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走出屋子,三個孩子依舊在斷斷續續放著鞭炮,大些的男孩似乎對這件事失去了興趣,看見他出屋便開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安然。」
「我叫李騰雲。」
「你好。」安然點點頭,笑了笑。
「你是我爺爺的學生嗎?你多大了?」李騰雲很是好奇,剛才屋子裡的對話他站在外面能夠聽見,爺爺對這個安然很看重的樣子。
「我十二歲了。」
「這麼小?」
那個女孩見他們聊得起勁,收起手裡的火柴加了進來:「我叫李清影,我弟弟去外公家了,不然就不是你最小了。」
「呵呵,是嗎?」安然很無趣,比年紀大小他大半都是輸的,再說比這個東西實在無趣得很。「是呀,我弟弟叫浩雲,比你小一歲,我比你大一歲,你要叫我姐姐。」
「呃~」
安然無話可說,按年齡來說他的確該叫面前的女孩姐姐,可是他的心裡年齡已經三十多歲了,這句姐姐如何叫得出口。
「你們不住在江南吧?」男孩顧左右而言他。
「我家在江北,清影家在北京。」李騰雲答道,江北市是江東省的省會,省會來的孩子面對江南這種小地方的人,有種莫名的自豪感。
李清影卻是不答反問:「安然你家住在這附近嗎?」
「嗯,不遠,走路十幾分鐘就到了。」
安然很老實的回答,只要不叫這幫孩子哥哥姐姐,其他的都好說。
幾個孩子正說著話,廚房那邊走出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手裡拎著一籃白菜喊道:「你們幾個小傢伙過來幫幫忙,把菜拿去洗洗。」
李雲飛的廚房是另一棟房子,坐落在院子的一角,和這邊並未連著。李騰雲搓搓手:「這麼冷的天洗菜,清影你去吧。」
「我不去,讓周小峰去,他不是說自己在家會幫爸爸媽媽做家務的?」李清影也是老大不願意,下雨的冬天太冷了,水龍頭在院子中間,雨水會打濕新裙子的。
那個對安然不理不睬的男孩「哼」了一聲:「我說過幾次了,我不叫周小峰,我叫周峻峰,別總給我亂改名字。」
「我去吧。」安然如獲大赦般的自告奮勇,洗個菜不算什麼,比和這幾個孩子聊天舒服多了。不等幾人答應,便徑直走過去接過籃子。白菜很新鮮,看樣子就是在院子的菜地裡現拔的。
「阿姨,我來洗吧。」
那個女人猶豫著問:「你是?」她剛才一直在廚房裡忙著,還沒注意自家院裡來了個小男孩,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大年初一就跑到這裡來了。
「我叫安然,來拜年的。」
「媽,他是爺爺的學生。」李清影喊著,原來這個是她的媽媽。
「唉呀,那怎麼行,你是客人呢,還是讓他們做吧。」
安然笑著把籃子接過來,這個女人越看越眼熟,卻想不起在哪裡見過:「沒事的,我在家天天做這個。」
「哦,這樣啊」女人沒有堅持,籃子被安然輕輕接過。
自來水很冰,安然的手被水一澆變得通紅,針刺的感覺過後變得灼熱起來,安然慢慢的洗著白菜,細雨漸漸落在頭上、身上、臉上,冷絲絲的不太舒服。
男孩有些想要回家了,拜年並不一定就要在老師家吃飯,自己的心意到了也就行了。安然不喜歡這種環境,一屋子人都不認識,和他們一起吃飯拘束得很。他最愛的就是前世和幾個哥們,夏天的夜晚在路邊攤上,脫了上衣光著膀子大口大口的喝著啤酒,喝到半醉開始吹吹牛罵罵娘,發洩一下心中的憤懣。
「這個女人是誰?」安然努力的回憶著,他絕對見過這個人,應該不是重生之後見過,而是在重生之前。
「她是李清影的媽媽,那就是老師的兒媳婦,會不會是在老師的葬禮上見過?」安然思索著搖頭,十年後的葬禮他已經沒有太多的印象了,畢竟前世他和老師並不熟悉,來參加那個葬禮是母親的要求。
不對,安然依稀想起在葬禮上自己只是鞠了個躬就離開了,並沒有去關心跪在一旁答禮的男女們,那些人全身都是孝服,形象也大變,不可能會有這麼深的印象。
白菜洗了有十來分鐘,終於趕在被雨水把衣服濕透之前做好了,安然無語的拎起籃子,老師的這幾個媳婦當真是不懂事,下雨天也不會拿把傘給自己,這還是大人呢。
「阿姨,我洗好了,該放在哪?」
安然站在廚房門口,拎著籃子問道,廚房裡煙霧瀰漫,只聽見幾個女人在說著話,和「嘶啦」的炒菜聲。
「洗好啦?這個孩子真懂事。」
剛才那個女人走過來接過籃子,沒口子的誇獎著安然。男孩繼續問道:「阿姨,還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要不你來幫我刷刷盤子吧。」那人毫不客氣的答道,安然真想給自己一個耳光,沒事吃飽了多什麼嘴,現在好了,衣服該全濕透了。
「好吧。」
男孩走進去抱起一疊髒兮兮的盤子,鬱悶的想要吐血。
「哎,你拿把傘!」總算有人發現了安然的狼狽相,急匆匆拿起一把雨傘撐起遞過來。安然苦笑接過夾在肩膀上,再次開始辛勤的勞作。
有時候看似簡單的事情,其實並不容易。安然蹲在水龍頭的邊上感慨著,以前看著母親在冬天裡洗菜洗碗,他從來感覺不出其中的辛苦,現在自己動手之後才知道這真的很不容易。
時間在寒風中過得極慢,安然已經忘記了時間,只知道數著手上的碗筷,一個十個。三十多年來第一次在這種環境下洗碗,還是幫別人洗,讓當慣了甩手掌櫃的極品宅男情何以堪?
回家一定要幫爸媽刷刷碗,分擔點家務,安然下了決心。
「洗好了嗎?」
或許是等著用,那個女人站在廚房門口問著,安然抬頭答道:「馬上就好,這是最後一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