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人隔斷了我們與友鄰部隊的聯繫,彈藥的供應也中斷了。每一顆子彈對我們來說都像金子一樣寶貴。我命令部隊要節約彈藥、收集陣亡者的彈藥盒及繳獲的武器。傍晚,希特勒匪徒又一次發動進攻,他們以密集隊形向我佔領的陣地逼過來,想挫敗我們的最後抵抗。我們的戰鬥分隊愈來愈少,只得縮短了防線,並開始慢慢地向大運河撤退。我們盡量拖住敵人,並與其保持著一定的近距離,讓敵人無法使用火炮和飛機對我實施攻擊。
我們一邊撤退,一邊利用每一個建築物來戰鬥。只是在地板和衣服都被燒著了的時候,我們才退出這個臨時陣地。整整一天時間,敵人才前進了不到兩個街區。
在紅色彼得堡街和共青團街的交叉路口,我們佔領了拐角處的一座三層樓房。從那裡可以有效地控制所有的接近路。這座樓房也是我們的最後一道防線。我下令在所有的出口構築防柵,利用所有的窗戶和牆洞裂口作為我們的射擊孔。
我們在地下室的窄小的窗戶上架設了重機槍,我們把應急儲備彈藥—最後一條子彈帶裝上了重機槍。
兩個由6個人組成的小組爬上了三層樓和樓頂,他們的任務是:拆掉隔牆,準備大石塊和木頭,以便在敵人密集進攻時派上用場。我們在地下室劃出地方作為安置重傷員之用。我們的防守兵力總共只40人。決戰地時刻終於到了,敵人的進攻一次緊接著一次。每次打退敵人的進攻後。我們都彷彿覺得,再沒有力量對付下一次的進攻了。可是,當法西斯分子發起新的攻擊時,我們不知從哪裡又來了力量,又想出了辦法。戰鬥就這樣持續了55夜。
地下室裡的傷員愈來愈多,能作戰的只有19人了。沒有水,就剩下幾公斤外殼燒焦的糧食。德國人想困死我們,他們停止了進攻。只是用大口徑機槍不斷地掃射著。
大家都視死如歸。只是想怎樣才能死得更有價值。這時。在我們中間出現了一個膽小鬼。他看到在這裡遲早就要死,就決定扔下大家,趁夜色逃過大運河去。他明白這是可恥地叛變行為嗎?他當然明白。他慫恿了另一個膽小和意志薄弱地人,一起去幹這卑鄙地勾當。夜裡,他們悄悄地溜到大運河邊上,他們用大木頭做了一個木筏並把它推下水。但剛離岸不遠,就遭到敵人的射擊。膽小鬼的同夥被打死了。可他本人卻渡過河,並找到了我們營的留守排。他胡說,全營覆沒了。
『我親手在大運河岸邊埋葬了德拉甘上尉』。他撒謊說。
只過了一個星期,一切都水落石出了。可是,正如您所看見的,他不應該在40歲以前就把我埋葬了。
……法西斯又進攻了。我跑到樓上去看望我們的戰士。我看到,戰士們消瘦、變黑的臉上,充滿緊張地神情。傷員們身上都纏著血污的繃帶。可他們雙手仍然緊握著武器,目光中沒有絲毫的膽怯。衛生員柳巴#8226;涅斯捷連科因胸部受傷、流血過多而犧牲了,她的手裡還拿著繃帶。看來。她在死前的一刻,仍然想幫助同志們包紮傷口,但是,沒來得及……
法西斯的進攻被打退了。在寂靜中,我們聽到,在馬馬耶夫崗和城市工廠區那邊,仍在進行著殘酷的戰鬥。
怎樣幫助城市的保衛者呢?怎樣才能把已停止向我們這個樓房進攻地敵人,哪怕是一部分,吸引過來呢?
我們決定在房頂上懸掛起紅旗——讓法西斯分子知道,我們並沒有停止戰鬥!可是,我們沒有紅布。怎麼辦呢?一位重傷員明白了我們地意圖,他脫下血跡斑斑的白襯衣,用它擦乾正在流血的傷口,然後交給我。
敵人用擴音器向我們喊話:『俄國佬,快投降吧,要不就是死路一條!』。而就在這時,在我們地屋頂上,飄揚起了紅旗!
『聲地回答。
接下去的進攻又被我們打退了,我們有時射擊,有時扔石塊,並擲出了最後一批手榴彈。突然,從後方、在無門窗的牆壁外面響起坦克履帶聲。反坦克手榴彈已經用光了。只剩下一枝帶3顆子彈的.:.我把這枝槍交給反坦克手別爾德捨夫,讓他通過暗道去拐角處,從正面射擊敵坦克。但是,他還沒來得及佔領陣地,就被法西斯的自動槍手抓住了。別爾德捨夫對德國鬼子講了些什麼,我不知道,但過了1小時,敵人重新發起了進攻,而進攻地段正好在我們唯一的一挺重機槍的射界內。我可在斷定,別爾德捨夫蒙騙了敵人。
法西斯份子以為我們沒有子彈了,變得猖狂起來,他們開始大聲喧鬧,挺直身子從掩體裡走出來。他
列隊在大街上走路。
這時,我把最後的一條彈鏈裝進重機槍,把250子彈一古腦都射向法西斯匪徒。我的手受傷了,但是槍沒有丟下。敵人倒下了一大片。活下來的張慌失措地逃回掩蔽所。過了一小時,他們把我們的反坦克手別爾德捨夫推到瓦礫堆上,我們親眼看見他被槍斃了。
進攻停止了。炮彈像雨點似地向我們堅守的房子落下來。法西斯分子暴怒了,把各種武器都用上了。一時間我們連頭都抬不起來。
又傳來坦克發動機的喧嘯聲。從臨近街道的拐角處,出現了矮小的德國坦克。看來,我們的死期已到。同志們開始相互告別。我的通訊兵用芬蘭刀在磚牆上刻著:『費久寧斯基地近衛軍軍人在此地為祖國戰鬥、獻身。』在地下室左邊的角落裡,在一個挖好地坑內。整齊地擺放著營部的文件和裝有大家的黨證、團證的軍用圖襄。大炮第一個齊射打破了沉靜。巨大的轟擊聲房子幌動起來,接著倒塌了。我也說不清過了多少時間才甦醒過來。周圍一片黑暗,到處是刺鼻的磚灰。我聽見身邊人在低沉地呻吟。通訊兵科茹什科爬到我身邊,並拽了我一下問:『您還活著嗎?』
在地下室的地板上,還躺著幾個處於半昏迷狀態地紅軍戰士。我們被活埋在三層樓地廢墟底下。空氣很少,呼吸十分困難。吃地、喝的就更不敢想了——空氣成了維持我們生命的唯一東西了。
但是,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我們還可以看到戰友的臉龐。感受到同志間的溫暖。
我們決心要走出這座墳墓。開始不聲不響地挖起來。渾身上下滿是又冷又粘的汗水。簡單包紮地傷口陣陣發痛,磚灰、沙土在牙縫裡咯吱作響,呼吸更加困難了,可是,誰也沒有抱怨什麼。
挖了幾個小時後,眼前忽然閃現出星星光亮,一股9月份特有的清新空氣。從小洞口飄了進來。大家疲備不堪地倚偎地這個小洞口旁,貪婪地吞嚥著秋天的清爽的氣息。洞口挖開了,可以爬過一個人了。科茹什科受傷較輕,我派他出去偵察。過了1個小時,他回來報告說:『報告上尉同志,我們在德國人包圍之中,他們沿大運河岸邊埋設了地雷,附近還有敵人的巡邏兵……』
我們決定突圍。回到自己人那裡去。
我們想從敵人後方繞過去的嘗試失敗了。因為我們遇到德軍的一隊人數很多的自動槍手,我們費了很大勁才擺脫他們,又回到了地下室並在那裡等候。我們一直等到烏雲遮住了月亮。天空昏暗了,才從地下室爬出來,我們小心翼翼地向大運河移動。我們相互攙扶著,咬緊牙關,忍著傷痛,慢慢地向前走著。我們一共只剩6個人,而且全部都有傷。科茹什科走在最前面,他現在是我們這個小組地戰鬥警衛,是我們地主要戰鬥力。
城市上空瀰漫著煙霧,建築物的廢墟冒著陰燃的火煙。大運河岸邊地蓄油池在燃燒,鐵路路。左面,激戰仍在繼續,爆炸聲震天價響,五顏六色的曳光彈象爆火箭豆子似地飛向天空,空氣中充滿了火藥的焦糊味。那裡,正在進行著決定城市命運的搏鬥。前方,在大運河岸邊,在照明彈的閃光下,可以看見德國人的巡邏隊。
我們爬到近處,選擇突破地點。眼前主要任務是悄悄地幹掉巡邏兵。我們發現,一個德國兵有時走近一個單獨停放的車廂。從那裡,很容易接近他。科茹什科用牙咬著匕首,向車相爬去。我們看見,那個德國兵又慢慢地走近車廂……一個短促襲擊,德國鬼子倒下去了,連叫都沒來得及。
科茹什科迅速地扒下他的制服,穿在自己身上,然後不慌不忙地向迎面而來的另一個德國兵走去。這個德國巡邏兵毫不猜疑地走近科茹什科身邊。我們的通訊兵又解決了第二個。我們忍著傷痛,快步穿過鐵路路基,散開隊形順利地通過地雷區。大運河就在我們眼前了。我們伏在河邊,不管水多麼冰冷,貪婪地喝起來。我們喝呀,喝呀,怎麼也喝不夠。後來,我們揀了一些圓木和碎木頭,費力地釘紮了一個小木排,輕輕地放下水,然後扶著它,順流而下,我們沒有漿,就用手劃。我們盡量靠近急流,使速度快一些。天快亮時,我們被衝到一個沙灘嘴上,這裡靠近我高炮部隊。高射炮手們驚訝地看著我們這幾個衣衫襤褸、滿臉鬍鬚、瘦弱不堪的人,費了好大勁才認出是自己的同志。他們給我們拿來麵包干和魚湯。我們好像一生中從未吃過比這更香的食物!這是我們三天以來第一次吃到東西。同一天,高射炮手們把我們送到衛生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