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院子裡的火把不停爆出炸裂聲,夜逐漸深了,萬籟俱靜。
我和虎頭就這麼等著,不像是面對生死,反倒像是欣賞夜景。
一陣嘈雜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虎頭緊張地看著我。
「少爺,來了。」虎頭握起了鋼刀。
「來了好,早死早托生。」我單手托起槍,坐在椅子裡,把杯中最後一口茶喝完。
「把院子給我圍了,鳥都不要放走一隻!」
「九爺有令,抓活的,回去千刀萬剮!」
「兄弟們,給我上!」
……
一陣喊聲之下,有兩個青幫弟子衝入了大門。
啪啪!
那兩個倒霉的傢伙剛進院子就被我兩槍放倒。
「虎頭,看我槍法如何?」我樂道。
虎頭忍不住笑:「少爺,咱們這距離大門這麼近,人又那麼大,瞎子也能打得中。」
說的不錯,我雖然沒有阿山那樣百步穿楊的絕技,可這麼近,那是一打一個准。
「不好,蔣大頭有傢伙!」
「蔣大頭手裡有傢伙,你們他娘的手裡難道是燒火棍嗎!?給我上!」
一陣呼喝之下,呼啦啦又湧進來一幫人。
啪啪啪啪!
槍聲不斷,進來幾個倒下幾個。
外面更亂了,哇哇亂叫,鬼哭狼嚎。
「圍攻!圍攻!」
大門有人往裡沖,還有人從兩邊的院牆往裡翻。我負責大門和一邊的院牆,虎頭負責另一側,凡是進來的人,不是死在我的槍下,就是一露頭就被虎頭一刀結果,殺得真是酣暢淋漓,時間不長,二十條人命就這麼報銷了。
「少爺,真是他娘的過癮!」虎頭全身是血,站在院牆下面,哈哈大笑,正笑著,忽然看著我身後睜大眼睛:「少爺!屋頂有人!」
屋頂有人?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身後一聲槍響,與此同時,我覺得後背被什麼硬的東西頂了一下,一股鑽心的疼痛傳來,眼前一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
接下來,彷彿是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自己一個人在黑暗中走,寒冷無比,好像赤身裸體行走在冰面之上。看見很多人的臉,渾身是血的虎頭,二哥、老爹和小妹,看見天仙一樣的顧洛然在一片花朵中翩翩起舞,看見攝影機在呼啦啦地轉,看見鬼怪,看見刀山血海。
不知道什麼時候,那黑暗中閃現出一個耀眼的光球,我順著那光球摸去,看見一扇門,一扇被光芒覆蓋的門。
從那門中,傳出來人聲,推門而入,光芒讓我的眼睛劇烈疼痛起來。
「少爺,少爺,你醒了?」
「少爺醒了?」
這是虎頭的聲音?
「不要靠的太近,讓開一點!」
這是查理的聲音?
意識在一點點的恢復,與此同時,巨大的疼痛彷彿電流一樣在我的身體中一擊而過,然後洪水一般淹沒了我。
艱難地睜開眼,發現虎頭的臉貼在我跟前。
「虎頭,我死了嗎?」我虛弱地說道。
「少爺!少爺,我是虎頭!我是虎頭呀!」虎頭嚎啕大哭。
意識清醒過來之後,我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床上,周圍是一個狹小的空間,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應該是一個牢房。
虎頭身上穿著號衣,他的背後,站著查理和蕾絲。
「蔣,你可真算命大,那子彈如果偏離哪怕半厘米,你就要去天堂了。」查理見我醒過來,微微一笑。
「我這樣的人,去天堂,上帝不會收我的。」我掙扎著想要爬起來,被蕾絲摁住。
「你現在最好躺著。」蕾絲雙眼通紅,一看就是長時間熬夜的結果。
「虎頭,我記得我們兩個在院子裡殺人,我中了一槍,怎麼跑到這裡了?怎麼回事?」我急切想知道發生了什麼。
「少爺,你已經昏迷了五天五夜了,要不要吃點東西。」虎頭道。
「一時死不了,趕緊說,別讓我心急。」我氣道。
落到嚴老九的手裡,我肯定沒有活命的可能,怎麼會被弄到牢房裡,而且查理和蕾絲怎麼又在這裡,看樣子,是查理這小子給我動的手術。
虎頭和查理相互看了一下,查理點了點頭,虎頭坐在我跟前,一五一十把事情給我說了一遍。
那一晚,我和虎頭在自家院子裡,佔據有利地勢,讓嚴老九的手下死傷慘重,困境之下,還是嚴老九詭計多端,暗度陳倉,讓人在前面吸引我和虎頭的注意力,同時派一個手下從後面翻身上屋,暗中偷襲,一槍擊中了我。
接下來,就好辦了,虎頭手中沒有傢伙,嚴老九的手下一擁而上,把他摁倒在地。
抓住了我們兩個,嚴老九要把我們押回賭檔,在嚴大鵬的靈前千刀萬剮。結果出了門,就頂上了杜月笙的人。
杜月笙在把我爹他們護送到法租界之後,怎麼想怎麼覺得我就這麼死了有些可惜了,再說,我之前幫了他的大忙,他覺得還有爭取讓我活命的希望,就帶人找了回來。
杜月笙和嚴老九雖然都是青幫的人,但是一個是法租界,一個是英租界,平日裡井水不犯河水,照例說頂在一塊不會出什麼大簍子,但是那天巧了,阿山和阿榮兩個不要命的傢伙也在裡面,一見我一身是血不知死活,立馬急了,阿山那桿槍,是出了名的准,抬槍就打,雙方差點鬧了場火並,杜月笙和嚴老九好不容易制止了各自的人,碰到一塊談判。
杜月笙要嚴老九把我和虎頭交出來,嚴老九哪裡願意,死活不叫,還撒下狠話,讓我和虎頭三刀六洞。通字輩的嚴老九自然不會把杜月笙看在眼裡,杜月笙不得不低三下四地要求嚴老九先把我送到醫院裡,救活了再說下面的事情。
雙方各不讓步的時候,查爾斯和查理帶著英國巡捕房的人趕到。
他們兩個人怎麼趕到的,自然是蕾絲找的。
蕾絲是個聰明的女人,先前我和虎頭出去的時候,她就從二哥那裡知道我這麼一出去肯定會壞事,上海她又不熟,不知道到地方找我,唯一熟悉的,就是查爾斯和查理了,就跑去了英國領事館把這事情跟查爾斯說了。
查爾斯本來就欠我一個大大的人情,加上大家又都是朋友,所以二話沒說,和查理一道帶著巡捕房的人就來了,結果一到,發現兩幫人正在準備火拚呢,而且我已經那副死樣子了,查爾斯也顧不得那麼多,讓英國巡捕直接上了槍,把我搶了下來。
不管是嚴老九還是杜月笙,再牛皮哄哄,也不敢和英國人做對,尤其是嚴老九,他的老巢就在英租界,雖然他閨女是英國總領事的情人,但是查爾斯是新人的巡捕房督查,他不得不給查爾斯一個面子,讓查爾斯把我帶了回去。
就這樣,我被帶回了英租界,帶進了領事館專用的醫院,查理親自主刀,給我取出了子彈。
先是上海賭界大亨嚴老九的兒子當街被殺,接著是嚴老九帶人堵住了蔣家的宅子,被放倒了二十多個手下,好不容易拿住了人,竟然和法租界的青幫新貴杜月笙發生了火拚,接著英國巡捕房也捲了進來,這些事情中的任何一件傳出去,都絕對能夠轟動上海灘。
不過這僅僅只是開頭,接下來的幾天,我的名字在上海家喻戶曉,可謂大大的出了一把名。
查爾斯把我帶回去,嚴老九自然不肯善罷甘休,立刻找到了英國總領事,控告查爾斯包庇殺人犯,英國總領事得了嚴老九不少好處,還搞了人家的女兒,自然要求查爾斯把我交出去。
而另外一方面,杜月笙在得知消息之後,也立刻展開了大營救,利用自己的各種關係,先是倒騰了上海縣政府的警界到英國領事館要人,稱蔣大頭是上海人,即便是犯了罪,也應該交給中國政府來處理,而英國方面堅持我是在英租界幹掉了嚴大鵬,即便是審理案情也應該有英國方面組織法庭。
雙方各執一詞,爭論不休,而上來各大媒體更是爭相報道,尤其是史量才的《申報》,成為了媒體中報道最詳細的一家媒體,不僅把前兩年那檔子事情報道了出來,而且把嚴大鵬對蔣家的敲詐更是寫的極為生動,搞得上海人人群情激奮,紛紛要求由中國政府組織法庭來公平審理,將這一事件調查清楚。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徹底搞大了,不過,還有更大的。
就在這五天之內,杜月笙一方面全力營救我,另外一方面,更沒有放鬆他的計劃,在阿山和阿榮的領導之下,法租界青幫頻頻出動,大搶八股黨沈杏山等人的煙土,每到晚上,黃浦江兩岸槍聲不斷,八股黨雖然人多勢眾,而且還和英國的緝私營、水警營沆瀣一氣,但在杜月笙的精心組織和阿山等人的瘋狂報復之下,損失慘重,搞得那些把貨交給八股黨的煙土商人極為氣憤,不僅拒絕把貨交給八股黨,更是要求八股黨賠償損失,這麼一搞,八股黨對於煙土的壟斷徹底被打破,原本被逼得山窮水盡的法租界黃金榮、杜月笙等人頓時鹹魚翻身。
而在此期間,沈杏山也迅速查了出來,第一個搶他煙土而且給杜月笙出謀劃策斷他財路的人,就是我!
這下子,我這麼一個原本名不經轉的小人物,頓時成為了上海灘兩大黑幫勢力爆發衝突的導火索。
有殺子之仇的嚴老九、有斷財之恨的八股黨是一家子,都在英租界混,一心要營救我的黃金榮、杜月笙等法租界青幫決議和對方死磕下去,一來為了成全朋友之義,二來也是為了自己的生存,鬧得不可開交,甚至在衝突不斷,各自都死傷了不少,不管是英租界還是法租界,都已經亂成一片,一到晚上人們都不敢出門。
而更大的亂子,還在後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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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張了!緊張了!後面天真的要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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