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明 正文 第383章 虎狼之師
    張准冷冷一笑,毫不掩飾的說道:「你去告訴楊一鵬,我來見他,是給他面子!他是正二品的戶部尚書,漕運總督,我乃是正二品的都督僉事!大家品級相同,憑什麼我要聽召?不要告訴我,他連最基本的規矩都不懂!我從郁洲山趕來,他最起碼要在城門洞迎接我!堂堂二品大員,連最基本的禮數都不懂!我都替他羞愧!」

    張准隨意的揮了揮手上的馬鞭,冷冷的說道:「軍門是你的軍門,不是我的軍門……我有必要進去嗎?」

    「明白!」

    這樣的軍隊,或許只有傳說中的岳家軍能做到。http://wwwCn

    wwwCn就算是戚家軍,也不敢說從來沒有擾民的事。戚繼光送給張居正的財物,可是從來都不少的。要是其中沒有貓膩,單獨依靠戚繼光個人的家產,能拿出這麼多的財貨,張慎言打死也不信。只不過,戚家軍威名太盛,誰也不敢點出其中的陰暗面罷了。

    吳清亮急忙回答。

    他這是在為楊一鵬找台階下。

    張准不動聲色的說道:「是嗎?」

    在城頭上,正在暗中觀察張准動靜的楊一鵬,也是滿臉的憤怒。只要是人都能看到,張准這是在挑釁漕運總督的標營啊!挑戰漕運總督的標營,就是挑戰他這個漕運總督兼鳳陽巡撫!更可惡的是,虎賁軍的整齊動作,讓楊一鵬內心微微一震。

    顯然,楊一鵬的擔心,其實和張慎言是一樣的。現在的朝廷,根本沒有能力節制鄭芝龍。鄭芝龍大概也是看準了這一點,才會肆無忌憚的讓自己的部下,四處洗掠,殺人放火,搶劫財物。反正,就算朝廷知道,他奈何不了他。鄭芝龍手裡有這上千艘船,數萬的武裝水手,他怕什麼朝廷?反而是楊一鵬這個漕運總督,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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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慎言意味深長卻又頗為無奈的輕輕的說道。

    史可法隨後做了更加詳細的補充。

    楊正午惱怒的說道:「你!張准,督撫大人宣你入見!是給你面子!你居然還想督撫大人在城門洞迎接你?」

    「唰!」

    哪個武官,在文官的面前,不是首先矮了三分的?督撫大人的手上,可是掌握著所有轄下軍隊的錢糧!你們還想不想要吃飯了?還想不想要餉銀了?

    吳清亮上前喝道:「後軍都督府都督僉事在此!你是什麼人?報上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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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准自言自語的說道。

    楊正午頓時氣結。

    平時老子花錢養著你們,請你們吃香的喝辣的,關鍵時候,你們卻一點用都沒有。與其拿錢養你們,還不如拿錢去養豬!不少的民眾,都在暗暗的祈禱,還是請張准都督來負責海州城的防務吧。只有他的部隊,才信得過。又能打仗,又不襲擾百姓的軍隊,到哪裡去找啊?

    「全體都有!」

    張准點點頭,揮了揮手上的馬鞭,隨意的說道:「既然如此,你讓開道路,我帶兵入城。」

    一片的刀光閃爍,加上整齊的動作,立刻引起了周圍所有人的注意。前面的明軍頓時微微色變,急忙擺開陣勢,如臨大敵,雙方的氣氛,頓時變得緊張起來。

    在這個動亂的年代,為了維持軍隊的戰鬥力,很多明軍的將領,都放任自己的士兵搶掠奸yin,只是程度輕重不同而已。約束的比較好的,做的還不算很過分。那些對部隊約束能力差的,其實和賊軍沒有什麼區別。在鎮壓亂軍的明軍官兵中,最放肆的就是左良玉所部,去到哪搶到哪,簡直比亂軍還要血腥冷酷。

    楊正午見張准遲遲沒有行動,尖聲說道:「張准,軍門召見,你還不進去?」

    最終,楊一鵬決定,還是先處理了張准再說。

    張准提高聲音叫道。

    獨孤獵等人跟著掉轉戰馬,簇擁張准離開。

    「撤軍!」

    這個張准,簡直是太無法無天了。自己是堂堂的戶部尚書兼漕運總督,張准竟然拿出這樣的態度來對付自己!不肯來見自己也就罷了,居然還要自己在城門洞迎接他!簡直是……學富五車的督撫大人,簡直找不到詞語來形容張准的無禮!

    張慎言將張准的事情說了。

    虎賁軍的每個協都有差不多三百人,四個協,那就是一千二百人。有一千二百人在身邊,北京城張准都敢去,何況是小小的海州城?因此,他是大搖大擺的到來海州城的。所有的部隊,一字排開,成四路縱隊前進,浩浩蕩蕩,氣勢恢宏。

    楊正午輕輕的咬咬牙,聲音有點僵硬的說道:「軍門有令!只許張准一人進入!其他人馬,必須在城外駐紮!」

    調轉馬頭,直接返回郁洲山。

    張准騎在馬背上,臉色凜然,目不斜視。身邊的獨孤獵等人,卻是左顧右盼,警惕萬分。因為郁洲山到麻灣的航線已經開通,每日有大量的物資往來,因此,張准將自己的戰馬,還有狙擊手分隊的戰馬,都用船運到了郁洲山。現在,他們都是騎在馬背上的。

    楊一鵬率軍來到,發現海州城一切正常,也是滿腹的納悶。

    不是說賊兵洗掠了海州城嗎?怎麼看不到賊兵?這些民眾的目光,怎麼那麼古怪?我們千里迢迢的趕來救援你們,你們應該感恩戴德才是,怎麼看我們的眼光,一個個好像是看仇人似的?

    楊一鵬無奈的歎了一口氣,望著北方灰沉沉的天空,晦澀的說道:「國之將亡,必生妖孽,黃台吉、高迎祥、張獻忠、李自成……現在又多了鄭芝龍、張准……難道,真的要天亡我大明?」

    楊一鵬皺眉說道:「他越是虎狼,我等豈不是越髮束手?」

    張准的軍隊,進入海州城的時候,在奮勇攻擊賊兵的同時,還保持了極其嚴格的紀律,不出現任何擾民的事情,這讓張慎言感覺到十分的震驚。他期盼中的真正的官軍,竟然突然出現了。這怎麼能讓張慎言對張准不產生興趣?

    張准這樣轉身離開,實在是太過分。這是當著所有人的面,狠狠的扇楊一鵬一巴掌。楊一鵬好歹是一方的實權人物,不是南京城那樣的虛職。得罪了楊一鵬,其實沒有什麼好處。當然,楊一鵬擺下的架勢,也難怪張准疑慮。不帶兵入城,對張准來說,是絕對不可能的。要是張准輕易單槍匹馬入城,那就不是張准了。

    吳清亮隨即發出命令。

    張准這個人,要是能收復,能用好,絕對是一等一的戰將,能力不在戚繼光之下。掃平中原的動亂,肯定是不成問題的。甚至,平定關外的建虜,也大有希望。但是,要是用不好,必定是另外一個董卓、曹操之類的人物。甚至,比董卓、曹操還要更加的可怕。因為,董卓、曹操的軍紀,可沒有張准嚴明。

    按照楊一鵬的指示,標營所有的明軍,都擺出一副虎視眈眈的樣子,盯著前來的張准。海州城的城頭上,全部都是密密麻麻的明軍,各色火銃,居高臨下,作勢待發。因為是漕運總督的標營,這些明軍的裝備還算可以,火銃的數量很多,種類基本上都是三眼銃和迅雷銃、飛鳥銃等。盔甲鮮明,軍旗林立,看起來還有幾分強軍的模樣。

    楊正午大聲說道:「本將乃漕運總督門下標營守備楊正午!奉軍門的命令,在此迎接張准!張准上前來!」

    無論是輕是重,後果都很難預料。輕了,朝廷自己不甘心。重了,卻又奈何不了對方。楊一鵬想來想去,始終沒有什麼好辦法。一同到來的監軍太監楊澤,同樣愁眉苦臉,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

    城外,明軍的標營守備叫做楊正午。他按照楊一鵬的指示,在這裡迎接張准的到來。看到張准帶著軍隊大搖大擺的到來,楊正午於是上來,明知故問的沉聲喝道:「來者何人?」

    「鴻門宴?」

    張准冷冷的揮揮手,毫不猶豫的說道:「告訴他!別拿臭架子來壓我!老子不吃這一套!傳令,撤軍!下次他要見我,自己主動來找我吧!見不見,還得看老子的心情好不好呢?」

    就連一些大戶人家,也是對姍姍來遲的官兵,滿腹的怨言。這次賊兵血洗海州城,受損失最慘重的就是他們。幸虧張准的部隊又快又狠,迅速殺來,將賊兵消滅乾淨。要不然,他們的家產,還有家人,全部都要完蛋。連生命安全都沒有保障,還說什麼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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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搞了,朝廷可受不起這樣的折騰。

    他畢竟是帶兵之人,多少知道一點軍事常識。要訓練出如此整齊劃一的動作,那可不容易。即使是他的標營,恐怕也是做不到的。換言之,張准的部隊,是經過了最嚴格的訓練的,難怪可以摧枯拉朽的將鄭芝龍的部下打散。這個逆賊,還真有幾分本事啊!

    他就騎在馬背上,也不下馬,好像是在看風景,明明聽到了楊正午的話,他就是不上前,彷彿楊正午所說的一切,都和他無關。他到來海州城,不是來見楊一鵬,而是來遊山玩水的。

    「怎麼回事?」

    然而,朝廷要處置鄭芝龍,要如何處置?不痛不癢的訓斥幾句了事?如果是那樣,怎麼對得起死難的海州民眾?要是來真的,又有誰是鄭芝龍的對手?誰能夠將鄭芝龍繩之於法?不要跟我說大明水師……大明現在還有真正的水師嗎?

    海州城的倖存民眾,對於姍姍來遲的官兵,更是百感交集。其中又以憤怒的情緒居多。人和人之間,軍隊和軍隊之間,怎麼差距就這麼大呢?別人從山東都趕到這裡了,你們從淮安城出發,現在才來到!等你們來到,老子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張慎言在旁邊憂慮的說道:「昆岑,看見沒有?此子所帶,實在是虎狼之師也。要是能夠為朝廷效力,乃是國之大幸,民之大幸也。」

    虎賁軍當即全軍返回郁洲山。

    「豎子!如此無禮!」

    虎賁軍的全部戰士,整齊的將刺刀插上!

    隨即,吳清亮的聲音大叫起來。

    要不是張准火速殺到,現在的海州城,恐怕已經變成一座死城了。三天的時間,足夠賊兵將海州城的倖存民眾,都殘殺完畢。他們幾個,也不可能活下來。整個海州城所有值錢的東西,也將會洗劫一空。屆時,海盜瀟灑的遠去,明軍毛都抓不到。

    奏章是肯定要寫的,只是怎麼寫,卻是愁殺人了。寫得輕了,自己心有不甘,還落得一個辦事不力的罪名。鄭芝龍這樣肆無忌憚,縱兵搶掠,他要是不狠狠的彈劾,他就不是楊一鵬了。可是,要是寫得重了,朝廷勢必要給予鄭芝龍處置。否則,朝廷顏面何在?

    「吳清亮,命令部隊上刺刀!」

    「他既然連南京城的各位大人都敢挑釁,自然……」

    史可法試探著說道:「昆岑公,藐山公,晚輩覺得,此事還是應該以安撫為主,盡可能的讓他為我們所用。」

    沒想到,殺入海州城居然是鄭芝龍的部下。更沒有想到,鄭芝龍的人,居然被張准三下五除二的就收拾乾淨了。這豈不是說,張准的部隊,戰鬥力還在鄭芝龍的海盜集團之上?如果是這樣,那就真的麻煩了。朝廷現在已經有建虜和陝西亂軍兩個巨大敵人,難道,還要增加一個一個鄭芝龍,增加一個比鄭芝龍更加厲害的張准?

    張慎言上書彈劾過左良玉幾次,都沒有結果。朝廷需要仰仗左良玉這樣的人,繼續剿滅亂軍,只能是聽之任之,等待平息亂軍以後,再做處理。張慎言為此一直耿耿於懷,覺得官兵軍紀如此糟糕,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平定了民亂。

    敢這樣跟楊一鵬說話的,張准還真的是頭一個!

    史可法欲言又止。

    看著姍姍來遲的援軍,張慎言和史可法都是暗自感慨。什麼叫區別?這就是區別?從淮安府到海州城,不知道比從山東的鰲山衛到這裡近多少。結果,張准年初一的晚上就殺到了,楊一鵬卻等到年初四才殺到。中間足足差了三天的時間。

    「卡嚓!」

    張慎言點頭表示贊同。

    然而,張准對於楊一鵬的心思,那是一門兒水清。鴻門宴,孤身赴敵營的事情,張準是從來不會幹的,他又不是傻子。現在不是逞英雄的年頭,孤膽英雄不好做,也沒有必要做。所以,張准到來的海州城時候,是全副武裝的,有足足四個協的兵力隨行。

    楊一鵬調來的,乃是自己下轄的中軍營,大約四千餘人。漕運總督麾下,有左、中、右三個營,還有一個城守營。中營又叫中軍,又叫標營,一般是戰鬥力最強的部隊,只有總督或巡撫才能指揮得動。好像洪承疇、盧象升、孫傳庭等人,麾下的標營,都是最能打的。

    城頭上,楊一鵬兩色鐵青的說道。

    楊一鵬原本以為是張准大鬧了南京城以後,又在海州城興風作浪,所以,他這次來,決心要將張准狠狠的教訓一番的。要是能夠將他抓起來,交有司查辦,那就更好了。淮安府可不是南京城,輪不到你張准來撒野!楊一鵬當時並不覺得張准有什麼可怕的,都是南京城的那些只知道醉生夢死的官員,才會被張准給嚇得屁滾尿流的。

    「上刺刀!」

    楊一鵬氣得拂袖下了城頭,一路上都氣得鬍子翹。回到知州衙門,楊一鵬端起茶杯,喝了兩口,越想越氣,乾脆摔了一個杯子,狠狠的說道:「這個張玉麟!簡直是無法無天!這等武夫!當真是氣死人!我要彈劾他!我要狠狠的彈劾他!山東都司的那幫人,到底是幹什麼吃的?」

    這個逆賊,居然敢炮轟南京城,實在是罪大惡極。就算這次救援海州城有功,也要狠狠的整飭一番,不要讓他這樣目中無人,飛揚跋扈。就算功罪相抵,罪不至死,也要嚴肅處理。要是他不聽教誨,直接剝奪他的兵權,將他扣押起來!

    他這幾天,正是在糾結這個問題。

    和其他的文官一樣,楊一鵬也有慣性的思維,認為武將在他們的面前,不敢過分放肆。對於張准在山東的事情,楊一鵬瞭解得同樣不是很清楚,認為依靠自己的實力,完全可以扣押張准。無論怎麼說,他這個漕運總督、鳳陽巡撫,手裡還是有一點的軍事實力的。

    張慎言唯有苦笑。

    「看來是要給我擺下馬威啊!」

    曹文詔、賀人龍、左良玉等總兵,也都有各自的標營。有的甚至還不止一個。比如說,左良玉由於麾下兵力太多,就有至少三個標營。原來的山東總兵劉澤清,也有自己的標營。宋德鋼擔任登萊總兵官以後,也組建了自己的標營。

    楊一鵬搖頭說道:「此子尾大不掉,只怕比鄭一官還難對付。」

    楊一鵬從張慎言和史可法的口中,得知襲擊海州城的,居然不是張准的部隊,反而是鄭芝龍的部下,這位漕運總督情不自禁的倒吸一口冷氣。隨後,他的臉色變得非常的難看,憂心忡忡的什麼都沒有說,直接進入了海州城。

    「督撫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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