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劉闞調往樓亭建倉,對於任囂而言,並不是一個輕鬆的決斷。
只是他已經看出,劉闞如果繼續留在沛縣的話,不曉得會鬧出什麼事端來。特別是他和李放的對立,已經到了不可化解的地步。即便李放心有顧忌,不敢明目張膽的對付劉闞,可在暗地裡,說不定還會繼續算計劉闞。以劉闞的表現來看,他真敢弄死李放。
泗水需要穩定!
沛縣同樣也需要穩定……
作為泗水郡一大賦稅來源,如果真的亂了,於任囂的面子上也不會好看。
而調走劉闞,留下審食其在沛縣,也算是一個穩定局勢的辦法。對於沛人的排外性,任囂非常的清楚。有些事情劉闞出面不好做,但如果是審食其出面,這結果就不一樣了。
同樣,在樓倉和相縣的支持下,李放也會投鼠忌器。
至於劉闞呢,能借此機會正是納入大秦的體系,待歷練一番之後,會是陛下的一把利劍。
任囂的算盤,打得也算是精細。
在沛縣停留三日,督促劉闞必須動身啟程。
至於劉闞的那些產業,能帶走的帶走,不能帶走就交給或者轉賣給審食其,也無需費心。
三日之後,任囂啟程前往薛郡接駕。
同一日,劉闞也啟程動身,趕赴樓亭……
除了任囂重新調過來的周蘭和五十名秦軍和劉闞一起出發之外,還有一直窩在家裡,沒有和任囂照面的劉巨。王姬母子也一同前往樓亭,唐厲擔當佐史,周昌出任斗食。還有蒯徹程邈自然也要隨劉闞前往樓亭,呂眼睛紅紅的,和前來送行的呂文夫婦道別。
陳道子也跟著劉闞走了!
在陳義前來提貨的時候,他提出了這個要求。
原本留給劉闞的五十個人中。陳義帶走了三十個人,留給曹無傷和審食其二十人幫忙。
劉闞只帶走了陳道子……在他看來,一個陳道子,抵得上三十個陳家族人。
除了審食其和曹無傷,劉闞的班底幾乎全部離開了沛縣。
審食其是因為要照顧生意,而曹無傷則是因為老父不願意離開沛縣,故而也留了下來。
至於灌嬰嘛……
在劉闞離開沛縣的頭一天,就告辭回家了!
一晃離家一年多。著實有些想念家中地父老。所以離開,也並不會讓人感到特別奇怪。
當劉家一行車隊遠去之後,沛縣人在如釋重負之餘,又生出了些許的失落。
仔細想想。沛縣因為有劉闞的存在,在過去幾年中頗有活力……那麼,以後還會有嗎?
「那孩子,可真了不得!」
在回家的路上,呂夫人終於忍不住開口道:「老頭子,其實當年大丫頭也喜歡那小子,如果嫁給他的話,說不定……算了,算了。過去的事情不提了,劉季如今可有消息?」
呂文輕輕搖頭,「還沒有!」
「我還是感覺著,大丫頭嫁給劉季,可惜了!」
「好了,你少說兩句行不行?」呂文忍不住嘀咕道:「至少二丫頭現在跟著他,也不算差。」
夫妻兩人一邊說著。不知不覺就到了家門口。
就見呂雉急匆匆的走出來,夏侯嬰跟在她的身後,兩人都牽著馬,看上去好像要出門。
「阿雉,你要去哪兒?」
呂雉回來之後,並沒有和劉闞照面。
甚至連呂也沒有見……
她心裡是怎麼想?呂文夫婦都不清楚。對於大女兒,如今思想起來,頗有種愧疚之感。
這次呂雉回家。夫婦兩人自然希望她能多住些時日。
呂雉說:「劉季有消息了!」
呂文夫婦一怔,「劉季回來了?在什麼地方?關鍵時候不見蹤影,現在又回來作甚?」
不知不覺,夫婦對劉邦,有了惡感。
呂雉怎聽不出這話裡有話,粉靨一沉,「娘。劉季再不好。始終都是我地丈夫……他前些日子和樊噲盧綰躲起來了。但也不是他的錯,樊噲和盧綰都受了傷。如果不是有高人給他出主意,說不定在留縣就被人……這些日子一直在周勃那裡,我要回去看一下。」
說完,呂雉翻身上馬,和夏侯嬰揚鞭催馬離去。
那滿天的塵煙,嗆得夫妻二人咳嗽不停。好半天,呂文才苦笑道:「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地水,阿雉……也沒什麼錯。以後說話可要注意到。大丫頭、二丫頭,都不好得罪啊。」
呂夫人點點頭,「不過不管怎樣,那劉季如今也算是官面上的人,總算比以前有出席了。」
「是啊,是啊!」
夫婦兩人相視一眼,驀地又苦笑連連。
劉闞離開沛縣的第三天,沛縣總算是恢復了往日的喧囂。
杜陵老酒店前,依舊是車水馬龍,沿街的酒肆當中,酒客們絡繹不絕,生意十分興隆。
蕭何陪著李放出城巡視農事。
已經到了豐收的季節,農戶們在田地中,也紛紛的忙碌起來。
劉邦已經有了下落,只是還沒有回來就任。
李放呢,被任囂責罰了二十鞭,雖然說皮開肉綻,卻沒傷到筋骨。
當時疼的昏了過去,可事後沒兩天就能走動了。剛折了面子,又受了刑罰,李放雖然不願意,也必須做出勤勉的樣子。
蕭何在經過此事之後,重獲李放地信任。
大事小情的都由他處理,而佐史曹參,則有淡出李放視線的趨勢。好在,蕭何並沒有太張狂,相反處理事情的時候,會和曹參商量一下。曹參現在是個閒人,大部分時間,或是和任囂呆在一起,或者就跑到杜陵老酒的店舖中,找審食其蹭些好酒,權作消磨。
對此,蕭何也沒有太在意。
「大人,今年這收成看上去不錯!」蕭何笑道:「想必可以順利完成郡守大人安排的任務。」
李放輕輕點頭,舉起馬鞭說:「要加緊一些。早一日轉運出去,我這心裡就早一日輕鬆。蕭先生,此事就麻煩你多多費心。和相縣方面保持聯絡,可不要耽擱了大事情啊。」
說完之後,他突然壓低了聲音道:「劉季什麼時候能赴任?」
「大人的意思是……」
「那劉家子忒好運,做了這大地事情,居然還陞官發財,我心裡這口氣卻是嚥不下去。劉季什麼時候可以回來?到時候就按照咱們先前所說的辦法,讓劉季給審食其搗亂。」
蕭何一蹙眉頭,眼中閃過一抹不屑之色。
不過很快就恢復正常,正色道:「我今天已經派人去豐邑了,想必這一兩日,就該來了。」
「最好早點回來,否則我這心裡……」
李放話還沒有說完,突然間耳邊響起了一聲刺耳的銳嘯。
從道旁的林中,飛出一支冷箭,如閃電一般射來。蕭何下意識的推了一下李放,在他想來,如果真是有人要殺人的話,那殺得也應該是李放才對。可推開了李放之後,蕭何就發現不對勁兒了。
那支冷箭不是針對李放,赫然是針對他!
再想躲閃可就有些來不及了……
只聽噗的一聲,一支箭矢正中蕭何的胸口。
蕭何地臉上,猶自帶著一種不可思議的表情,手指向那樹林,眼睛瞪得溜圓,直挺挺向後倒下。
是誰要殺我?
在昏迷前的一剎那,蕭何似乎一下子明白了過來。
阿闞兄弟,你終於要對我出手了嗎?我就知道,你不可能這麼輕易的放過我,可沒想到……
「救蕭先生!」
「刺客,快點抓刺客……」
十幾個親隨護著李放,已經亂成了一團。
不過有兩個人反應迅速,縱馬直撲樹林。那林子並不大,裡面空無一人!穿過林子,就是一條筆直的官道。官道的盡頭,有煙塵翻滾。隱隱約約,可以看到一人一騎離去。
有眼見的人,似乎認出了那騎士……
「那不是……」
「閉嘴!」旁邊地人連忙喝止,緊張地向四周看了看,輕聲道:「不想死的話,就記住,我們什麼都沒有看見。」
林外,李放呼喊著人搶救蕭何。
林子裡,一個人用只有自己才能聽見地聲音呢喃道:「那個人,可真像是劉生身邊的那個故韓人啊……他,不是早幾天就回睢陽了嗎?怎麼突然間……又跑回來了呢?」
第一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