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社長,請喝茶。泡」安然擺一擺手,一旁的傭人端著茶壺上來,斟滿然後自覺地退出房間。
鄒難抬頭望了望和自己印象中已是天差地別的安然,微笑一下端起茶杯,他需要理一下自己的思路,送請柬不過是他這次到訪目的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可這件事偏偏是唯一他有百分百把握對方不會拒絕的。然而,出乎他的意料,這件事情安然沒有多加考慮拒絕了,這意味著什麼?
他是不是明白自己此行的意圖?
想到這,鄒難反倒是不再多想了,想必安然早有準備,知道自己要說的是些什麼,既然是這樣的話,那還有什麼躲躲藏藏的?
「安然,我這次來也不光是給你們送請柬來的,還有點其他的事情。」一邊說著,鄒難一邊仔細的打量著這個幾年不見的年輕人,和幾年前的那個青澀小子比起來,簡直已經判若兩人。
「哦?」安然淡淡的答,吹了吹茶杯口泛起的絲絲霧氣,看了一眼一旁站著的樂凌。樂凌會意,點點頭走到門外,反手帶上房門揮散外面的保鏢和傭人。
鄒難呵呵笑了幾聲,及到房門關上這才接著說道:「我知道你的脾氣,也就不見外直說了。這第一件事,索羅斯前幾天來了一趟香港,聽說也來這兒拜訪了你,我想詢問一下這次東南亞的金融波動會不會殃及港島。」
安然沒有抬頭,似乎沒有聽見他說話般自顧自的小口抿著碧綠的茶水,鄒難也極有耐心,安然不吭聲他也不急,只是安靜的等待著。
「這件事我還是那句話,無可奉告。」安然最終還是選擇了這個答案,輕飄飄的說道。便是在方纔那轉念之間,他也曾想過是否和這個專程來訪者大略透露一下關於香港的想法。這件事他扛得不算輕鬆,拒絕了李志剛,拒絕了吳冀南,再一次拒絕鄒難的話,下一次再聯繫自己就不知道該是誰了。不過他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來,只因為他信不過對方,這個對方並非是指鄒難一個人,而是指那一群人。自己能夠謹守秘密便能做到的事情,何必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別人的配合之上,那不是腦殘又是什麼?
安然的回答沒有太出鄒難的意料,只看最初那兩張請柬被推回來,鄒難就做好了空手而歸的準備了。雖他並不知道在之前已經有兩個人遭受到同等待遇,可只看安然這種早有防備水潑不進的架勢,也能想得到前面一定也有人做過工作被拒絕了。
「呵呵,那我說另一件事情吧,這件事和金融危機沒有什麼關係,只是一樁普通的生意,想必你會有興趣的。」
安然一瞟:「是嗎,洗耳恭聽。」
鄒難哈哈一笑,絲毫看不出剛才被拒絕的尷尬之感:「我們算是老朋友了,不需要這麼生分吧。這件事情你不用擔心,是絕對的商業交易。95年你的公司在南美洲大展拳腳,聽說收購了不少南美的礦山,對不對?」
安然點頭:「是,應該有一點,不過具體的東西我一般不怎麼管,也只是大略聽聞了些。」
「嗯,你旗下的幾家公司在南美洲收購了不少的實業,其中有墨西哥國家石油公司大約百分之十一的股份,還有巴西石油公司和阿根廷、委內瑞拉等國的一些石油企業股份,這一點我沒說錯吧。」鄒難笑瞇瞇的說道,這些資料都不難查到,只要有心即可,他不需要擔心對方指責他刻意去調查這件事。
安然只聽到這,就已經明白對方接下來想說些什麼:「沒有錯,各種礦藏都有收購,也不單單是石油。還有些金銀銅礦,你知道我對這些東西比較偏愛,不光是在南美,實際上我在非洲也有不少礦山。」
「是啊,你可是世界上排的上號的地主了,令人羨慕啊。」鄒難不會吝惜溢美之詞,反正說這種話又不花錢。
「鄒社長剛才提到南美洲的石油,不知道有什麼可以教我的?」安然笑笑問道。他已經知道對方的來意,在拒絕了前面兩個以後,這第三個就不太好再拒絕了。之所以覺得不好拒絕,也正是他有出售南美產業的打算,在南美洲安然沒有什麼可用的人,加上那地方太過敏感,他當初購買那些實業的股份也沒想過要長期持有,本就是準備用來交換其他東西的。
「呵呵,我都說了,只是談商業的合作,談什麼教不教?」鄒難當即聽出安然的退讓之意,心中很是興奮,起碼今天不會空手而回。「關於南美洲各國的石油股份,我是替中海油打個前站來咨詢一下,他們有進軍國際的想法,只是一直沒能找到太好的機會。你知道中東那邊是英美的老牌勢力範圍,我們中國人很難插手進去,所以特意想問問你,有沒有出讓南美石油股份的意思。」
「出讓……」安然斟酌了一下,「有是有過這個想法,不過還沒有列入日程。現在國際油價很低,這個時間出手石油企業股份是很不划算的,按照我的設想,出讓的時間大概會在兩年或者三年以後,如果那個時候油價上漲的話。」
「這個就不是我擅長的了,我只是來牽個線,只要你有這個想法,我會讓中海油的人自己來談。」鄒難不想談得太多,他對石油這方面很不瞭解。
「哦,那也可以,你讓中海油的人直接找相關公司的負責人就可以了,千萬直接別找上我的門來,我是個懶人,一向不願意管太瑣碎的事情。再說,我對這東西可也是不懂的。」安然打了個哈哈,將話題一筆帶過,雙方都交了個底,的確無需深談。
兩人正事說過一遍,便開始了散漫的閒聊。安然是閒聊沒錯,可鄒難心裡卻一直還掛念著最重要的問題,那就是未來基金是否準備衝擊香港的金融業。
這個問題很重要,對剛剛回歸祖國的香港來說很重要,對剛收回香港的內地政府來說更重要!
在早先針對香港問題的中英談判上,英國人就不止一次以內地政府不懂經濟這種牽強附會的理由,來爭取自己的利益。這個理由當然被駁斥了,但是英國人在港島同樣大肆宣傳這種理論,更有英國媒體在上個月幸災樂禍的說,索羅斯即將來襲,中工的強硬將在金融大鱷的攻擊下蕩然無存。
不光是英國人認為香港回歸之後即將面臨的金融危機無法避免,就連香港本地居民也深信不疑,索羅斯兩度來到香港,在沒有發表任何言論的前提下,就能重創港股,就很好的證明了一切。
鄒難不得不爭取一下,因為只要安然輕輕點一點頭,一個多月來懸在中央政府和即將組成的香港特區政府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瞬息就可消於須彌。只要他點點頭,只是為什麼他一定要堅持攻擊香港的經濟?鄒難想不通,可想不通也要想。
「對了,差點忘了一件事,陳總理托我給你帶一句話,是關於老首長送你那兩個字的。」鄒難慢悠悠的說道,這件事情是陳跡雲親自告訴他的,便是擔心他和安然之間的交流出現問題。中央政府的前面兩位代表鎩羽而歸,上層的人物哪還能不知道安然的決心?
「是嗎,怎麼陳爺爺沒跟我提起過?」安然呵呵的笑,很有興趣的看著鄒難。陳跡雲的確沒有和安然提起過那兩個字背後的涵義,同樣他也沒有提起過東南亞金融危機的隻言片語。
「那兩個字,是中庸二字吧!」鄒難端著茶杯認真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