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在短期之內,德軍取得了一個又一個的勝利。但是艱苦的戰鬥讓德國士兵精疲力盡,兩眼通紅,陣亡戰友的數字大大超出了他們的預期。一周前那種勝利者的心情已經蕩然無存。身邊的環境不同以往,令人不安。炮火在城市中變得更加可怕。炮彈本身的爆炸還不是唯一的危險,每當一座高大建築物被擊中,空中立即充滿大量榴霰彈和磚石的碎片。在這片由廢墟殘骸營造的異度空間中,這些「陸戰驕子」已經失去了時間的概念。即使正午的陽光也在不斷揚起的灰塵中呈現出一種奇異鬼魅般的色彩。
在這樣一個相對狹小的區域中,士兵對戰場的三維空間必須更加敏感,因為每一棟高樓裡都可能埋伏著危險的狙擊手。他還需要觀察天空。每當德國空軍的空襲來臨時,「陸戰驕子」們以與蘇軍同樣的動作迅速臥倒。大家還每每擔心斯圖卡會看不到鋪在己方陣地上的紅、白、黑三色納粹十字旗,因此他們經常向天空打信號彈顯示陣地的方位。蘇軍轟炸機也來,低空進入,低得能看清楚尾翼上的紅星。高空中,戰鬥機在陽光下閃閃發光。一名觀察員感到那些纏鬥和翻滾著的戰鬥機更像是水裡的魚,而不是空中的鳥。
各種噪音不停地襲擾著德軍的神經。「空氣中充斥著,」一名坦克軍官這樣描述。「斯圖卡俯衝時發出的魔鬼般地嚎叫聲,高射炮和大炮雷鳴般的怒吼聲,發動機的轟鳴聲,坦克履帶的嘎吱聲,我們的火箭炮和斯大林管風琴發射時的尖叫聲,以及四周衝鋒鎗嗒嗒的射擊聲,每時每刻我們都感覺到這座燃燒的城市散發出來地熱量已經將我們包圍。」傷員地哀鳴最讓人難過。「那簡直不是人地聲音,」一個德國人在日記中記錄下他的感受。「那是受傷後的野獸發出的含混不清的哭泣聲。」
在這樣的環境裡。思鄉之情就更加強烈。「家是如此遙遠——啊。美麗的家!」一個人充滿渴望地寫道,「只有在此刻,我們才深切地體會到家是多麼美好。」另一邊,城市地守衛者們則清醒地認為思鄉是他們無法得到的一種奢侈。「你好,我親愛的帕琳娜!」一位不知名的士兵在9月17日給他的妻子寫道,「我很好,身體健康。沒人知道會發生什麼情況。但我們會活下去的,我們會重逢的。戰爭很艱難。你從新聞中能夠知道前線發生的事情。每一個士兵地任務非常簡單:消滅盡可能多地伊萬,然後把他們趕回東方去。我非常想念你,但千里相隔,我們又能怎麼樣呢?」
而進入了11月份。巷戰繼續進行。而且也變得越來越殘酷。「我軍佔著一幢房子,敵人佔著另一幢,」一名來自德國第一裝甲師的一名少校營長瓦西裡#8226;格勞斯曼一到列寧格勒就在筆記本上寫下這個問題,「在這種戰鬥中重炮能發揮什麼樣的作用?」不久他就找到了答案。在朱可夫地堅持下。蘇軍炮兵集中在大運河東岸的深遠地帶。他們的用途不是炮擊德軍的前沿陣地。而是摧毀敵軍的交通線,以及重創正在集結準備發起攻擊的敵軍分隊。為了達到這一目的,大量蘇軍炮兵觀察員象狙擊手那樣隱蔽在廢棄建築物的頂層。而德國人也很清楚這些人可能帶來的危險。將他們作為德軍狙擊手和反坦克炮的優先打擊目標。
一旦那些觀察哨發現某支德軍部隊開始集結,目標觀察員馬上通過無線電或野戰電話報告給東岸的炮兵。這時的炮擊強度簡直是毀滅性的。「在河的那一邊,」格勞斯曼寫道,「好像整個宇宙都在重炮的轟鳴中顫抖。大地為之震動。」
在戰鬥中。雙方很快就發現在列寧格勒最重要的步兵武器是衝鋒鎗,手榴彈和狙擊步槍。蘇芬戰爭中,能夠在運動中射擊的芬蘭滑雪部隊經常給蘇軍造成災難性的損失。戰爭結束後,紅軍也採取類似戰術,組建了8人的衝鋒鎗班,能夠由T-34搭載直接進入戰鬥。在列寧格勒,這種規模的班組被證明是近距離巷戰的理想編製。在清理房屋和地堡時,手榴彈必不可少。蘇軍戰士們把它稱作「裝在口袋裡的大炮」。另外,手榴彈在防禦作戰時也非常有效。朱可夫命令部隊要在每條戰壕的壕壁上都要挖出凹洞存放手榴
戰時戰士們能夠方便取用。當然,未經訓練的戰士故。一名剛上戰場的新兵動作失誤,手榴彈爆炸殺死了連裡的二把手,重傷了其它數人。還有一些人在試圖將繳獲的德軍引信裝入自己手榴彈時被炸死,這類事故的主角大部分是那些來自中亞的士兵。政治部門的負責人向列寧格勒方面軍軍事委員會報告說:「急需進行更多的武器培訓」。而對於這些。德軍則早就有所準備。他們的暴風突擊隊成功的繼承了一戰和二戰初期城市巷戰的精髓,他們採用的戰術更加富有效率。
另一件對使用者和被打擊目標都非常危險的武器,是火焰噴射器。在清除下水管道、地下室和無法進入的藏身地時,它的效果很可怕。操作者自己知道,如果敵人發現了他,他就是第一個吃子彈的目標。
紅軍戰士們喜歡搞一些小圈套誘殺德國人。新的陷阱設計層出不窮,每一個似乎都比前一個更有創意,殺傷效果更好。伊爾加什金上尉是一名營長,由於無法還擊斯圖卡的轟炸,他特別生氣。於是他就與一名士兵,列兵裡帕,搞起了他們自己的小高射炮。他們先把一支反坦克槍固定在車輪輪輻上,在地上打入木樁,再把車輪扣在木樁上。伊爾加什金根據槍口初速和敵機俯衝時的估計速度,進行了複雜的計算。但「一臉憔悴憂鬱」的裡帕是否按著這些計算打卻是另外一回事。不管怎樣,他們的精心設計還是取得了一些成績,裡帕搞掉了三架斯圖卡。
真正的高射炮兵也在完善他們的戰術。斯圖卡進入的高度約到5000英尺左右,然後以一個半滾動作:gt;度,這時飛機上攜帶的氣笛開始尖叫。它們拉起時的高度基本是尺略低一點。高射炮兵就在斯圖卡進入俯衝和改出俯衝這兩個點進行彈幕攔阻射擊以求擊落它。射擊俯衝過程中的斯圖卡純粹浪費彈藥。
另一種戰術由庫爾拉采夫斯基首創,他不久就成為列寧格勒各部隊中最著名的狙擊手。庫爾拉采夫斯基把狙擊步槍上的瞄準鏡拿下來,裝到反坦克槍上去,這樣他就能把反坦克子彈直接打入敵人機槍據點的射擊孔並一舉端掉它。但庫爾拉采夫斯基不久就發現大規模生產的子彈裝藥量不穩定,不利於精確射擊。使用常規兵器一樣也能出名。貝茲迪科是巴丘科師的王牌迫擊炮手,他能同時將六枚炮彈打入空中。宣傳這些事跡的目的,是要讓每一位紅軍戰士都崇拜這些特等射手。蘇聯守軍的口號是:「像愛護眼睛一樣愛護自己的武器」。
朱可夫戰略的中心是由經過加強的建築物構成的各個支撐點,守衛這些支撐點的戰士甚至包括一些女衛生員和女通訊兵。有時他們會與後方失去聯繫長達數日,物資極度匱乏。他們必須要忍受灰塵、煙霧和飢餓,而最難受的是乾渴。自八月空襲摧毀了水泵站後,整個城市就再沒有新鮮的自來水供應。污水當然不能喝,近乎絕望的士兵只好射穿自來水管,看看能否從中吸出幾滴水來。而向前沿陣地運送食物一直是個問題。某反坦克分隊有一名來自喀山的韃靼廚師,他把一個大的軍用暖水瓶灌滿茶水或熱湯,綁在自己的背上,匍匐而行去敵人火力控制下的前線陣地。如果暖水瓶被炮彈破片或子彈擊中,這位倒霉的廚子就會全身濕透。後來,霜凍越來越厲害,茶湯都凍住了,「他回來時全身都是冰柱。」
雙方戰線犬牙交錯,很難劃清,許多地段防禦縱深不過數百碼。在這種情況下,指揮部幾乎像前沿陣地一樣容易被摧毀。「炮彈在我們指揮部上方爆炸是家常便飯,」第62集團軍炮兵師師長第莫菲226;瑙莫維奇#8226;維什涅夫斯基上校在醫院中給朋友寫信說,「從掩體中出來,四面八方都是衝鋒鎗聲。有時覺得我們周圍全是德國人。」一輛德軍坦克直接開到他那個掩體的出口處,「車體把唯一的出口堵住了。」維什涅夫斯基與其他軍官只好挖洞逃到遠處一個沖溝裡。上校傷得很重。「我的臉全毀了,」他寫道,「現在我在女人眼裡的形象算是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