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0翻雲覆雨 第二卷 三戰娘子關 第六十三章 殺人如宰豬
    離大營一里多地就是糧庫,旁邊是大軍的草料場。糧庫都是露天堆放的,三丈多粗的葦蓆子糧垛,足足有好幾百個。一眼望去,幾乎看不到頭,上面都用密密層層的葦席搭著,防夏天的暴雨用的。

    莊虎臣已經爬了十幾個糧垛了,手下的親兵也都撒下去,一個個的檢驗。每個糧垛都是滿的,金黃的小米、雪白的麵粉都是盛的滿當當。莊虎臣笨手笨腳的從木梯上下來,心裡又是鬱悶又是感慨。本以為靠盤庫,能拿住這個剛簡安的把柄,沒料想,這傢伙竟然是個比海瑞還清的清官,帳、物相符,分毫不爽。雖然這個傢伙說話難聽,面目可憎,但是這也罪不至死啊!宰個清官,用人頭來立威的事情,莊虎臣還幹不出來。

    剛簡安的臉色也漸漸恢復了平靜,又是那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大人,怎麼,小人的差使有什麼毛病,大人盡可指點。」

    莊虎臣臉上一紅,有點掛不住,只是點了點頭,抬頭看看不遠處的一個糧垛上,李貴的黑臉上都是白面,鼻子眼都看不清了。只見他豎起一個拇指,意思是說,這個也是滿的。剛簡安臉上的得意之色更是壓抑不住了。

    他越是得意,莊虎臣越是懊惱,更多的還是尷尬,帶著滿大營的官員來盤庫,居然查出了個清官,也真是邪門了。這大清朝的烏鴉窩裡,居然還有只白烏鴉。腦子一熱,心裡不慰貼,也不顧欽差的身份,對著糧垛就是狠狠的一腳。

    還真是活見了鬼了,裝的滿滿的糧垛,一腳上去,居然感覺是軟的。穿越前被武俠小說忽悠的頭暈的時候,也打過沙包,結果手疼的不行,就把裡面的沙子倒出來,換了家裡有點發霉的大米,饒是如此,一拳上去,手也是生疼。

    莊虎臣嘴角挑出冷笑,不屑的看了看剛簡安,抄過一把空心鐵叉,對著糧垛就紮了下去,又在裡面旋轉了一下,抽了出來。

    大營的總兵、統制都湊過來觀看,鐵叉沒帶出金黃的小米,卻帶出幾根枯黃的稻草。登時,這些人都是變了臉色,剛簡安更是立馬就突嚕了,人一下子軟癱在地上,抽了筋的鯉魚一般。

    幾個親兵捅開了其他幾個糧食垛,個個都是如此,原來,只有這裡都是下面裝了稻草,上面拿蓆子蓬住,最頂上再多少堆點糧食,從上面看,什麼都瞧不出來。

    「該殺!」趙馭德咬著牙,狠狠的說道,牙齒磨的茲啦啦響,讓人聽著肉酸。

    剛簡安突然醒悟過來,膝行著爬到莊虎臣面前,鼻涕、眼淚同時就冒了出來,哭號道:「欽差大人,小的該死,小的不懂事,得罪了您老人家!您高抬貴手啊!」

    說罷,一邊抽著自己的嘴巴一邊道:「小的該死,小的該死,叫你嘴臭!小的該死!」一下重似一下,白白的圓胖臉不一會就腫成了醬紫色,成了鹵豬頭了。

    莊虎臣嫌惡的瞧著他在那裡表演,撇撇嘴,對著幾個親兵道:「拉下去,砍了!」

    剛簡安不知道哪裡來的那麼大的力氣,四個親兵都沒能按住他,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眼睛都要滴血,紅的怕人,面目猙獰的指著幾個也穿著義和團服色的八旗軍官道:「好,既然到了這步田地,那我也不替你們瞞著了!要死,你們都得墊背!娘的,分錢的時候有你們,出了事拿老子一個人頂缸!你!托克泰!聯絡糧商的是你吧?你!古明阿!半夜裡把糧食運出糧庫的是你吧!想拿我當替罪羊,沒那麼便宜!我叔叔剛毅現在還是軍機大臣呢!殺了我,你們也沒命!」

    幾個健銳營和神機營的軍官,臉上也沒了旗人那種特有的驕狂,一個比一個快的跪到莊虎臣面前,扯著喉嚨道:「欽差大人,別聽那條瘋狗胡說啊!他是怕死,胡攀亂咬,血口噴人哩!」

    剛簡安獰笑道:「我胡說?你們的事情我都記在帳本上了,就在我屋子的床下面壓著,白紙黑字,真憑實據!要死咱們一起死!」

    莊虎臣真是懶得看這些八旗子弟拆爛污,都是些什麼東西,一丘之貉,都殺了恐怕有個把冤枉的,隔一個殺一個,那肯定有不少漏網的。可真要都殺了,那得罪的人就海了去了,恐怕自己的小命也不長遠了。本來就是個送死的差使,還管他長遠不長遠?

    「大人,那個帳本很重要啊!」楊士琦低低在他耳邊說道。

    莊虎臣猛然醒悟過來,抓住這帳本就是拿住了這些八旗官員的命脈,而他們背後的人就不得不對自己顧忌幾分。等將來打完仗,想拿自己頂缸的時候,恐怕也要掂量掂量,如果打敗了,把這本帳扔出去,就是個推卸責任的法寶,糧餉都被你們這些旗人貪污了,兵無糧餉,敗也是自然。若是僥倖勝了,想拿我當禍首送給洋人,那我就把它抖摟出去,讓天下人看看這大清朝是個什麼玩意,你們這些旗人在貪污,我們漢人在流血,打勝了仗,還要殺頭,那天下一片嘩然是肯定的,就算我莊虎臣死了,也拖這大清朝來墊背,值了!老子就不信了,你還能撐到1911年?

    「死到臨頭,還要扯上別人?拉出去,砍了!」莊虎臣冷冷道。

    剛簡安死死的抱住莊虎臣的大腿:「大人,我說的都是真話啊,大人!帳本就在我屋子裡的床下面,不信我帶人去看啊,大人!」聲音都已經劈了,已經不像是人發出來的,倒彷彿是屠宰場裡綁著準備開刀的豬。

    莊虎臣掙了幾下,沒有甩開他,直接把腰上別著的象牙柄六子柯爾特左輪掏了出來。

    「榮中堂的槍?」

    「就是榮中堂的,在北京城見過!」

    一群人見到這把槍,都眼睛放光,看來這欽差不光是聖眷不錯,和榮祿的關係也不淺啊,這本槍可是他的心愛之物啊。今後要小心巴結了,可別站錯了隊!官場上腐敗、昏庸,那都不是什麼罪過,站錯了隊,那可是禍不旋踵吶!

    「大人,大人看在我叔叔剛子良剛中堂的面子上,饒我一命啊!」剛簡安的鼻涕都糊在莊虎臣的官服的下擺上了,讓他心裡一陣噁心。

    莊虎臣低頭用小的如同耳語般的聲音道:「如果你不是剛毅的侄子,恐怕我還不敢殺你,你放心的去吧!那本帳冊我替你保管了!」

    「砰」一聲槍響,剛簡安眼睛瞪到了極限,滿臉的不相信的表情,半天才朝後栽倒,胸口上一個碩大的血洞,汩汩的噴湧著。

    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的看著他,莊虎臣陰冷的臉沒一點的表情。

    「剛簡安貪污軍糧,純屬一人所為,與他人無關,現已被正法,砍下頭顱,傳示三軍,以儆傚尤!」楊士琦拖著長音叫道。

    一身義和團打扮的八旗大爺,現在才如蒙大赦,早已是面無人色,大汗淋漓,哪裡還能找出半分平日裡的張狂!

    高玨輕聲的在莊虎臣的耳邊道:「欽差大人,該勞軍了!」

    莊虎臣臉上堆著笑容,高叫道:「各位將軍,該犒勞三軍了!」

    說罷,雙手背在身後,不緊不慢的向大營走去,彷彿旁邊躺著的剛簡安只是條宰殺乾淨的白條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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