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0翻雲覆雨 第二卷 三戰娘子關 第一百零一章 莊虎臣的算計
    丁香花園裡,李鴻章拿著報紙看了又看,直恨不得把眼睛都瞪出來,似乎覺得還沒看清爽,又戴上石頭老花眼睛,臉上的表情似喜還驚。

    突然,他把報紙往茶几上一拍,高叫道:「拿酒!」

    侍女罄兒遞過他長喝的波爾多紅葡萄酒,他一把推開道:「不要這個,寡淡的很,拿茅台!要四十年陳的那個!」

    罄兒輕聲道:「大人,佛蘭克醫生說,您不可以喝那些烈性酒,對您的眼睛不好。」

    李鴻章不屑道:「醫生的話也不可都聽,要都按他們這些洋人醫生說的,那飯也都吃不得了!」

    楊士驤和顏悅色的對罄兒道:「丫頭,你快去取吧,難得今天中堂興致這麼高,莫要掃了他老人家的興。」

    罄兒微笑著出了屋子,不多時,取來一罈酒,放到西洋茶几上。李鴻章親手拍開了泥封,弄的一手的土。罄兒急忙把手巾把子遞了過來。

    李鴻章笑著道:「你去吧,這裡不用你伺候了,我們爺幾個高興,你去陪丁香說說話吧。」

    罄兒轉身出了房間,盛宣懷親手把金色的西洋門鎖給插上,轉身坐到李鴻章身邊,楊士驤打開酒櫃,取出了幾個水晶杯。

    李鴻章微微皺眉道:「喝這個酒,還是大碗爽利些,這些水晶杯、玻璃杯還是配洋酒的好。」

    盛宣懷笑道:「中堂,你讓我到哪裡給你尋粗瓷大碗?這裡又不是淮軍的大營,大伙房裡隨便揀出個三千、五千個來。」

    李鴻章也是哈哈大笑道:「還是當年軍中的日子爽快啊,白天打仗,晚上喝酒,打贏了喝慶功酒,打敗了喝點老酒去去晦氣,反正是隨便尋個由頭就喝個爛醉。」

    幾個人都是湊趣的一笑。

    李鴻章倒了滿滿一杯,一飲而盡,笑容可掬的看著楊士驤道:「蓮府啊,你那個弟弟了不得啊!在袁世凱那裡搞了幾天的洋務參議,這洋務上的事情弄的頗是嫻熟。都學會利用洋人的報紙給自己樹碑立傳了。」

    楊士驤尷尬的一笑道:「中堂,莫要取笑了,他哪裡有那麼高深的道行啊!」

    盛宣懷抓起報紙看了幾眼,疑惑的念道:「日軍全軍被圍,幾次衝突不得破圍,士兵欲降,而將官不許,連殺數人,遂又決死衝擊清軍陣營,彈盡不得脫,死傷枕籍,將官命全體餘眾自殺```````這些小鬼子也是夠凶悍的,打不過就全體自殺?不過這沒什麼不對啊?難道當將官的對要投降的兵也殺不得了嗎?」

    李鴻章嘴角一撇,笑道:「杏蓀吶!虧你還是輪船招商局的總辦,老洋務了,對這個都不懂?西洋人以為彈盡糧絕之時,不許投降的行為是野蠻的。而東洋小鬼子殺士兵的行為,自然為西洋人不恥,而逼戰敗之兵自殺更是讓西洋人覺得驚異,報紙上譴責一下,沒什麼不對的。」

    楊士驤猶豫了一下,咬了咬嘴唇,好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方道:「這些東洋鬼子不是自殺的,是,是被莊虎臣下令砍的頭!」

    李鴻章大驚失色,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片刻平靜下來,抿了一口酒,慢悠悠的道:「好!砍的好!這些倭人,都該殺!呵呵,估計這份報紙的內容又是令弟杏城的傑作吧?給姓莊的小子擦屁股?」

    楊士驤苦笑著搖頭道:「中堂,這次您可猜錯了,這些報紙的文稿差不多全是莊虎臣一手擬的,舍弟只是潤色一二罷了。」

    李鴻章臉色一變道:「難道這都是莊虎臣的手筆?」隨即搖頭道:「他一個二十不到的毛頭小子,要說打仗嘛,憑著股血氣之勇打贏兩仗,這還是小可,若說這利用洋人報紙的手段,怕他還是沒有吧?你看看這昨天的這一張。」

    李鴻章抓起另外一份報紙,找了一下,指著上面道:「你看看,這上面,優待聯軍官兵,這是只有通曉萬國公法的才懂這些的,這個也罷了,你再看看他對報社的記者講的話,西洋各國進入大清,原只因義和團與教民紛爭,聯軍單為保教`````````他把國家之間的戰爭換了個名目,變成了團教之爭,而聯軍的目的則變為保教,如此一來,給洋人了面子,又把朝廷給撇清了,而義和團興起,又因教會對教民管理不善而起,這樣就是雙方責任,團教各打五十大板,這樣洋人雖師出有名,但是也說嘴不得了,偏偏他還說的有憑有據,讓人批駁不得`````

    你再看看後面,朝廷被迫宣戰是被諸大臣和義和團威逼,而太后無力控制局面,這樣又把太后給摘乾淨了。這樣的手筆能是個二十不到的毛孩子的功力?他必是身後有高人指點,令弟的手段,我還是知道一些的,才具怕是不在你楊蓮府之下。」

    楊士驤搖頭道:「中堂錯了,舍弟的性子不要我說,中堂和杏蓀兄都是清楚的,最是心高氣傲不服人的,眼下把那個莊虎臣服的都五體投地了。他電報裡直把他誇的天上才有,地下全無,說這個莊某人不僅打仗的手段高明,居然還會講一口流利的洋話,對西洋的事情爛熟於胸,平日裡雖做不讀書狀,卻每每出口有佳句。」

    李鴻章沉吟了半晌,方道:「我原本以為,這莊虎臣和他老子一樣,是個能打仗的悍將,如果真如你說的,那就是個文武全才,且學慣中西?我大清怕是還沒有此等樣的人物吧?」

    楊士驤又搖頭道:「中堂又錯了,舍弟一天幾個電報,詳細的很,就說這次吧,莊虎臣殺了日軍俘虜,又向記者言說是被日軍長官逼迫自殺,這邊又在優待西洋俘虜,還在報紙上大談旅順日軍的大屠殺,這就是他一石二鳥的計策!一是向西洋各國宣示,我大清為文明開化之國家,二是顯示日本的野蠻。西洋各國一直視大清為野蠻國家,日本為半開化國家。他此舉的目的就是讓西洋各國以和日本聯手為恥,而現在聯軍中日本兵是最多的!他這分化聯軍,以夷制夷的手段,居然也是無師自通,中堂的衣缽怕是有了傳人了!」

    李鴻章沉默了半天,連楊士驤剛才連說了兩次的「中堂錯了」也不計較了。

    「蓮府,如果杏城的話沒有誇大,咳,他也不會誇大,他的性子老夫也是清楚的,哪裡肯平白的服人?這莊虎臣恐怕當的光緒朝第一能臣了!以剛剛及冠之年,就有這樣的心思計較,殊是難得啊!實在是大清的福氣啊!他此一番言論,摘干了老佛爺的責任,洋人想趁機讓太后歸政,怕是也難了,這也是太后的福氣!這還是令弟的福氣,跟了個這麼個通曉世情的好孩子!你給杏城發個電報,讓他辭了山東的差使,袁世凱那裡也不要去了,今後就跟著這莊虎臣吧!」

    李鴻章滿滿的倒了一大杯酒,站起身來,哈哈大笑道:「來,為我大清出此能臣,為我淮軍、北洋後繼有人,乾了這杯!」

    三人頻頻舉杯,李鴻章喝的眉開眼笑。楊士驤卻心裡暗道:莫非中堂有了托付北洋給莊某人的心思了?若真是如此,我家這個弟弟那可是跟對了人啦!」

    盛宣懷猛然想起什麼來,放下酒杯道:「中堂,朝廷來電,問中堂,聯軍要求把娘子關的兵撤進山西,才許議和。太后和榮中堂拿不定主意,想問問中堂,這洋人的話到底信得還是信不得?」

    李鴻章絲毫不以然道:「洋人現在打不進娘子關,丟了臉面,讓咱們撤軍,不過是要個面子罷了,和議在即,聯軍還能真的殺進西安?滅了咱們大清朝廷,他管誰要銀子去?洋人的要求,我看,可以答應他,給洋人點面子,將來談判桌上也好討價還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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