鑾儀殿失火的事情,太監講的讓莊虎臣聽了就覺得太假。什麼一個炸雷就劈到了大殿,就算雷劈紫禁城,那估計也要先劈三大殿,鑾儀殿的高度並不是紫禁城的至高點,這點常識莊虎臣還有。
晚上,莊虎臣專程去了石頭胡同找了賽金花,這位賽二爺還是驚魂未定。她猶豫了再三,終於說出了實情,瓦德西要在這位當年的狀元夫人面前擺自己聯軍統帥的譜,就把賽金花接到了鑾儀殿,晚上就睡在慈禧的龍床上。
倆人一個是***場的紅牌,一個是偷香竊玉的行家,自然是乾柴烈火。幾番雲雨,九淺一深、十分快活,一陣疲乏,倆人就都睡著了。自打聯軍控制了紫禁城,這些太監也懶了,鑾儀殿裡竟然有老鼠叫聲,賽金花是女人,自然是怕的。瓦大帥惱恨這小畜生攪擾自己的好夢,就俯下身子,把大皮靴仍了過去,老鼠被嚇跑了,但是一個燭台也倒了。可是瓦德西正是疲倦,也沒注意到,燭火點燃了幔帳,等到倆人交腿疊股睡的正酣的時候,被煙霧給熏醒了,匆忙中賽金花就披著瓦德西的軍裝跑了出來,而瓦大帥則是光著膀子就沖了大殿,外面的太監看了個清楚。瓦德西急忙喚人救火,而恰恰是在那天晚上,天上打了幾個旱雷,太監就自作聰明的以為是倆人穢亂龍庭,惹得老天發怒,用天雷劈了鑾儀殿。
莊虎臣聽完,苦笑著搖頭,本來是和瓦德西商量過的,等到議和進入到關鍵的時候,瓦德西突然搬出鑾儀殿,以表示一下德國政府的態度。雖然不見得能起什麼大的作用,起碼也是一種政治姿態,現在也不需要了,瓦德西就是不想搬也得提前搬了,鑾儀殿被燒的黑漆麻烏地,不好好裝飾一番根本就不能再住人了。
莊虎臣對瓦德西現在真是心涼透了,本來辜鴻銘以為擺平了瓦德西就能讓列強就範。莊虎臣雖然不敢這麼樂觀,但是也死馬當做活馬醫,還把賽金花送上去當了禮物,現在可好,一點用沒起,還搞了這麼一出火燒鑾儀殿。將來說評書的怕是要加上一段:「莊虎臣巧設美人計,瓦德西火紫禁城。」批語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莊虎臣一心的鬱悶,回到賢良寺就躺下了,可是怎麼也睡不著,現在割地的問題似乎是不太大了,畢竟列強誰都害怕弄的過了頭,現在的八國聯軍翻臉就來個七打一。現在英國、法國、俄國、日本搞了一份議和大綱。要求賠款七億兩。而另外七國公使又弄出一份議和大綱,要求賠款四億五千萬兩。這個四億五千萬兩的賠款要求,曾經讓莊虎臣倍感屈辱,現在看看,比起那份來,還算是便宜地!
李鴻章這兩天也似乎也覺得自己日子不長了,對完成議和焦躁不安,恨不得當天就簽字,讓這個事情劃一段落。那份因為被上海《字林西報》全文刊登了所謂的全文。惹的列強和國內沸沸揚揚的所謂的《中俄密約》,現在李鴻章更希望在他死前能夠簽字。《字林西報》刊登的條款那純屬是捕風捉影,但是李鴻章確實和俄國曾經簽訂過一份《中俄密約》。
甲午年之後,日本對中國領土地垂涎讓國內多少有點見識的人都憂心忡忡,英國人和日本人又明顯的在中國勢力範圍劃分上達成了某種默契。這讓朝野上下對原來一直執行的「以夷制夷」的外交策略產生了極大的懷疑。甲午戰爭的時候。也沒見到英國和美國怎麼去制止日本啊!但是俄國用「不惜動武」逼迫日本將吃到肚子裡地遼東半島又吐了出來,讓朝廷大喜過望。原本視日本為「蕞爾小國」。我天兵一到,必能犁庭掃穴地軍機大臣翁同和竟然是頭一個支持「聯俄拒日」的,而張之洞和劉坤一更是叫的凶。
恰巧碰見沙皇加冕,各國要遣侍慶賀,本來大清朝廷是安排湖北布政使王之春去的,可俄國有些惱了,認為派的人級別太低,不給俄羅斯面子。朝廷裡夠份量的大臣都不願意去這羅剎苦寒之地,光緒皇帝又想起了簽訂《馬關條約》以後,被群臣彈劾賣國而賦閒的李鴻章了。一道上諭:「著特命頭等欽差大臣李鴻章往俄國致賀沙皇尼古拉二世加冕典禮。」
李鴻章也不想去,莫斯科萬里迢迢,而且據說那裡的人都是野蠻的食人生番,至今還茹毛飲血,雖然李鴻章是搞洋務地,不信這些村愚的昏話,可是畢竟七十的人了,長途跋涉畢竟還是太辛苦了,中國人的老習慣,死也要死在家鄉啊!萬一死在外國番邦,那真是客死異鄉,成了遊魂野鬼了。李鴻章就以在日本中了一槍,傷沒好為由推辭,可朝廷說什麼也不准,李鴻章無奈,只能去了。在出發的陛見地時候,李鴻章和光緒談了兩個多時辰,倆人居然是不謀而合,都認為大清要想在目前地局面下圖存,只有一條路:於俄國結盟。
李鴻章這次出訪俄國,那動靜大了去了,光隨員就帶了四十五名,大小箱子帶了好幾百,最顯眼的是他老人家居然堂而皇之地帶了一口彩繪金漆大棺材。這口棺材最後陪著李中堂出訪了俄國、法國、美國、英國,硬是轉了半個地球,讓西方人大開了眼界。李鴻章出發的那天是初春,這個時候北京最喜歡颳風,而且一刮就是黃土漫天。大興、宛平兩縣衙門在東便門搭起綵棚給他送行,結果被大風把棚頂給掀了,菜餚也被弄的一片狼藉。李鴻章氣的只想罵老天,最後還是一聲哀歎:「想我李鴻章,也不至於獲罪於天吧?何至於我從少年的時候只要一出門,不是狂風就是暴雨,要是敢坐船,那海上肯定是大浪滔滔,這老天也太瞧得起我了,竟然次次都和我為難。」
一眾隨員見他鬱悶。都勸慰道:「中堂一生,豐功偉業,自然風伯、雨師都給大人餞行。」
李鴻章雖然知道他們都是說些吉利的客套話,但是也懶得說什麼,悻悻而去。
但是出乎李鴻章的意料,他出發以後,沿途根本就沒什麼艱辛而全是顯赫。剛到上海。就受到熱烈的迎接,各國海軍都朝廷的炮台禮炮齊鳴,一時間,海濤鼎沸,長空雷鳴。朝廷地官兵跪在地上放洋槍,一次就用了幾萬發子彈。
然後李鴻章坐上法國的豪華郵輪。船頭高懸大清黃龍旗和頭等欽差旗。一路經香港、西貢、新加坡,入印度洋,過紅海,入黑海,沿途報平安的電報不絕。在蘇伊士運河的塞得港,李鴻章受到俄國一位親王的恭候,他換乘俄國沙皇的御船俄羅斯號直抵敖得薩港。俄國陸軍元帥率領數百名官員迎接。在從港口到行館的路上。大清地黃龍旗迎風招展。
李鴻章乘火車到達彼得堡。彼得堡市長親舉黃龍大旗,士官儀仗隊高呼萬歲,外交大臣親自引路,連沙皇都派出了自己的御車供李鴻章乘坐。出乎李鴻章預料的是,他住的行宮竟然不是官方早已準備好的國賓館,而是一個商人的家。這位叫巴勞甫地商人在中國投資做生意發了大財,因此他堅決要求接待李鴻章一行,不要俄國政府一分錢。
為了營造賓至如歸的氛圍,俄國皇帝准許了這個富可敵國的巨商的請求。李鴻章到達這個巨商的家之後。迎面看見自己巨大的相片被懸掛在大門之上,相片的四周插滿了大清黃龍旗。這位巴勞甫家所有地門上都貼著用中國字書寫地吉祥如意的對聯,地上全部是簇新的地毯,一個大型樂隊不停地演奏著中國樂曲,24個身穿中國服飾的俄國兒童捧著鮮花在李鴻章走的路上一刻不停地撒下花瓣。當李鴻章走進巴先生家大門的時候。巴勞甫全家男女老幼蜂擁而上。先由最小的女兒按照東正教的禮儀向李鴻章獻上鹽和麵包,然後全家人簇擁著李鴻章進到為他專門準備的寢室。寢室內所有地物品和陳設全部是中國的精美工藝品。端上的茶和點心也是地道的中國味道。一問,連廚師都是特地請來的身懷絕技地中國師傅。
在彼得堡,李鴻章晉見了沙皇。他向沙皇獻上了光緒皇帝地禮物。加冕典禮的那天,他在莫斯科看到了他從來沒見過地宏大場面,五十萬人聚集在一起,樂隊由五千人組成。各國來賓更是顯赫,聽說法國為了慶祝沙皇加冕,巴黎市全天休息,軍營放假,罪犯赦免。在這個世界上,俄國是最強大的,李鴻章對此深信不疑。
李鴻章此行的最大目的不是給沙皇慶祝什麼加冕典禮,而是要簽訂一個聯合抵制日本的《中俄密約》。
這個條約中的兩個基本點是:一、中俄兩國針對日本的軍事威脅,結成互相援助的軍事聯盟;二、俄國在帝國東北地區鋪設鐵路並和俄國橫穿西伯利亞的遠東鐵路接軌。
沙皇在接見李鴻章的時候表示,俄國的土地太大,地廣人稀,根本對領土沒有什麼野心,在東北修築鐵路只是為了將來一但要和日本開戰,調兵方便。而且修築鐵路是兩國受益的事情,錢卻由俄國一方來出,並且章程由大清朝廷定,李鴻章想來想去,也覺得這個條約有便宜。俄國人對他的禮遇讓李鴻章心裡很是舒服,比起大清朝廷,俄國人對他的態度好了一百倍。而且更重要的是,大清自打道光年間,條約簽的多了,不是割地就是賠款,哪裡簽過這樣的東西,錢由別人出,章程自己定,簡直是太合算了。李鴻章對俄國人的「慷慨」更是大有好感,他覺得這樣的條約不簽,簡直是對不起蘇秦、張儀這些縱橫家的祖師爺。
但是李鴻章畢竟是老江湖,不是幾句好話就能被忽悠暈的主,他總覺得什麼地方不對頭,畢竟大清這些年和洋人辦交涉就沒佔過便宜,突然天上掉個餡餅,總覺得裡面是不是包著砒霜。李鴻章雖然沒有什麼路權的意識,但是也覺得畢竟俄國勢大。他巴巴的修條鐵路,將來萬一翻臉,把鐵路附近派上兵,那不就成了不是租界的租界了嗎?所以,李鴻章要求,不能由俄國政府出錢,只能是民間出資。把政府行為改成了商業行為。不承想,俄國立刻就同意了,改命「俄華銀行」承辦,那一刻,李鴻章都覺得自己太不君子了,拿別人的好心當了驢肝肺。
離開俄國。李鴻章開始了對法國、英國、美國地訪問,一路上,西方列強對他的禮遇幾乎是無以復加,讓他有些飄飄然了。而且他在英國還辦了一件讓他暗自竊笑的事情,常勝軍司令戈登的遺孀送給李鴻章一隻名貴的小狗,李中堂直接就吩咐廚房給宰了,燉了盅狗肉煲進補。然後還回了封信:「厚意投下。感激之至。惟是老夫耄矣。於飲食不能多進,所賞珍味,鹹欣得沾奇珍,朵頤有幸。」
戈登的老婆知道他把小狗給吃了,弄的哭笑不得。李鴻章倒是得意非凡,總算出了口當年在蘇州地惡氣。這個戈登,一個傻洋人,老子殺幾個長毛俘虜算什麼?他還來勁了,居然拿著手槍要殺我!回頭還傻乎乎的給英國駐上海軍方打了報告。要求逮捕老子,以滅絕信義的罪名撤職查辦,並把蘇州交還給太平軍!弄的李鴻章當年差點就被罷官革職。幾十年後,終於吃了你們家的狗,算是多少出了口氣。
李鴻章簽訂了《中俄密約》。對日本更是有了底氣。小日本欺負一個中國還行,碰是俄國這樣的龐然大物。還不是要嚇地哆嗦?
結束美國的訪問之後,李鴻章搭乘美國火輪船回國。到達日本橫濱的時候需要換船——他當年離開馬關的時候就曾說發過終身不履日地的誓言,再說現在有了俄國撐腰,讓他痛恨起日本人來更有底氣了。換船必須先上碼頭,李鴻章那股子倔強勁發了,說什麼也不能破了誓言,他老人家無論如何也不上岸。侍從們無奈,只能在美輪和開到日本接他的盛宣懷的招商局輪船廣利號之間搭了一塊跳板,冒著掉到海裡地危險扶著他換上船去。
李鴻章回到國內,迫不及待地向慈禧、光緒兩宮交旨,把和俄國簽訂的協議內容原原本本的講給他們聽,並笑道:「有此條約,可保大清二十年之平安!」
結果李鴻章空歡喜一場,列強對這個條約一致發對,國內也是反對聲一片,他李鴻章這個老漢奸能簽什麼條約?還不又是去賣國了!
山東巡撫李秉衡和河南巡撫劉樹棠先後上奏,揭露俄國人謀我大局的陰謀,其中以李秉衡的言辭最為激烈且擊中要害。他認為列強的本質是在帝國領土上盡力擴張勢力範圍,而俄國要在帝國土地上修建鐵路,野心在於把勢力滲透到帝國的東三省,各國如果效仿俄國,後果將不堪設想。
這下弄的李鴻章大沒意思,辛苦了半天,最後條約還是沒被朝廷批准。
莊虎臣對這些情況瞭解的越清楚,對李鴻章地親俄態度就越理解,但是也就更憂慮,俄國對中國的威脅太大了!可是每次和李鴻章說,他都笑自己幼稚,日本為了甲午年對大清下手,什麼關稅、外交都交給了西洋人,換來了列強的默許,結果去年,日本不是還把關稅自主的權力收了回來了嗎?只要是國家有了實力,什麼條約,還不是廢紙?眼下日本近在肘腋,心腹大患,俄國雖然和大清接壤,但是畢竟它是傳統的歐洲國家,遠東不是重點。最後李鴻章就是一句老話:「紛卿啊,兩害相勸,取其輕吧!」
莊虎臣不能不說他考慮地不對,但是此一時彼一時,如果勝利了一切自然都好說,即使在當時簽訂了《中俄密約》也不說完全是錯,俄國是有很強地野心,但是畢竟如果沒有庚子之變,他還不敢貿然出兵東北,現在如果簽訂這個條約,俄國可是已經在東北屯兵十七萬了啊!
不能讓俄國人得逞!莊虎臣暗自下了決心!電腦訪問:htt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