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東京證券交易所是日本最重要的經濟中樞,僅次於紐約證券交易所,為世界第二大證券市場。共有兩千多家上市公司,總市值達483萬億日元。每一個交易日,東京證券交易所內永遠是人聲鼎沸,穿著各式各樣馬甲的交易員手舞足蹈的工作著,叫喊聲比菜市場有過之而無不及。
今天的此刻,是一個反常的日子。
也許有很多人會牢記此時此刻,1993年4月20日下午,距離股市收盤還有43分鐘的時候。
在一分鐘之前,東京證券交易所內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因為已經持續下跌了整整十四個交易日的股指終於漲了,比今天上午的開盤價上漲了9個點,而且正在以可見的速度穩步提升。不知內情損失慘重的人們認為一切災難終於過去,持續低迷的股市開始觸底反彈。知道內情的大小機構們認為,未來基金失敗的勢頭已然不可逆轉,在這一刻,金融家們開始惋惜,惋惜一個絕世天才的墜落,一個百戰百勝的奇女子落下神壇……
部分心急的投資者迫不及待的跟進了大盤,電話瞬間把東京國際金融期貨交易所的所有台席打爆,未來基金一直高掛還剩下一千億的空單轉眼之間變成八百億,繼而變成五百億,然後消失了……
一批批靈活的小基金就像瘋了一樣直衝期貨市場,多頭一單單的被掛了出來,每掛出一單,都會讓未來基金坐在東京國際金融期貨交易所的交易員心頭一跳。
林安卉靜靜的聽著交易員轉述東京此刻的喧鬧,潔淨無瑕的臉龐依舊帶著淡淡的笑:「是嗎?」
「是的,我們現在怎麼操作?」坐在操作位的操作員額頭儘是汗水,在紐約的四月深夜,本該是穿著外套的季節。
「我們的股票都拋完了嗎?」林安卉側過頭問站在一旁的羅伯斯。
羅伯斯臉色沉重:「差不多了,還剩下不超過五億美元的股票,這點籌碼無足輕重。」
「那股市的資金有沒有執行我的命令,全部轉進期貨市場?」林安卉收起了笑容,認真的看著自己的親信部下。
羅伯斯點點頭,雖然他不支持老闆的這種行為,但還是一絲不苟的執行了。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我們應該還有一百三十億美元的資金……」林安卉神情一鬆,羅伯斯沒有辜負自己的信任,即使在全世界都認為自己發瘋的情況下,他依然做到了一個忠誠部下的義務。「通知東京國際金融期貨交易所的交易員,把全有的資金投下去,全部做空!」
「什麼?」整個交易室裡十數個工作人員齊齊轉頭,目瞪口呆的看著自家老闆,瑟琳娜難道真的如外面謠傳的那樣神經失常了?在現在連傻瓜都能看出的局面下,唯一該做的事情是平倉,最大程度減少損失,可是她竟然下了一個完全相反的指令!
「快!」林安卉重重的強調著。
「是……」老闆的虎視眈眈下,操作員只能違心的答應一聲,飛快的把老闆的指令傳給遠在地球另一邊的東京。
「我累了,需要先去休息一會。」林安卉等待操作員說完當即站起身來:「等一下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都不准來打擾我。記住,是不管發生什麼事,就算是上帝出現了也一樣。」
女孩真的有些累了,不過她回辦公室並不真的是去睡覺,而是要和自己最親愛的人去甜蜜一會。在度過一段無時無刻不背負在重壓的日子之後,身心疲憊的女孩最需要的是愛人的慰藉。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林安卉輕快的步伐在門口停下,忽然轉身嫣然一笑:「恭喜你們,你們馬上會擁有一個月的帶薪假期,和用百萬美元計算的獎金,提前預祝你們的旅行愉快。」
「啊?」未來基金最精英的團隊集體失聲,人們面面相覷,卻無法理解這句話中的真正含義。
老闆的腳步聲漸漸消無,人們依舊集體保持著沉默,房間裡安靜的可怕。
「羅伯斯,我們該怎麼做?」有人忽然問道。
該怎麼做?羅伯斯茫然的轉頭望向提問的人,他的意思是?
他的意思是趁著瑟琳娜不在,自己發出平倉的指令給公司降低損失嗎?可是如此多筆的交易,沒有幾十分鐘怎麼可能取消得完?未來基金的兩個空單掛上去容易之極,兩個大單在上面讓系統自動撮合,可是每一個大單應對的都是數以千萬計的小單,上山容易下山難……
就在紐約未來基金最機密的操作室內一片靜謐之時,日本東京證券交易所也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大部分交易員的狂歡之中,大廳的某個角落原本應該一樣起來歡呼的一群交易員正在緊張的忙碌著。忽然,一片綠色箭頭向上的屏幕似乎突然出現了故障,在剎那間全線飄紅,暴跌?暴跌!
怎麼了,究竟是怎麼了?上千交易員集體凍僵,維持著千奇百怪的動作傻愣愣的看著那塊龐大的屏幕。又刷新了一頁,也是全紅!全場無聲,上千雙眼睛凝固在顯示屏上,幾秒鐘之後,新的一頁翻開,依然是獻血般的紅色……
「有人在大規模出貨!天吶,六千億日元的拋售單,又增加了,九千億!」
不知道從哪裡傳出的一聲吶喊,驚醒了所有身經百戰的金融戰士。「哄!」的一聲響起,人們慌亂的衝向自己的專屬坐席,這個時刻應該做唯一的事情就是給自己的老闆和代理人打電話!
「一萬一千億日元的拋盤!股指已經掉到13100點了!」一個股票經紀人對著電話大聲的喊著,可惜電話遲遲無法接通。叫喊著不能用此起彼伏來形容,因為所有人在同一時刻喊著相似的話,不停的叫喊著,流著汗跺著腳著急的聽著嘟嘟的電話提示音。
「該死的,太慢了,混蛋!」一個交易員眼睛死死盯著大盤數據,嘴裡嘀嘀咕咕的咒罵,所有人同時抓起電話的後果就是,電話信號擁擠無比。
「喂,什麼事?」救命的聲音終於響起,交易員差點激動得心臟病發,因為就在等待電話接通的這十幾秒鐘之內,大盤已然筆直的衝下了13000點的關口,正飛速的向12800點滑落。上帝啊,它比墜落的飛機還要掉的快。
「老闆,股市崩盤,股市崩盤了!」交易員大吼著。
「什麼?你說什麼?」電話那邊的人似乎沒有聽清,也許是聽見了卻反應不過來。
「老闆,有人在剛才拋出了一萬五千億日元的股票單,大盤指數已經掉到……」交易員正想報出數據,可是就在這一句話的功夫,最新的數據又一次刷新出來,把他即將出口的話給噎了回去。「大盤指數現在是12570點。」
「你是說日經指數?」
「是的,兩分鐘前,不,四分鐘之前發生的事情,今天的股市崩潰了。」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電話那邊的人大聲叫喊著,可惜這點音量和交易所中到底充斥的吼叫聲比起來,簡直就是不值一提。
「我也不知道,現在情況還不清楚,我只知道今天股市肯定要掉到12000點以下,絕對不會有僥倖。」交易員已經做完了自己該做的事,軟軟的坐倒椅子上,眼睛直直的看著大屏幕,等待著下一個令人絕望的數字。
和證券交易所的氣氛有一點點的不同,證券交易所裡是一片瘋狂,而期貨交易所中是一片絕望。
平倉、平倉、平倉!
期貨交易市場的交易員們手忙腳亂的忙碌著同一件事情,那就是強行平倉,成千上萬個客戶的交易單在十幾分鐘內被擊爆,已經無需一個個打電話給客戶詢問是否要追加保證金了,因為根本沒有時間。而且就算電話打通,並且客戶也願意追加保證金,那新追加的保證金估計在這來回通話的時間裡,還不夠填補股指墜落的缺口。
在東京市場千萬人手足無措時,全世界的各個角落接到電話的人都是類似的表情,震驚,隨後慌亂,最後失聲。
華爾街的夜不再安靜,羅伯斯站在窗前看著遠處街道邊上圍攏的一群人,傾聽著越來越清晰的警笛聲,那兒剛才有人從高空墜落,如果沒有發生奇跡的話,他的靈魂應該已經升入了天堂,還有更大的可能是墮入地獄。如果金錢是一種原罪,在華爾街生存的人們無不是罪孽深重。
回過頭,羅伯斯想說點什麼,卻又找不出任何的語言能解釋此刻的心情。老闆贏了,贏得無比詭異,在這個房間裡的所有人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贏,一直和自己對壘的沙特國家投資公司,為什麼會在最關鍵的時刻調轉槍口?
不過這些已經不需要去想,現在大家該做的就是最輕鬆無比的掃尾工作。羅伯斯揮了揮手,示意投資部的所有骨幹們立刻收回自己的魂魄,把疑問放回心裡,還有很多的工作要做,最激烈的戰鬥雖然已經結束,但是戰爭還沒有結束,把利益最大化也是一件無比繁瑣和辛苦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