當炮聲響起的那一瞬間,高飛知道,唐式遵已經在按照自己建議的去做了
形勢,現在變得對23集團軍逐漸有利起來。
大小口子嶺上安置的火炮,必定能帶給日軍極大的麻煩,而自己在三山坳的攻擊,也將迫使田野孝不得不分兵救援。
勝利,似乎已經隱約可見。
但是俞振海那裡呢?俞振海現在在什麼位置?
高飛不知道,其實他對偷襲軍火庫能否成功,並不抱著什麼太大的希望,畢竟,訓練有素的日軍是不會對軍火庫這樣重要的地方掉以輕心的。
炮聲實在太大了,掩蓋掉了三山坳內正在發生的激戰
三山坳。
俞振海排的突襲實在太過忽然,日本人無論如何也都不會想到,在自己的身後,竟然會忽然出現了那麼一支中**隊。
整個原本井然有序的防備陣地,在來自小口子嶺的炮擊和俞排的雙重打擊下,很快變得混亂不堪。
雙子帶著自己的弟兄們,並沒有廢多大的力氣,只用了一個衝鋒,就打垮了其中一個軍火庫前的守衛,衝了進去。
四個兄弟負責把守住門口,阻擋日軍重新奪回這個軍火庫的企圖,雙子帶著其他兩個兄弟迅速開始準備佈置引爆。
日軍完全瘋狂了。
從軍官到士兵,每一個日本人都知道軍火庫一旦失守,那將會意味著什麼樣可怕的事情
大量的日軍士兵被集中了起來,完全不顧來自俞振海處的密集掃射,瘋了一般朝軍火庫的方向撲了上去。
在俞振海和軍火庫方向的雙重火力打擊之下,企圖奪回軍火庫的日軍成片成片的倒下。但後續者,卻依舊一層層的衝了上去。
「雙子,快些狗日的東洋人攻的太猛了」
「好了,好了,你啥子喲」雙子完成了手頭的活,對著另外兩個兄弟大喊道:「你們瓜娃子的快些撒東洋人就快衝進來了」
「好了,好了,催子啥子催」
正在那喊著,忽然門口傳來一聲悶哼,朝那看去,一個負責抵擋東洋人進攻的兄弟已經栽倒在了血泊中。
「格狗日的東洋人,走,走」
雙子一邊喊著,一邊想要帶著弟兄們撤離這裡,但是才到門口,一陣密集的子彈又把雙子和他的弟兄們給打了回去。
「日他**的小東洋人這是不讓老子們出去撒」雙子惱怒的罵了起來,拿起花機關就對外面掃了一梭子出去。
雙子看到,俞排長那也是拚命的把彈雨潑向日軍,竭盡全力的想要吸引住日軍火力,掩護弟兄們衝出來。但是日軍也鐵了心了,無論來自腹部的攻擊有多猛烈,無論自身的傷亡有多大,就是死死的封鎖住這個軍火庫,不放任何一個人出來。
中國人一定在裡面安設了炸藥,一旦把他們放了出來,那麼田野聯隊的一切就算完了
現在,整個三山坳完全處在了一種混亂的狀態之中。在最外線,是高飛組織的第1分隊在那組織攻擊。在三山坳內,俞振海的一個排又一分為二,在日本人的肚子裡翻江倒海。
到處打成一團,到處亂成一團。
但是,從目前的狀態來看,時間越是拖延,對俞振海排的狀況將越是不利
渡邊口之助已經從震驚和暴怒中清醒過來,開始調集兵力,對衝進三山坳的俞排進行圍剿,日軍的壓縮越來越小,俞排已經感受到了沉重壓力。
現在,俞振海的全部希望已經放到了雙子那裡
「雙子,不行了,頂不住可」
又有兩個兄弟陣亡了,而對面日軍的彈雨壓的軍火庫裡的弟兄根本無法衝出去半步。
雙子的嘴唇緊緊抿在了一起,對於目前的戰況,自己心裡實在太清楚瞭解了
「兄弟伙,出不去了撒。」雙子忽然說出了這麼一句話來。
還活著的三個弟兄怔了一下,但隨即就明白了雙子話裡的意思。
一個弟兄乾脆不打槍了,掏出來一根皺巴巴的煙點著,吸了一口:「雙子,你是隊長,你瓜娃子的說咋辦就咋辦。」
雙子裂開嘴笑了一下,他把引爆器拉到了自己身邊。
「哎,雙子,晚些引爆,等東洋人衝進來,多拉幾個墊背的撒。」
「要得」雙子應道,然後歪著腦袋想想:「我聽我奶奶說,人要死了,身子不能被破壞,要不然下輩子投不了胎」
「就是這個說法。」抽煙的士兵猛抽了幾口:「老輩子的人說了,身子都莫得了,閻王老爺那裡不收的」
「哎」雙子歎了口氣:「你們說,老子們也是烈士了吧?上頭會不會幫老子們做個金的腦殼子?我聽說以前岳爺爺就是做的金腦殼」
抽煙的兵笑了起來:「你個瓜娃子的硬著沒有讀過書,岳爺爺哪裡是金腦殼子喲。再說了,老子們這些屁大的兵,上頭的那些大員看都不會看老子們一眼,還金腦殼子,等打完了,能把老子們埋了就不錯了」
四個兄弟在那說著,笑著,他們在想盡一切辦法排擠著心中的恐懼。
這個世上,是沒有人真正不怕死的,是人就總會有恐懼。雙子和他的弟兄們,生怕不這麼說話,一會就下不了
外面傳來了東洋人皮靴的聲音和喊聲,弟兄們圍攏到了雙子身邊,雙子忽然想到了什麼,從口袋裡掏出了半張餅,塞到了嘴裡。
香,真香,江南地方的餅子,硬是要得
雙子看到無數的東洋人衝了進來,他嘴裡叼著餅子,模糊不清地說了一句:「兄弟伙,死了都莫冤我喲」
他的雙手,用力的按下了起爆
爆炸聲猛然從這個軍火庫中響起,接著,一聲又一聲的爆炸傳來隨後,爆炸迅速蔓延到邊上的軍火庫,又是驚天動地,讓大地顫小}}說就來wapo抖的爆炸響起
槍聲,一下停止了。
渡邊口之助完全呆了,他傻傻地看著連綿不斷的爆炸,當邊上的部下企圖拉著自己的指揮官躲避一下的時候,渡邊口之助用力擺**了部下。
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三山坳的命運,田野聯隊的命運,都徹底在這裡葬送了
俞振海怔怔地看著爆炸方向,一塊從爆炸場裡飛濺出的彈片擦著他的臉飛過,他也毫無感覺。
雙子他們成功了,可雙子他們也都完了
俞振海忽然跪倒在了地上,頭深深的埋進了土裡,雙手握著拳頭不斷擊打著地面,口中狼嚎一般的吼著:
「雙子,雙子,我的兄弟,我的兄弟喲你要心疼死我,你要心疼死老子啊」
第1分隊的槍聲停止了
高飛和自己所有的弟兄們,都不敢相信在自己的眼前出現了什麼。
俞振海成功了?俞振海成功了一次不抱著任何成功希望的突襲,俞振海和他的弟兄們真的做到了
奇跡,這是一個真正的奇跡
整個三山坳都徹底淹沒在了爆炸和火光之中,發生在這裡的戰鬥,到此時為止,已經失去了任何懸念
「弟兄們,衝啊」
「衝啊」
第1分隊的弟兄們,爆發出了氣動山河的吼聲,他們紛紛站起,朝著三山坳方向,勇猛的衝了上去
爆炸還在那延綿不絕的響起,日軍驚慌失措的躲避著爆發,無數的人在爆炸中喪生,有的渾身起火,哀號地懇求著同伴的幫忙,但同伴們看到一個個火人朝自己撲來,卻都恐懼的躲避著
高飛沒有費多大的力氣,就帶著弟兄們衝了進去。
此時在三山坳內,已經沒有任何有組織的抵抗了,甚至那些似乎永遠不會停止的爆炸,隨時隨地都有可能炸傷高飛和他的弟兄們
渡邊口之助顫抖著拿起了電話,也許冥冥中老天自有定數,好讓渡邊口之助完**生中的最後一次通話,電話依舊保持著通信。
「聯隊長閣下,我是大日本帝國渡邊口之助少佐支那人,已經衝進了我的陣地,不,沒有辦法繼續抵抗了,聯隊長閣下,我們的武器庫,已經完全被毀了哈依,我知道,請您放心,我會用自殺來贖回我的罪過」
渡邊口之助放下了電話,雙目渙散,毫無光彩。
永別了,大日本帝**人的榮譽,永別了,自己原本希望能夠看到的「聖戰」的勝利
「完了」田野孝也放下了電話,頹喪的看著前方。在那,他彷彿看到了三山坳的沖天火光,彷彿看到了田野聯隊的最終命運。
「完了」鈴木籐重頹喪的坐了下來,面色慘白,嘴唇在那不斷的哆嗦著。
一切的希望都被徹底毀滅了,這將意味著,再打上一會,前線奮戰的帝國士兵們,將不得不回到冷兵器時代,拿著已經沒有子彈的步槍,去和中**隊拚命。
完了,一切的一切都完了
成片成片的日軍屍體橫七豎八的躺著,有的被炸成了碎片,有的屍體被燒的根本無法辨認。
剩下的日軍,完全成了中**人大刀下的獵物,在一聲聲的哀號中,三山坳戰場的戰鬥正在進入尾聲。
這是一個誰也推測不到結果的戰鬥,原本是用來吸引日軍的3營第1分隊,卻一舉端掉了田野聯隊的軍火庫
一個小小的分隊,卻正在悄悄的改變著口子嶺伏擊戰的走向
一具穿著少佐軍服的日軍軍官屍體被拖到了高飛面前,這人,就是日軍三山坳指揮官渡邊口之助少佐。
高飛蹲了下來,拉下了渡邊口之助的肩章,放在手裡看了一會,然後收進了口袋裡。
謝依走了過來,面上卻並沒有勝利後的喜悅,而是輕輕歎息了聲:「營長,去看看俞振海他們」
高飛點了點頭,朝俞振海那裡快步走了過去
「兄弟,兄弟」
「雙子,雙子」
俞振海和他的弟兄們,完全不顧還在繼續發生的零星爆炸,在那些早已經變成了廢墟的地方不斷的呼喊著,翻找著。
他們希望同樣會有奇跡發生,希望雙子他們還能倖存下來。儘管他們自己也知道這是在那騙自己。
可人,活著總得有希望
「振海。」謝依輕輕說道:「別找了,找不到了」
「放你**屁」俞振海如同一隻被激怒的猛虎一般吼了起來:「雙子他們不會死的,不會死的」
說著,甩開了謝依,繼續一邊呼喚,一邊尋找
高飛在後面默默的看著,沒有任何想要勸阻的意思。
這份兄弟感情,他懂
雙子,大名不詳,國民**軍陸軍第26師76旅151團3營爆破1排2班班長,四川彭山縣人,1937年11月6日入伍,1938年2月10日,陣亡於口子嶺三山坳,時年僅21歲。
老方,大名方三娃,國民**軍陸軍第26師76旅151團3營爆破1排2班士兵,四川蒲江縣人人,1938年12月27日入伍,1938年2月10日,陣亡於口子嶺三山坳,時年33歲
為了爆破日軍軍火庫,7個兄弟大方殺身成仁,他們中有的留下了自己的名字,有的連名字叫什麼都不知道。
他們的忠骸,已經無法找到了,永遠的長眠在了這片土地之中。
老話說,屍骨無存,大約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這些英勇無畏的中國士兵,他們的屍骨再也找不到了,但他們的名字和故事,卻勢必一代一代的流傳下來
哪怕歲月流逝,也總會有人記得他們的,英勇之名,永遠也都不該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