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佳宇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雙手穩穩的放在膝蓋,小河四處張望著,這房子裡的佈置讓他目不暇接,他從來想不到一個人能住得這麼舒服,這棟房子估計能裝下他們一個村子的人吧。和這棟房子相比,阿虎給他們安排的在他印象中原本算是很不錯的公寓,簡直比牛棚還要簡陋。
這就是有錢人的生活?
小河的心砰砰直跳,心情再沒有來時的那般隨意。阿虎走下樓梯,看了看坐在客廳中的兩人:「老闆一會就到,你們等一下。」
任佳宇微笑點點頭,算是應了阿虎的話,他的心情比小河平緩很多,雖然他也沒有見識過這種場面,但是已經不做他想的人自然會換過一種心態去看東西。有些東西是羨慕不來的,世上絕大多數人沒有做富人的運氣,並非是人們一定要安貧樂道,只是說不需要給自己定不切實際的目標。
任佳宇的生活目標就很簡單,自己好好的活著,讓父母弟妹過上好日子,然後如果有條件的話,踏踏實實成個家,生幾個孩子,這也就足夠了。人家怎麼活,房子多大票子多少是人家的事情,過好自己的日子才最重要。和小河的驚訝比較,任佳宇更期待的是一會和老闆的見面。
阿虎和他們打了個招呼卻沒有離開的意思,只是站在樓梯口不動,看樣子是在等老闆下來。阿虎不坐任佳宇兩人也不敢坐,也只能跟著站起身等待著。時間分分秒秒的過去,轉眼十分鐘過去了,任佳宇面不改色站得端正,小河卻已經開始東張西望起來。
「老闆。」阿虎恭敬的叫了一聲,任佳宇和小河聞聲向樓梯的轉彎處看去,老闆終於來了。
安然緩緩下樓,目光在眾人臉上一掃,阿虎滿臉的恭敬,小河一臉的詫異,任佳宇口觀鼻鼻觀心。
安然施施然走到主位前,轉身看了看站得筆直的兩個人:「任佳宇、趙新河,這兩個月怎麼樣,能適應現在的生活嗎?」
「謝謝老闆的安排,我們過的很好。」任佳宇彎了彎腰,這是為了家人鞠的躬。
安然轉頭又問阿虎:「他們兩個的身份都安排好了沒有?」
「許先生已經安排好,證件已經給他們了。」阿虎點頭說道。
「呵呵,那就好。」安然繼續說道:「你們倆現在已經是真正的香港公民,所以不需要再擔心國內的案子。對了任佳宇,你們的新身份叫什麼名字?」
「我叫諸葛劍,他叫黎風。」
「嗯」安然點點頭,「知道這次我找你們來有什麼事情嗎?」
任佳宇搖搖頭:「不知道,但是只要老闆的吩咐,我們兩兄弟一定會做到。」
「好,」安然點燃一支煙,慢悠悠的說道:「現在在場的都是自己人,我就長話短說了。我要你們做的事情很不容易,還有可能會搭上性命,你們願意去做嗎?如果不願意,可以現在就告訴我,我保證不為難他;如果願意的話,一旦開始就不能再退出,否則後果自己去想。」
任佳宇和趙新河對視一眼,點頭說道:「我們願意。」
「很好!」安然微笑:「阿虎,你去門外看著,別讓人靠近這裡。」
一個年輕若斯的男孩端坐在上,三個成年人畢恭畢敬的站著聆聽,這種場面說不出的怪異,可對於當事人來說,卻一絲也不覺得奇怪。安然的年紀雖小,可氣度神色卻容不得旁人半點輕忽。阿虎大步走到門外,認真的放著風。
安然狠狠吸了口煙,忽然出聲問道:「你們聽說過大圈沒有?」
「大圈?」任佳宇應道:「聽說過一點。」
「說說看?」安然揚了揚下巴。
「我也就是聽人說過幾次,未必是真的。」任佳宇認真的回想著:「大圈也分早晚,早一些的主要是文革的時候,逃到香港的內地人組成的,他們剛到香港衣食無著,只能靠打打殺殺不要命來賺生活。現在的大圈和從前不太一樣,香港人都叫大圈「省港旗兵」,為的也不再是生活所需,變成了幹一票大的立刻走人。」
安然點點頭繼續問道:「你認識大圈的人嗎?」
「見過幾個,我和小河都是從內地來的,曾經他們也拉過我們入伙,可他們要幹的事我們幹不了。以前在油麻地的時候,和一哥出過幾次海,他也是59年跟著父母來的香港,算是早期的大圈。像現在的這幫大圈,下手比從前狠多了,葉繼歡和季炳熊應該是裡面最大的兩幫人。」
「葉繼歡你認識?」安然表示很驚訝,這位葉繼歡先生那是相當的有名。著名的江洋大盜,八九十年代叱吒風雲。尤其是在1991年,葉繼歡重出江湖,連環打劫香港觀塘物華街五間金鋪、深水步兩間金鋪、旺角彌敦道金鋪。在搶劫物華街五間金鋪的時候,葉繼歡及其同夥只是用了十分鐘時間,平均兩分鐘打劫一家金鋪,逃走路線乾淨利落。在與警方對峙的時候,他鎮定地當街舉起AK-47步槍開路,在當時的「皇家警察」飛虎隊的海空包抄下走得無影無蹤。香港警方曾一度將葉繼歡列為頭號通緝犯,懸紅一百萬港元通緝他。
「見過幾面。」
任佳宇對葉繼歡這個人不是很關注,雖然說在香港人眼裡他也算是大圈,可他來香港的目的和其他人有些不同,只是為了把家裡的債還清,然後能回去安安穩穩的生活,是以雖是認識一點但並沒有太多的深交。再說葉繼歡現在的名氣也不算大,不認識這個名字的大有人在,他真正出名還要到93年。
1993年葉繼歡帶人再次偷渡香港,打劫旺角彌敦道金鋪的時候,他本人在繁華的彌敦道鎮定地當街舉起AK-47步槍親自把風。這個拉風之極的場面被一位市民的家用攝像機偷偷拍攝下來,當晚在香港電視的新聞被播放出來。葉繼歡的大名立刻震動港島,博下香港第一大盜的名聲,名噪一時的大圈幫這才被港人熟知。
「你剛才說的一哥是誰,他知道你們現在的下落嗎?」
安然有點擔心這個問題,他準備讓任佳宇去做的事情不能為外人所知,這個風險實在太大了。
「一哥和我們也不算熟,原來在社團裡他缺人手的時候偶爾會叫上我們倆出去辦點事,主要就是上船接接貨,都不是什麼要緊的東西。他的本名好像小河,這個你應該知道吧?」任佳宇轉頭問趙新河,他不喜歡和一哥這種亡命之徒打交道太多,在那個時候任佳宇的心裡還是一門心思想著賺好錢就回去照顧家的,不願意幹太傷天害理的事情。
趙新和開口道:「一哥好像叫張子強,手下有不少敢拚敢殺的人。」
「」安然忽然啞口無言,這一個個勁爆的名字在他們嘴裡輕描淡寫的說出來,很是讓人無語。
張子強比上葉繼歡更是不得了的人物,他的事跡在後世廣為流傳,相當的吸引眼球。小的不說,單說幾個大案,每一個都能讓人冒出一身冷汗。
1990年2月22日,張子強等5人在啟德機場持械搶劫了押表車,劫取了40箱2500塊勞力士金錶,價值3000萬港幣。
1991年7月12日,張子強及其同夥在啟德機場持槍搶劫解款車,劫取港幣3500萬,美金1700萬,總價值港幣1.7億港幣,是香港開埠以來最大劫案。
1996年5月23日,張子強及其同夥綁架了李嘉誠之子李澤鉅,勒索到贖金10億3800萬港幣。1997年9月,張子強及同夥綁架富商郭炳湘,勒索到贖金6億港幣。
安然有點想不通,任佳宇和趙新河跟著這樣一個江洋大盜後面混過,竟然還要為了一百萬港幣開槍殺人,還會在此前為了幾千塊的外帳打打殺殺賺錢?
「上次聽你們說,來香港一年都沒賺到什麼錢,那為什麼不跟著張子強和葉繼歡去混?」
任佳宇答道:「老闆,您是不是覺得奇怪,我和小河可以接阿虎哥一百萬的單子去殺人,卻不跟著別人去打劫?」
安然默不作聲,只是盯著兩人。
任佳宇跟著解釋道:「一哥和葉繼歡干的都是殺人搶劫的事情,這種事做多了肯定要出大事,我和小河都有家人,沒有辦法冒那種風險。上次阿虎哥給我的活之所以我接了,是因為被錢逼得沒辦法,再說大頭成這種人死有餘辜,殺他算是為民除害。」
「算了。」安然擺了擺手,現在再說這些都是沒有意義的,事情已經走到了這一步,根本無法再回頭。
「現在不說那些了,你們兩個這段時間不要出門,再給你們一個月的時間,學會香港話和簡單的英語對話,然後你們就去台灣。」這兩個都是廣東人,但卻是廣東的北面,方言和香港有不少差別,不能把香港話說得地道一些,很容易露出破綻。
安然之所以敢這樣明白的說出自己的想法,就不怕兩人轉頭就把自己出賣,這也就是他要北京李把兩家人接到江南來的原因。再說就算任佳宇和趙新河想要出賣他,也找不出半點真憑實據去指證自己。
「台灣?」任佳宇愣一愣。
「是的,你們的目的地是台灣,到了台灣之後先加入本土的幫會,然後就看你們自己的實力往上走了,至於你們的最終能走到什麼位置,量力而行吧。另外,我不喜歡介入黑道上的事情,所以你們未來所做的一切都將與我無關。不過我有一個建議,如果真要走到某個巔峰,單憑你們兩個人是遠遠不夠的,所以你們還要找一點人手,只是現在不用著急,可以先把合適的人選先聯繫好,等你們在台灣站穩了腳跟再接過去不遲。」
安然繼續說道:「你們到了台灣之後,如果需要什麼樣的支持,直接和阿虎單線聯繫就可以了,從今天開始,以前所有認識的人都不要再接觸,聽懂了沒有?」
兩人同時點頭,任佳宇若有所思,趙新河卻出聲問道:「老闆,您不會是上面的人吧,我和任哥去台灣的任務是什麼?」
安然不由莞爾,這件事情說起來還真有點像那麼回事,可實際上男孩怎麼會有如此宏偉的目標,再說單憑這兩個黑社會去解放台灣,這不是說笑話嗎?
「不是你所想的那樣,我有自己的想法,你們只要安心做事就好了。」安然不得不解釋一下,千萬別讓這兩位前線下來的退伍軍人有了幫國家幹活的衝動,因為如果他們犧牲了,自己肯定授予不了他們革命烈士的稱號。「我很希望你們到了台灣之後,能像大圈在加拿大一樣靠自己打下一片的疆土,別給從前線下來的退伍軍人丟臉。」
「就這樣吧,這件事情不要對任何人說起,除了阿虎之外。」安然再次叮囑一句,然後出聲叫道:「阿虎!」
阿虎連忙應著走了進來,安然指了指任佳宇兩人:「以後他們如果有事情找你,小事情你直接處理,大事再和我商量。」
「是。」
「好了,送他們出去吧。」安然站起身,再看了任佳宇一眼,點點頭匆匆向樓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