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0翻雲覆雨 第二卷 三戰娘子關 第一百一十八章 倒霉的傳家寶
    莊虎臣娶媳婦的消息越傳越熱鬧,先是祁縣大大小小有頭有臉的商人幾乎都送了禮,然後從祁縣的縣令到遠在太原的山西巡撫、臬台、藩台,三大憲一個不缺,都派人送了厚禮。後來送禮的人實在是太多了,轎子、車馬把小東街都給堵了個嚴實。弄的賈繼英苦著臉來找他,說這買賣都做不成了,「相與」們存銀、拆款都進不到門前了。

    莊虎臣也是被這些人弄的不勝其煩,門口貼了張告示,言明禮物一概不收,客也是一個不見。這些送禮的人好像也明白了些,知道這「點金錢莊」是子爵大人的買賣,又是朝廷糧餉要害之地,耽誤不得,都自覺的從小東街撤了下來,又一窩蜂的改堵莊虎臣家後門了。這幾天,趙馭德的清閒算是躲不下去了,見人都是拱手作揖,一再聲明大人確實是不收禮的,可這些哪裡肯信,又當莊虎臣是假撇清裝樣子,繼續守在門口,有的乾脆就把鋪蓋都搬來,等著大人看看大人是否會在深夜召見,最後趙馭德也拉下了臉,把後門一封,派幾個夥計給看著,誰叫都不許開,這才消停了點,但是有好事兒的跑街、夥計從門縫往外看,送禮的居然是都還在,而且越聚攏人越多了。

    莊虎臣在二堂裡面都能隱約聽見外面砸門的聲音,自己搖了搖頭,苦笑著暗道,等婚禮一完,怕是這後門就要換新的了,砸都給砸破了。莊虎臣倒還真地不是什麼裝清廉。實在是對這迎來送往的應酬膩煩,真是太累人了。

    昨天,居然接到了前線的電報。說幾個統兵大將和健銳營、神機營裡有爵位、世職地旗人也要到祁縣來給自己賀喜,當時就急了。立刻回電,如有私自離開前線的,立斬!這才壓服住,這些兵也知道這位欽差地脾氣,說殺哪個那可不是玩笑話,堂堂的輔國公都砍了,其他人都得掂量掂量了,所以只是聯銜發了封賀電。就再也沒人敢提去祁縣喝喜酒的事情。莊虎臣後來覺得自己的措辭過於嚴厲了些,也覺得有些不妥,就又發了封電報,言道前方軍情要緊,等自己回去後,在大營補一頓酒,必不會冷了眾將士的心。

    楊士琦現在天天就泡在莊虎臣的屋子裡,大人被他說動了心。覺得自己終於才智得以施展,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興奮的不行。平日裡從容不迫、瀟灑風流地名士做派連個影子都找不到,整個一副野心家的嘴臉。

    賈繼英面色緊張的走了過來道:「大人,醇親王來了!」

    莊虎臣一楞:「他怎麼來了?快請。不,我換了衣服去迎接!」

    賈繼英道:「王爺已經進來了,就在院子裡呢!」莊虎臣一下子從椅子上蹦了下來,對楊士琦道:「趕緊的,出去接吧!」

    倆人都是穿著天青色長衫就急匆匆的走出了屋子。只見瘦弱的小醇王載灃坐在院子裡的石凳上。兩個親隨在一旁叉手侍立。

    莊虎臣趕緊行禮道:「下官拜見醇親王!」

    載灃急忙用手攙扶,莊虎臣沒拜下去。醇王親切道:「莊大人不用這麼多禮,小王來的冒昧,不要見怪啊!」

    莊虎臣笑道:「王爺要來,也不派人知會一聲,下官好出城迎接啊!」

    載灃哈哈一笑:「大人要接,小王怕是不敢,別惹地大人發威,又是一頓好打!」

    莊虎臣一臉的尷尬,苦笑道:「王爺不要取笑下官,我已經是汗顏無地了。」隨即道:「天已經涼了,這石凳實在的坐不得,傷了身子那如何了得?王爺請進屋。」

    莊虎臣對醇王的親隨道:「這二位兄弟,把王爺的隨員都請進來吧。」

    載灃笑著道:「本王就帶了他們倆,沒別地人了。」

    莊虎臣做出驚恐狀道:「王爺,這下官就要說王爺兩句了,白龍魚服,蝦蟹可欺,王爺是皇上的親弟弟,咱大清頭一號的天璜貴胄,萬一有點什麼閃失,那可如何得了啊?」莊虎臣現在官場上的套話已經學的熟練,張口就來載灃自打見了莊虎臣。臉上地笑容就沒下來過,搖搖手道:「不礙地,從西安到這裡一路都是官道,又是大白天的趕路,沒事地。」然後他看著還跪在地下的楊士琦和賈繼英道:「你們也都起來吧。」

    倆人稱謝後爬了起來。賈繼英和醇王以前見過面,兩宮鑾駕在祁縣駐蹕「大德通」的時候,小醇王也在那裡住過幾天。他看著賈繼英有些面熟,問道:「這位先生面熟的很。」

    賈繼英連忙答道:「回王爺的話,下的原本是在大德通票號的,曾經有幸見過王爺。」

    載灃又看著楊士琦道:「小王如果沒猜錯,先生怕是楊杏城吧?」

    楊士琦又是激動又是疑惑道:「王爺如何認得下官?」

    載灃笑了笑道:「在俘虜營,先生一直跟隨欽差莊大人左右,小王便猜到,你必然是小諸葛楊士琦!」

    楊士琦又喜又羞道:「王爺取笑了!」他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這麼個綽號,不過聽起來還是滿受用的,尤其是從一個親王嘴裡說出來,更是心裡熨貼。

    載灃不再說什麼,只是微笑。莊虎臣連忙招呼道:「王爺,進屋說話吧。」

    載灃回頭對兩個親隨道:「你們在外面候著,我和莊大人說說話。」一見載灃的態度,楊士琦、賈繼英也不敢跟進去,只是招呼兩個親隨到別的屋子喝茶、聊天。又安排下人準備酒宴。

    載灃和莊虎臣進了屋,莊虎臣連忙把門給插上,問道:「王爺來這裡。有什麼要緊地事情嗎?」

    載灃笑著從手上取下來一個玉扳指,遞給了莊虎臣道:「小王此來。特地賀紛卿兄小登科之喜!」

    莊虎臣苦笑道:「王爺,這太過了,下官職分不過是候補道,哪當的起王爺親自道賀?這太過了,太過了!」

    載灃突然停止了笑容,正容後一躬到地,莊虎臣被他弄楞了,連攙扶都忘了。就生生的受了他地大禮,然後猛然醒悟過來,抱住載灃的兩臂道:「王爺,這是什麼意思?折殺下官了?有什麼事情王爺直說,不要嚇死了我!」

    載灃把莊虎臣按坐在椅子上,自己也坐了下來,歎了口氣道:「紛卿兄,小王年輕。行事孟浪,若不是兄台果斷,替小王盡心遮掩,怕是就有滔天地大禍了,小王賤軀那是不打緊的。要是連累了皇上,那可就百死莫贖了!」

    莊虎臣也楞了,這關光緒什麼事情?但是也不好問,只得站起身,親自給載灃泡了杯「老君眉」。載灃看著他道:「榮中堂已經把事情和小王講的很明白了。小王差點就惹下塌天的禍。若不是紛卿兄臨機處置的好,怕是皇上已經被我連累苦了。」

    莊虎臣現在已經在官場裡泡了有些日子了。對這些朝廷的事情反應也不像剛開始那麼遲鈍,再加上和楊士琦也分析過朝廷的局勢。剎那間腦子裡基本上已經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大阿哥地爹端郡王載漪挑唆著二桿子輔國公載瀾出頭,載瀾又把慶王的兒子載振和小醇王載灃拉上,去祁縣殺俘虜。載振本就是個紈褲,腦子也熱,說去就去,載灃原本是個膽小的,但是架不住他們拉扯,又想在太后面前討好,就跟著來了。這些人裡,載灃是光緒的弟弟,又是親王,身份最是尊貴,如果把這些俘虜殺了,那聯軍肯定以為是光緒指使的。洋人本來是幫著光緒的,如果出了這麼一檔子事兒,那光緒就沒了洋人撐腰,到時候被廢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大阿哥即位也不會有那麼大的阻力了。可憐小醇王載灃一個十六、七歲地半大孩子,哪裡曉得這裡有如此大的關聯,就傻乎乎的衝到了祁縣。

    現在太后把榮祿的女兒許配給他做了福縉,他和榮祿成了翁婿,自然關係又與先前不同。榮祿也就不遮著蓋著了,掰開揉碎了把裡面的關節講了出來,嚇地載灃汗都流不幹。最後榮祿心有餘悸的講道:「若不是莊虎臣識得大體,就算這些洋兵沒被你們殺了,可那麼些個西洋記者,怕是也要把皇上的弟弟殺俘的事情大肆宣揚,載漪更是會拿這個事情做足文章,到時候,怕是皇上的位置不穩了!」

    載灃曉得了裡面地厲害,先是震驚,後來就在心裡把載漪地祖宗八代都給罵上了,你把我們往井裡送,自己卻不來,然後等我們跳下去了,你再丟塊石頭,好狠毒啊!不過,他也忘記了,他和載漪是同一個祖宗。

    莊虎臣本來也沒想這麼多,這些俘虜也是自己的護身符,哪裡容別人去殺?後來替這些滿州大爺擦屁股也不過是想摘乾淨自己地責任,順便在榮祿和慶王那裡買個好兒罷了。沒想到,這裡的機關居然是如此之深。

    載灃看著沉吟不語的莊虎臣,指著送給他的那枚翡翠扳指道:「紛卿兄,可知知道這個思想是誰送給你的?」

    莊虎臣一楞道:「這不是剛才王爺賞賜的嗎?王爺稱呼下官紛卿兄,下官受不起,還是直接叫下官的名字吧?」

    載灃笑道:「紛卿兄的大恩,小王銘記在心,今後必有所報,這個以後再說,咱就說這個這個扳指,這可是皇上賞的!」

    莊虎臣大吃了一驚道:「皇上?」

    載灃神秘的壓低聲音道:「這個是前天,皇上托李諳達,就是李大總管送出來,讓小王親手交給你的。」

    莊虎臣看著這個似乎沒什麼特別的翡翠扳指發呆。

    載灃繼續講道:「紛卿兄,可曉得這個扳指的來歷?」

    莊虎臣茫然的搖了搖頭。

    載灃慢悠悠的講開了故事:「這個扳指是太祖爺心愛的東西,陪了他老人家一輩子,後來傳給了睿親王多爾袞,老睿王爺壞了事,又收歸了大內,後來道光爺把他賞給了恭親王,再後來又太后看上了,恭王爺就把它獻給了老佛爺,老佛爺把它賞了大太監安德海,安德海在山東被丁寶琛給砍了,這個寶貝就又重歸了大內,皇上知道你要結婚了,就把它賞給你!你可知道這是多大的榮耀啊!皇上對你是格外的看重!」

    莊虎臣也不知道是激動還是害怕,捧著扳指的手都顫抖了,半天才道:「臣莊虎臣謝皇上隆恩!」

    載灃笑道:「好了,皇上的禮已經送到了,下面是小王的了。」然後從懷裡掏出個大紅的禮單,遞給莊虎臣,又道:「小王來的匆忙,就把這些東西委託李家鏢局從西安啟運了。估摸著兩三天也就到了。」

    莊虎臣也不客氣,看都沒看,就給揣到了袖筒子裡:「王爺太客氣了,下官要是再假推辭就是矯情了!」

    載灃站了起來,伸伸懶腰,舒展了一下筋骨道:「這才幾天,就跑了兩次祁縣了,騎馬騎的骨頭都硬了,紛卿兄,今天可要叨擾你了,有什麼好酒就拿出來。」

    莊虎臣攬著小醇王瘦弱的肩膀道:「王爺今天不喝好了,那就是不給我面子啊!」

    載灃慘白的小臉也笑的有了些血色。而莊虎臣的心思早就飛到那枚大清國的傳家寶上。努爾哈赤是第一代主人,結果在寧遠城下被紅夷大炮給炸傷,不治而死,多爾袞風光一世,最後落得個死後鞭屍的下場,恭親王奕忻剛替慈禧擺平了八大臣,就被他這嫂子翻臉給修理了,差不多賦閒了一輩子,安德海就更別提了,直接被砍了腦袋還被曝屍三日,以證明確實是真的太監,下面早就沒了。這玩意哪是什麼傳家寶,分明就是掃把星啊!比那顆著名的藍鑽「希望」上的詛咒還要狠毒!這東西要不得,再值錢也不能留著,不過,今後要是想害誰,就把它送給誰,估計那人收了以後,正捧鼻子笑的時候,霉運就當頭了!

    外面楊士琦的聲音傳來,只聽他大叫道:「醇王爺,大人,酒宴已經安排好了,您看是不是現在就開席啊?」

    載灃笑著親熱的拉著莊虎臣的手道:「紛卿兄,小王可是餓了,一直光顧得趕路,昨天晚上在驛站吃了點東西,都快一天了,現在是五臟廟裡都唱《空城計》了。」莊虎臣哈哈大笑道:「是下官的錯,一會兒我自罰一杯,算是向王爺賠情了!」

    載灃假意嗔怒道:「一杯?一杯如何說得?起碼要三杯!」

    莊虎臣更是笑的開懷道:「王爺說的有理!三杯就三杯!」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