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正秋的一驚一乍,把我搞得莫名其妙。
「怎麼就有大麻煩了?」我不解道。
鄭正秋歎了一口氣:「我也是聽元公說的,這次打仗,舉國關注,商務印書館已經先行一步了,他們派出了兩個攝影組,由鮑慶甲和陳春生分頭負責,跑到北京和天津那邊去了,計劃拍攝大戰的場景,製作成電影播放。」鄭正秋的表情十分八卦:「國人對這樣的大戰十分關注,這樣的電影出來,肯定會觀者如潮,我算了一下,他們電影出來的時間,說不定正好和我們碰上。」
「這個倒是個麻煩事。元公這傢伙做事情可真是滴水不漏。」我苦笑了一下。
薑還是老的辣,張元濟雖然不懂電影,但是在經營上絕對算是有頭腦的。他上次跑到北京逛了一圈,估計十有八九也是為這事情張羅,這場關於直皖戰爭的電影一出來,要是和我們的電影撞上的話,還真的會給我們的電影帶來巨大的衝擊。
「老鄭,別人的事情我們管不了,只能把自己的事情幹好就行了。」我站起來拍了拍屁股。
「還有,我這幾天總覺得眼皮跳,總覺得會出什麼事情。慕白,嚴老九那邊你也不能掉以輕心,聽說他和任鵬年勾搭上了,投資《清虛夢》的拍攝,咱們的《倩女幽魂》拍的是聊齋,任鵬年的《清虛夢》拍的也是聊齋,誰都看得出來,嚴老九這一次是和你對著幹。你可不能不提防他,小心他在下毒手。」
鄭正秋的這個消息,遠比第一個消息來得讓我震駭。嚴老九和任鵬年勾搭到一塊,這事情就複雜了。
「元公知不知道這事情?」我小聲道。
鄭正秋苦笑:「他知道又能幹什麼?商務印書館又不是他一個人的。別人來投資,商務印書館的那幫董事們巴不得呢。」
「這事情有點麻煩了,任鵬年我不怕,嚴老九攪和進來,肯定會出亂子。安全的事情,你不用管了,我會讓月笙哥負責。」我拍了拍屁股,找杜月笙和吳昆山去了。
聽我把相關的情況一說完,大師兄吳昆山和杜月笙如臨大敵。吳昆山馬上派人和師父聯繫,杜月笙則集合青幫弟子,安排安全防務。
他們做事情,我很放心,所以很快就沉靜了下來,不過內心還是有些忐忑。
四天後,七月十號,是個大晴天,艷陽高照。
搭景工作已經全部完成,設備調試、服裝準備等等各種籌備工作也已經就緒,我讓人把祠堂的門打開的時候,被我關了幾天的那幫人總算是見到了天日。
在我的想像裡,這幫被關了好幾天的傢伙應該是瘋瘋癲癲了吧,一開門還不瘋狗一樣往外跑,可開了門,發現院子裡靜悄悄的,走進去,才發現周圍的房間裡,一個個人或捧著劇本若有所思,或對著牆壁發呆,或躺在床上睡覺,至於我老爹,更是非同一般人,老頭子光著膀子站在屋子裡,拿著毛筆在牆上畫畫呢。
「都,都瘋了這是?」鄭正秋被眼前的景象震精了。
我呵呵一笑。
這樣的狀態,才是我需要的狀態。看來被我關了這麼多天,這幫人都入戲了。
入戲了,就好辦了!
「虎頭,去準備貢品,中午時分,祭祀,開拍!」我大聲道。
「好勒!」虎頭一聽說終於可以開拍了,一溜煙就跑出去了。
上午十一點,鎮口,人頭湧動。
劇組的幾百號人密密麻麻地簇擁成一團,加上鎮子裡那些看熱鬧的居民,人群密集得如同蒼蠅一樣。
祠堂裡面的一張長案被抬了出來,上面擺放好了祭品,正中擺放了一個大香爐,劇組的主要成員,站在前排,我位於正中。
辟里啪啦,鞭炮齊鳴,硝煙四起,把我差點嗆死,青幫弟子抽出短槍,槍口對天,一通齊射,槍聲陣陣,嚇得一群群鳥雞飛蛋打。
「時辰到!敬香!」虎頭扯著嗓子大喊了起來!
我帶頭,一幫主創點上了香,恭恭敬敬地插在香爐裡,暗中禱告這次拍攝能夠一帆風順。
搞完了典禮,我站在前面,看著眼前的這幫人,嘿嘿一笑。
「各位,你們中間,有我親爹,有我的朋友,有我的前輩!但是從這一刻開始,我就六親不認了!不管你是誰,不管咱們交情多麼好,哪怕就是我親爹,拍攝的時候我也翻臉不認人,演不好,哪涼快跟我哪呆著去!這部電影,只許成功,不許失敗!」我大喊了起來。
老爹在下面看著我,做出了一個要扇我的表情,眾人樂,卻又不敢笑。
「《倩女幽魂》拍攝工作,重視開始!吃完了這頓飯,都給我打起精神!各司其職!各位,端起這杯酒,干了!這一次,咱們不成功,就成仁!」我端起了黑陶碗,將一碗的酒一口乾了,摔在了地上。
「干!」
「干!」
「不成功就成仁!」
……
一群狼嚎。
吃完了午飯,一幫演員跟我上山,蘭若寺那邊,早就佈置好了,皮特等候多時。
「是按照分場走嗎?」皮特問道。
電影拍攝,並不是按照電影中場景的順序拍攝的,大多先是把發生在同一場景的不同的戲拍完,再換下一個場景,這樣做,主要是為了省事也考慮經費。
「暫時不用。今天的第一場戲,就拍攝第一個鏡頭。」我嘿嘿一笑。
「第一個鏡頭可是晚上的戲,這距離晚上還有幾個小時呢。」皮特不理解,按照他的意思,應該把別的戲先拍了。
「萬事開頭難,這幫人你也看到了,都是第一次拍電影,必須讓他們全都熟悉了,全都真正入戲了,才能夠按照一般的拍攝進行。懂嗎?」我樂道。
「聽你的,聽你的。那就等晚上。」皮特走開了。
《倩女幽魂》的第一場戲,內容很簡單,深夜,蘭若寺裡一個書生夜宿,小倩來,誘惑書生,書生喪命於姥姥之手。下面才引出主演寧采臣來。
這場戲,雖然很短,但是很重要,基本上是為整部電影定下了一個基調,埋下了一個懸念。
演員們分在在寺裡面閒聊,我卻沒閒著,和皮特細心地檢查攝影機以及各種設備,尤其是我看中的蠟盤發聲。
「放心吧,保證沒問題。」皮特指了指身邊的一個大匣子。
我原本以為蠟盤發聲的裝備會很沉重,現在看來,也並不是我想像中的那麼落後。
一直等到了太陽落下山,夜色四合的時候,寺院裡的氣氛才緊張了起來。
空山,古寺,鳥鳴獸啼,氣氛變得詭異無比,受這氣氛的影響,劇組的人也真正進入了狀態。
「開燈!」我坐在一張折椅上,拿著鐵皮話筒,大聲喊了起來。
啪啪啪!分佈在古寺不同角落不同方位的探照燈亮了起來,這些燈事先都按照我的要求,在燈前蒙上了幾層輕紗,青色詭異的柔光頓時將古寺籠罩在了一片陰森之下!
「揚風機!」我揮了揮手。
寺門口的一側,十幾個身強力壯的青幫弟子使勁力氣轉動揚風機,頓時大風起,地面上的落葉隨風揚起!
「各部門準備,開拍!」我一聲令下,環球公司的攝影師龔古爾和葉向榮兩個人坐在攝影車上,打開攝影機,開始拍攝。
首先開始的就是一組空鏡頭。陰森的古寺,風吹枯葉,氣憤恐怖,黑暗之中,木樓上一個窗戶亮著燈光。
這些鏡頭沒有什麼技術難度,一遍就過,但是現場的嚴肅氣氛,感染了所有人,沒有一個人吭聲,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即便是平時話最多的老爹,也安靜地像個小學生一樣,畢恭畢敬站在那裡。
空鏡頭拍完,就是那場聶小倩勾引書生,書生送命的戲了。
房間裡,兩台攝影機擺好了位置,擠了一屋子的人,我揮揮手,顧洛然和大師兄吳昆山被我叫了出來。
顧洛然演的是小倩,一身白衣,長袖素顏,燈光下看得我兩眼發直。至於大師兄吳昆山,他演的就是那個一上場就掛掉的倒霉書生,本來他就是個文雅的人,這麼一打扮,果然是個人見人愛的悶騷讀書人。
「你們各自的戲,都熟悉了吧?」我沉聲道。
顧洛然和吳昆山相互看了一眼,都點了點頭,兩個人都知道拍什麼內容,眾目睽睽之下,都有點害羞。
他倆這樣子,讓我直冒火。媽媽的,都到了這個時候了,還害個屁的羞!
「我跟你們說清楚了,這第一場戲,說白了,就一句話,調戲!勾引!勾引,明白嗎!?」我大喊了一句,兩個人都抖了一下。
「把你們的小姐矜持和書生意氣都給我放下,現在是勾引!怎麼淫蕩怎麼來,怎麼艷麗怎麼來,怎麼風情怎麼來!演不好,我把你們都丟樓下去!」
我狠狠地瞪了兩個人一眼,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拿起鐵皮筒,大喊了一聲:「開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