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國上校瓦西裡心驚膽戰的帶領著三個營前進。德國、法國、意大利三國軍隊的前車之鑒讓他絲毫不敢輕視幾十里外還沒看見過影子的清軍,日本兵的遭遇更是讓他心寒,兩千多人居然一個活著回來的都沒有,日軍的戰鬥力別人不清楚,俄國人是肯定不會小視的,在俄軍和日軍瞞過聯軍其他國家先行進攻北京城的時候,日軍冒著清軍密集的火力衝擊那些堅固的城防,讓一向以彪悍善戰自詡的俄國軍人也不禁讚歎他們的勇氣,要知道城頭和街道上馬克沁機槍的火力猛烈到已經讓人覺得過於浪費彈藥的地步。
可是這麼凶悍的部隊居然被人全殲,而且報紙上說,他們最後被清軍打的連突圍都成了奢望,只得全體自殺。現在自己和英國人一共也不過二千人,是否有能力對抗這支強大而神秘的清國部隊,還是很難說的事情,並且聽那天追擊過偷襲聯軍大營的清軍的騎兵們說,他們還擁有火力猛烈而機動靈活的秘密武器,如果這些都是事實的話,那敵人就太可怕了!但是軍令如山,上司比敵人更可怕,如果不執行命令,當時恐怕就會被槍斃,還是老老實實的出發吧。
英國少校巴恩斯心情也很糟糕,西摩爾將軍也不知道想些什麼,俄國人挨打那不是好事兒嗎?還值得為他們出頭?這些一身汗味和廉價烈酒混合出來的那種臭氣熏天的北極熊都死光了才好!這些中國軍團的士兵本來就是為了防止駐紮旅順、大連的俄國人對威海衛的覬覦之心才特意組建的,而且經過兩年的嚴格訓練,讓他們具備了強悍的戰鬥力。
這些年輕的中國人他們守紀律、勇敢,吃苦耐勞,射擊水平很高,吃飯從來不挑揀食物,只要能吃飽他們就很滿意,而且他們在面對自己地同胞,甚至是威海衛的鄉親面前的時候都表現出對大英帝國無比的忠誠。成千上萬的威海衛農民,實際上是山東的義和團衝擊軍營的時候。他們絲毫沒有猶豫的對這些同鄉開了槍!他們打下了天津北洋軍火庫、海關署軍火庫,並且在攻佔天津城,進攻北京,還有獨流、北倉的幾次戰鬥,中國軍團都是大英帝國的急先鋒,很多次戰鬥都是獨自參加地,沒有其他軍團的參與,而他們地戰果在英軍中是最顯赫的。
哦,上帝,原諒我把這麼多美好的形容詞用在一些東方的異教徒身上。實際上他們是不相信任何宗教地,但是我不得不說他們實在是軍人地典範。如果是在平原上的戰鬥,即使是那些彪悍的廓爾咯軍團都不一定是他們的對手。最美妙的事情是,他們是我巴恩斯一手培養出來的。如果你是這些中國人的上司,那你就是最幸福的指揮官。如果你是他們的敵人。那你還是去地獄吧,那裡更安全一些。
等這場仗打完以後一定要建議多招收些中國人參加英國軍隊,他們比那些又黑又臭一身咖喱味道地印度兵強一百倍!
但是今天,西摩爾中將讓巴恩斯帶著這些苦心培養出來的中國軍團去給俄國人解圍,讓他心裡非常不愉快,索性拖在隊伍的最後頭,慢慢的學烏龜爬。讓這些俄國佬去送死吧,他們多死一個,大英帝國就少了一份危險。
英、俄軍隊在以蝸牛一般的速度前進地時候。居然沿途沒有受到清軍地任何阻擊,甚至連象徵性的騷擾都沒有碰到。但是他們不知道,聯軍地一舉一動,在兩側的山上,都有人看得仔仔細細。
幾個穿著山寨版迷彩服的清軍躲在樹木後面。正在用望遠鏡偷偷觀察著洋兵的動向。
一個湖北口音的兵驚訝道:「你們瞧。這些鬼子咋跟咱們長的一樣呢?」
一個用白布包著腦袋連耳朵都看不見的男人不屑道:「什麼他娘的鬼子,就是些狗漢奸!」
湖北口音的兵肯定是武功營的人。林雷他疑惑道:「你怎麼知道的?」
白布包頭的男人鼻子哼了一聲,他是一口的山東腔調:「這些狗雜種是給英國鬼子賣命的,在威海衛老子和他們交過手,娘的這些混蛋手黑著呢!對著老鄉照樣放槍,機關炮打死我們多少的弟兄!」
武功營的笑道:「你們神拳的人不都是刀槍不入嗎?怎麼還會被打死?你這個二師兄怎麼不做個法?」
這個包了腦袋的就是義和團的二師兄,因為耳朵被王天縱給削了,所以就一直用布包著頭,不過看起來也不覺得突兀,武衛軍都是包著頭巾的,打扮差不多。他惡狠狠瞪了那個小兵一眼道:「沒規矩的東西,老子現在是官軍了!欽差大人親自賞的委署前鋒校,堂堂的八品官!你個小東西居然敢消遣老子?」
湖北兵笑了笑沒說話。
二師兄看著下面的洋兵,長舒了一口氣道:「終於把你們這些王八蛋玩意盼來了!山東那筆帳也該算算了!」
湖北兵安慰道:「你放心吧,大人不會輕饒了他們的。」
二師兄笑道:「那是,大人打洋人,絕對沒說的。」
湖北兵打趣他道:「咱們大人比你們那個黃蓮聖母強吧?」
二師兄尷尬道:「我是坎字團的,黃蓮聖母是乾字團的,我們和他們都不是一路人,都是過去的事情了,還扯那些沒用的閒淡做什麼?」
兩千多俄國、英國兵心驚膽戰的走了兩天,才算是到達東天門。等他們到了的時候,那些哥薩克騎兵已經等的眼睛都要望穿了。瓦西裡上校詢問了一下情況,氣得當時就想砍了這些哥薩克,不就挨了一顆地雷嗎?這也值得向大營求援?但是當他被騎兵帶著看到那些警示牌的時候,覺得是應該教訓一下清國人。什麼時候,清國也可以設立軍事禁區了?太狂妄了!
瓦西裡上校命令山谷外面的炮兵立刻把大炮拉進來,對面雖然只能看見一些非常原始的鹿砦、拒馬,但是城頭上黑洞洞的炮口那是看得清清楚楚,而且是德國的克虜伯要塞炮,那個口徑不用望遠鏡都看得真切,夠嚇人的。雖然明知道對面城頭上的清軍不是軟柿子。但是要連進攻的勇氣都沒有,還不讓後面那些英國人笑死?瓦西裡終於下了決心,給這些清軍一個教訓,俄國陸軍怕過誰?就連張狂不可一世的拿破倫在莫斯科也吃了大虧,三皇會戰地時候,俄軍讓整個歐洲知道了自己的厲害!
正當瓦西裡上校調兵譴將準備進攻的時候,城頭上的莊虎臣根本就沒把他當盤菜,眼皮都不夾他!這位欽差大人的眼睛一直就沒離開過在山谷口的那支打著米字旗的漢奸部隊。相比高舉著馬刀張牙舞爪的俄羅斯軍隊,那支漢奸部隊的氣質更讓莊虎臣震撼。「呆若木雞」四個字形容他們再恰當不過了。當然這個詞應該是它的本意,而不是後人附會地貶義。面臨著即將到來的戰鬥。他們這些人居然是從容不迫地做著各種準備,從大車上卸下輜重。構築簡易機槍掩體,架好小口徑的速射炮,從望遠鏡裡看他們,每個人好像都是熟練的工人在車間裡勞作一般。沒有表情的面孔讓人很難感覺到他們是一支馬上就要參加戰鬥地部隊。這讓莊虎臣不禁暗自神傷。這些英國佬是怎麼把他們訓練出來地?這樣的沉著與冷靜比自己手下那些蹦著喊著罵著要殺洋人的兵素質高了不止一個等級吧?
這些漢奸部隊的來歷,莊虎臣已經知道了七、八分了。兩年前,中英簽署《租威海衛專條》,英國人到了威海衛以後,覺得旅順、大連的俄軍對自己威脅太大,但是英國現在國力日衰,想從國內大規模調兵難度很大,於是就倣傚在印度的做法,招募僱傭軍。英國陸軍部隨即在香港招收了翻譯和號手。在威海衛就地募集士兵。這個舉動違反了《租威海衛專條》,總理衙門表示抗議,結果洋人根本就不甩乎他這一套,該怎麼招還怎麼招,只是給了個照會。說是組建這支部隊僅僅是為了保護租界的安全。保證不在其他地方使用。當時慶王主持總理衙門,和洋人還辦過交涉。只是交涉的結果就麻繩穿豆腐——不用提了。得虧現在有電報,莊虎臣發電到李鴻章和慶王那裡一詢問,當天就給回復了。莊虎臣看著這個打著英國旗的「華勇營」,真是覺得想跑到城下找他們問問,到底英國人是怎麼就能在不到兩年地時間把懶散的中國農民培養成有這麼高戰鬥素養的士兵。
李永欽看莊虎臣好容易把望遠鏡從臉上放了下來,急忙道:「大人,洋人都湊齊了,開炮吧?也該讓這些鬼子、漢奸知道一下喇叭是銅鍋是鐵了。」
莊虎臣笑道:「你急什麼?」
李永欽道:「大人,你看,鬼子們的大炮都拉進來了。」
劉光才不屑的看了李永欽一眼道:「就這小破炮,也敢來顯擺?」
莊虎臣心裡好笑,自己原來地那點歷史知識真地問題太大了,現在對比起來,聯軍的裝備簡直不夠看地,德軍、英軍、法軍還好點,日本和俄國的裝備比武衛軍差了整整一代,可是進攻中國的主力還就是這些人,十幾萬裝備精良,又有外國教官訓練多年的清軍,楞是被兩萬裝備雜亂,後勤補給幾乎等於零,指揮不統一的聯軍給打垮了,而且還是完敗,把首都都給扔了,真是把中國人的臉都丟乾淨了。
俄國軍隊陸續把大炮拉進了山谷,正當他們列陣準備的時候,「咚、咚」兩聲響,把俄軍嚇了一大跳,兩匹拉著炮車的馬連同大炮都給炸上了天,馬匹直接被炸成三截,大炮也變成了零件。城頭上的眾將和炮兵都是笑的前仰後合。山谷裡原本埋了無數的地雷,這個年代的地雷個頭都有西瓜那麼大,爆炸力相當強大,但是因為埋的過深,人踩上去,壓力不足以擊發,但是大炮的份量那就不同了,兩顆不長眼的地雷此刻突然爆炸了,讓兩門炮外帶馬匹和幾名俄軍坐了「土飛機」。
山下戰壕裡,陳鐵蛋和王天縱他們也是看得心情大好。現在山下的防線用的全部是甘肅來地武衛後軍。也就是甘軍。防禦工事也得到了進一步的加強,原來用沙包構築的機槍、火炮掩體,現在都修築成鋼筋、洋灰的暗堡。陳鐵蛋帶著榆林堡的欽差行轅護兵繼續充當督戰隊的角色。甘軍打了兩仗後,都學的滑溜了,全都知道從沙包的縫隙裡偷偷的窺探洋兵的動靜,再沒人肯把身子挺地筆直當活靶子。
陳鐵蛋蹲在戰壕的泥地上,心疼地看著自己的新官服道:「王哥,你看,多好的衣裳,沾了這麼多泥巴!」
王天縱白了他一眼道:「你活該。這是什麼地方?你還窮講究!」
陳鐵蛋正準備說話,被「咚」的一聲響給打斷了。戰壕裡響起一陣輕笑。不用問,又有一門倒霉地炮被地雷炸飛了。陳鐵蛋低聲罵道:「都小聲著點!娘地,想給洋鬼子報信啊?」
一個炮手笑道:「什麼洋鬼子?一群狗漢奸罷了!一會兒老子用格林炮給他們點點名!讓他們曉得一下他祖宗姓什麼!」
王天縱瞪了他一眼道:「鑽你自己的狗洞裡去!扯什麼淡呢?洋兵馬上就要進攻了。」
炮手笑著走開,鑽見了機槍堡。陳鐵蛋在掩體縫隙裡偷偷望去。洋人在付出損失三門火炮的代價後。終於把大炮拉到了陣地,現在正在測量方位和距離,看來準備開火了。
陳鐵蛋搖了搖頭道:「大人怎麼還不下令開炮啊?」
王天縱笑道:「要不,你自己出去問問?」
陳鐵蛋搖著頭道:「師傅,你就別拿我尋開心了,現在出戰壕?你想讓洋人把我當靶子打啊?」
「啾」的一聲炮彈從空中掠過的聲音,然後伴隨著「通」的一聲響,戰壕附近的泥土立刻就被蕩了老高。王天縱猛然把陳鐵蛋的頭按的低了下來道:「洋鬼子打炮了!」
「砰、砰」地炮彈爆炸聲在戰壕附近紛紛響起,開花炮裡的鋼珠如同雨幕一般灑下。地面的泥土被崩的飛到半空中,然後又落了下來,砸在那些抱著頭躲在戰壕裡的士兵頭上和身上。士兵們急忙往戰壕裡專門修築地防炮洞裡跑,不多時候,裡面就擠滿了。外面地爆炸聲不絕於耳。裡面的清軍扯著喉嚨喊叫也聽不見說地是什麼。偶爾會有一顆炮彈落在頭頂。把防炮洞震的塵土飛揚。
這些清軍都是習慣了用自己的大炮欺負洋人的,被人用炮壓得抬不起頭還是第一次。都是在咒罵著那些城頭上的炮兵,娘的,那麼多的大炮,怎麼就不知道開炮呢?
現在城頭上,劉光才看見俄軍炮兵在那裡把炮彈不要錢的傾瀉到清軍陣地上,也著實的急了,對莊虎臣道:「大人,洋人的炮火不弱啊!咱們該壓壓他們的威風了!」
莊虎臣微微一笑道:「劉軍門,你著急什麼?讓這些兵見見炮火也好,天天躲在大炮屁股後頭,他們長不大。」
這些急的抓耳撓腮的眾將,見欽差大人發了話,也不敢再說什麼了。莊虎臣是存了私心的,今天調的全是甘軍,自己謀的甘軍提督的位置,應該是沒什麼問題了,讓手下這些人真切的感受一下戰場的氣氛也是好的,前些日子的仗打的過於取巧了。不可能以後所有的戰爭都有娘子關這樣的地利,也不可能永遠比敵人裝備好很多,更不可能每次都能有十倍的兵力,百倍的軍需,趁著現在兵勇士氣正旺,讓他們打一場稍微艱苦點的仗,還是有好處的,省得將來自己到了甘肅以後,一旦遇見苦戰,手裡還是沒有可用之兵。
莊虎臣對那些不停開炮的俄國炮兵,和那些見自己人佔了上風而興奮的邊吆喝邊舞著馬刀的哥薩克視而不見,德國進口的高倍望遠鏡在城頭把下面的人看的真真的,他一直盯著那些冷眼旁觀的「中國軍團」,他們還是一樣的表情沉靜而肅穆,率領他們的那個英國軍官的神情倒是驕傲而自信。
莊虎臣終於下了決心,這支漢奸部隊一定要活抓!說什麼也要從他們那裡掏出來訓練方法,殺幾百個僱傭兵除瞭解解恨,沒什麼大意義,但是如果能收歸己用,練出幾萬、十幾萬同等素質的士兵,那麼對於國家、民族的作用將會有多大?如果自己能掌握這樣的一支武裝力量,而且裝備到娘子關這些士兵的程度,那麼放眼中國,還有對手嗎?即使是在亞洲,恐怕也找不到實力相當的陸軍做對手了!日本?就他陸軍那個裝備水平,同等軍事素養的條件下一個打他三個都沒問題。
莊虎臣沉浸在幻想的虛無幸福裡,突然一個念頭讓他如同當頭被澆了一瓢涼水,這些「華勇營」的士兵在山東的時候,可是對自己的威海衛老鄉下手都不留情的啊!就算是俘虜了,能聽自己使喚嗎?這些洋鬼子到底給他們吃了什麼迷魂藥,洗腦洗的如此徹底?幾乎都趕上那個耍輪子的神棍的水平了!
古明阿那口油滑味道十足的京片子讓莊虎臣回過神來,只聽他叫道:「看,洋鬼子要進攻啦!」
莊虎臣隨口道:「進宮?他想當太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