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的氣氛很僵硬,一排小的十七八歲,大的二十出頭的男男女女站在安然的對面,臉上掛著羞憤,用嗜人的目光死死盯著那個翹著腳藐視著他們的男人。武奮進是個低著頭沒有直視安然的人,坐在一旁沙發上的是他的大伯,也是他最怕的人。
安然的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他就像一個打醬油看熱鬧的路人般,望著面前神態各異的男女。
「做了錯事就要道歉,奮進,你先來。」武訓在面對這一群小字輩的孩子時,聲音格外的嚴厲。一邊說著,中國八大軍區之一的首長用眼角的餘光掃過安然的臉孔,心裡微微一歎,自己家的小字輩怎麼就比不上那個普通家庭出來的孩子?
武奮進沒有猶豫,低著頭上前一步,平靜的抬頭看著安然說道:「對不起。」
安然搖搖頭笑道:「記得中午我對你說的話嗎,我們可以做朋友,你這個人很不錯,有擔當。」
武奮進默不作聲,回頭看看自家大伯,武訓笑罵道:「混小子,人家安然在和你說話,你看著我做什麼?」
「哦,」武奮進轉回頭:「我也說過,我們做不了朋友。」
「我理解,」安然無趣的摸摸鼻子,他是真的覺得武奮進這個人不錯,值得一交:「年輕人都是衝動的,我能理解你現在的想法,不過等你長大以後,你會後悔今天說的話的。」
「哈?」已經五十五歲的武訓差點笑出聲來,一個十八歲的孩子對著一個二十歲的人,用這種語態說出這種話,真的太出人意料了。
武奮進狠狠瞪了安然一眼,可是大伯就坐在邊上他無力反駁,只能借用這種方式來發洩心中的不滿。武訓見狀話道:「好了好了,小武子你先出去吧,剩下的快一點,都在那裡站樁麼?你,董家的丫頭,你來。」
董林葉的腳上像是被膠水粘在地板上一樣,死活挪不動步子,安然饒有興趣的看著因為惱恨而憋得滿臉通紅的董林葉,心裡暗自發笑。不過在發笑的同時,他心裡也很奇怪,對方唱這一出是為了什麼?安然可不相信一個中國有數的將軍,真的只是為了這種小事情就親自來到這裡。太子黨之間這種規模的打架,在北京城裡一兩個星期肯定得有一次,數以百計的紅三代有著各自的圈子,這些眼高於頂的半大孩子最在意的就是面子,也許是雞毛蒜皮的小事都會惹來他們的大動肝火。
「對不……」董林葉咬著牙,緩緩的吐出幾個字,不想還沒說完卻被安然打斷了。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因為你很沒有誠意。」安然輕鬆的說道:「算了,武將軍,你也別逼著這群小孩子道歉了,真正的道歉是需要誠意的,這種敷衍我要來毫無用處。您放心,我也不會把這些小孩子的衝動放在心上,他們還不懂事嘛。」
董林葉猛然抬頭,怒視著一副吊兒郎當狀的安然,他是故意的,他絕對是故意在自己說了一半的時候打斷的,他是在刻意的羞辱自己!
嗯,安然真的真的是故意的,因為他覺得這樣很好玩,也很爽。自己爽就行了,而對面這群人心裡怎麼想,多麼不爽不舒服,有關係嗎?
「算了,你們出去吧,以後要是不服儘管來找我,我不介意替你們的家長教育你們怎麼做人的。」安然大度的揮揮手,他忽然發現說教是件很爽的事情,尤其是在對像不敢反抗的前提下,怪不得家長老師們特別愛批評學生和自己的孩子,因為這樣能夠得到一種莫大的滿足。可惜唯一美中不足的事,他的話沒有人點頭應承,更沒有人隨著他的手勢真的就退出房間外。
「咳咳,這個……」武訓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說話了,在最初看見安然的時候,根據軍情處沈重陽的介紹,這個安然是一個很穩重的人,可是現在他的想法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這能叫穩重嗎,無法無天得意忘形才對吧。
「安然啊,你和他們之間只是一場誤會,沒有人是故意的。」武訓小心的選擇著合適的詞來勸解,他真的有點擔心對面那個翹著二郎腿半躺在沙發上的孩子會讓自己下不了台。早知道就不親自來了,可恨的梁奇峰是在忽悠自己,陳跡雲怎麼會看重一個這樣跳脫的小子,一號首長又怎會重視這麼個人?
「無所謂,有意也好無意也罷,我都不在乎。反正我這次回國要呆上幾年,日子過得無聊有人來解悶也不錯。」安然打著哈哈,表情說多欠扁就有多欠扁。他就是故意的,這群屬騾子的紈褲子弟不能給半點好臉色,給點陽光他們說不得便要蹬著鼻子上臉,對待他們或許就該這樣,對著臉狠狠的扇到不敢露頭就是了。
安然其實不是這種不給人台階下的人,可是為了未來幾年的安寧,他不得不這樣做。這麼做還有另一個原因,因為安然不想接受這群人的和解,來者一個是大軍區的司令,一個是軍情處的少將,鬼知道他們又帶著怎樣的使命而來,也許這個使命又是讓自己為難無比的事情。乾脆現在擺出不合作的姿態把雙方的關係搞僵一點,一會拒絕起來就收發自如了。吃過虧上過當的人,心裡永遠保持著高度警惕,軍情處的磨人功夫不好惹啊。
「那好吧,你們都出去吧。」武訓臉上的笑容終於掛不住了,他就算再老謀神算厚黑無比,可也架不住一個比自己兒子少的人,當著這麼多小輩的面如此囂張。
一群包頭紮腦的傷員逃也似的除了房間,只剩下兩個面色不渝的軍人直挺挺的坐著,安然打了個哈欠,順眼看看腕上的手錶:「哎呀,都九點半了,兩位還不回去休息嗎?」
「嗯,我先回去了。」武訓聞聲而起,再不願多說半句大步向外走去,將到門前時忽然停下腳步,轉回頭臉上已經沒有了慍色,卻是一副老J巨猾的笑容:「你小子故意的吧,拿老子開心是不是?一號首長下午誇過的人,會有這麼簡單,你當老子是木瓜?好吧,老子也不煩你了,讓你滿意了吧。」
話一說完,武訓開懷大笑,拍拍屁股揚長而去,只剩下房間裡兩個面面相覷各懷鬼胎的人。
「嗯,」何重陽乾咳兩下正要說話,醒過神來的安然連忙先話道:「等一等,何將軍,我要趕十點半的火車回江南,現在是九點半,也就是說我最多只能給你二十分鐘的時間,你有什麼話就直接說,不要對我說那些套話。」
「我知道。」何重陽在來之前對安然做過瞭解,知道這個人最不喜歡繞彎子說話,最喜歡直來直去。「你不用多心,我這次來沒有什麼大事,只是為了感謝你來的。」可惜瞭解歸瞭解,中國官員的官話已經成為一種本能,在正事之前不說上幾句冠冕堂皇的套話,中國官員們將失去語言的能力。
「停!」安然一指腕上的手錶:「你找我什麼事?」
在和軍情處國安局兜兜轉轉這麼久之後,安然也算是掌握到了和國內有些部門的談判要訣,那就是千萬別給他們說話的機會,別讓他們有足夠的時間把那麼一頂頂大帽子壓下來,更別給他們自我催眠的時間。他是真受不了那種以救世主自居的自戀狂模樣,只要給有關部門半點機會,他們肯定不會放過彰顯自己救萬民於倒懸的光榮形象的。
說實話,這也就是對待中國的有關部門,安然作為一個從心底還是希望祖國強大的國人,才願意勉強硬撐著頭皮應付他們。要是來人不是軍情處,而是16之類,他早就讓人把對方趕出去了。事實上那些情報部門也相當的識趣,從未在他的面前出現過,因為只要有常識的人都會知道,像安然這種人是他們很難攻破的,不管是威逼還是利誘,都超出他們的能力範圍,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呵呵。」沈重陽乾笑,安然的策略富有奇效,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接著說下去了,不讓中國官員自我催眠,這是多麼殘忍的事情……
「這樣吧,和上次洛杉磯總領事館的人一樣,你回去整理一下,把你想說的東西寫出來交給我。記住,不要超過五十個字,否則我是不會看的。」安然跳了起來,不給沈重陽回轉的時間,逕直走到門前拉開房門,衝著門外喊道:「卡尺,去收拾行李,我們準備出發。」
「是。」卡尺對猛子使了個眼色,猛子會意匆匆向自己房間走去。
「呃」沈重陽呆呆的看著在房間裡一陣對自己視而不見忙碌著的安然,半晌無語,好一會這才失笑:「那好吧,我會派人送上車的,等你到江南之後,會有人上門去詢問你的意見。」
安然沒有回頭,隨意的揮了揮手,繼續把背包裡今天採購的東西取出來,然後認真的一個個整理好塞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