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代的上海,魚龍混雜,什麼人都有,發生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極為平常。但是眼前的這一幕,讓我十分好奇。
但是虎頭很緊張,連聲音都顫抖了。
「五少爺,那麻袋裡面裝的是土。」虎頭謹慎地看了看周圍,見沒有人注意到我們,才小聲道。
「土?什麼土?」我愣了一下,很快就反應過來。
十有八九,是煙土吧!
虎頭點了點頭,湊到我的耳朵旁邊,小聲嘀咕起來。他這麼一說,我才明白剛才這幫人幹的勾當。
上海什麼人都有,但是最然人忌憚的,當然是幫派。太平天國的時候,洪門小刀會首領廣東人劉濟川興兵起義,佔據上海縣城,後雖然被清軍剿滅,但幫會勢力開始在上海滋長,到了清末民初,幫會勢力從地下轉到了地上,其中的首領甚至成為了民眾領袖、地方紳士,這些人廣收門徒,扶持勢力,更是從事各種各樣的斂財勾當,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賭和土。
賭且不說,鴉片煙一本萬利,眾所周知,幫會裡有三山五嶽的好漢,五湖四海的英雄,為了討生活,自然盯上了這個暴利的勾當。鴉片大多是從海外運來,20年代,不管是中國政府還是各國列強,都對鴉片大加制裁,一旦發現,財產沒收,犯人服刑。從吳淞口到英法租界碼頭一帶,軍警林立,關卡重重,想要運進來,十分困難。
有道是鼠有鼠道,和軍警打的交道多了,幫會的這幫人也自然就摸出了一些門道,找到了一個極為巧妙的卸貨方式,行裡人,稱之為「撓鉤」。
什麼是撓鉤?就是接送煙土的人,算準了每一夜黃浦江漲潮的時間,將裝著煙土的麻袋一隻隻往水裡跑,等到潮汐退的時候,水勢倒灌,麻袋便可神不知鬼不覺地在江水中湧入碼頭航道,這個時候,預伏在航道的好手,就會拿著抓勾出場,麻袋浮在水面,很容易看到,用抓勾輕巧地就能弄到手。當然,這需要極為密切地配合,在軍警眼皮子底下做這種事,必須小心謹慎。
撓鉤的事情,軍警知道,幫會的人知道,那些刀口舔血的最底層的混混自然也知道,所以也就有了搶土一說。
一袋煙土就是幾袋大洋,為了生存,很多膽大的人就埋伏在暗處,等幫會的人完成了撓鉤,接到了貨,便強行搶土。這是極為危險的行當,成功率極小,煙土價值極大,從事這行當的自然都是有大勢力的幫會,接貨的時候,自然派出得力的人手,而那些底層的混混想從這些人手中搶走煙土,談何容易,常常被當場弄死。即便僥倖成功,搶到了煙土,丟了煙土的大幫會自然會全力追查,往往也難逃厄運。
危險歸危險,但人畢竟得生存,所以有「撓鉤」就有搶土,這樣的事情,幾乎每天都在發生,也每天都有人喪命。干「撓鉤」的幫會,對這些搶土的人恨之入骨,幹活的時候,只要有人靠近,就用短槍射之,有的時候,你看一眼都有可能被打成篩子,虎頭剛才那麼緊張,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聽完了虎頭的介紹,驚了我一身的冷汗。
媽媽的,這上海,表面上燈紅酒綠十里洋場,底子裡,不知道有多少人丟了性命。
「五少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即便是到了家,這個爛地方咱們也得小心謹慎。」虎頭的話,讓我深有同感。
客輪駛入了英租界的碼頭,緩緩停靠在岸邊。在海上漂流了幾日的旅客們扶老攜幼歡笑地湧著下去,兒那頭上,早就等待的人群,更是大喊大嚷,一片混亂。
張元濟和章太炎兩個人,特意過來和我告別,特別是張元濟,臨走的時候,千叮嚀萬囑咐讓我有空一定要去商務印書館找他。
送走了兩個老頭子,就看見查爾斯、查理和格蕾絲走了過來。
查爾斯貴為租界督察,自然有一幫手下幫忙,這方面,我也沾了他的光,不用自己動手,行李什麼的早就被拎到了碼頭上。
「格雷斯,到我那裡去吧,聽說這鬼地方太亂,租界裡畢竟安全一些。「查爾斯對格蕾絲發出了熱情地邀請。
格蕾絲莞爾一笑,搖了搖頭。
「我和你們可不一樣,你們是來享福的,我是來受罪的。作為記者,我得盡快瞭解這個國家,這個地方,這樣才能順利完成報道任務。躲進租界固然安全,但是可愛的查爾斯,你想讓我變成籠子裡的金絲雀嗎?」一身白色長裙的格蕾絲,咯咯直笑,看得包括我在內的一幫男人目光癡呆。
「可是格蕾絲,你總得有個落腳的地方吧?」看得出來,查爾斯對這位美女甚是上心。
格蕾絲轉臉看著我,目不轉睛,盯得我心裡發毛,一股極為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誰說我沒有落腳的地方,蔣那裡就可以嘛。親愛的蔣,我想你不會拒絕一個女人的懇求吧。」格蕾絲對我做出了一個飛吻的動作。
媽媽的,果然如此。
這麼一個美女住在我那裡,固然是件賞心悅目的事情,可也麻煩多多。
我那未從謀面的老爹,絕對是個老封建,先前闖了禍還沒消停呢,我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再帶著這麼個洋妞回家,老爺子會是什麼反應?說不定一怒之下把我都給趕出去了,那豈不是在美女面前丟盡了臉面。
再者,誰知道格蕾絲這女人好不好招待,美國女人是大方,但也潑辣直接,搞出了矛盾,得不償失。
就在我猶豫不決的時候,查爾斯歎了口氣,拍了拍我的肩膀:「蔣,也只有這樣了。格蕾絲小姐是個寶貝你可不能讓她受委屈了。」
查爾斯把他身上的槍套接下來,連同那把精緻的小手槍一併交到我的手裡:「拿著防身,有什麼麻煩,可以找我。」
得,這狗日的替我做決定了。
看著手中的這槍,看著格蕾絲小鹿一樣渴求的眼神,我也只能點點頭。
幾個人擁抱而別,查爾斯、查理帶著他們的人浩浩蕩蕩去英租界了,留下我、虎頭和格蕾絲三個人站在碼頭。
客輪上的旅客都已經走光,原本喧囂的碼頭頓時空曠冷清無比。
「虎頭,不是說有人來接嗎?」我墊腳看了看遠處,街道上一個人影都沒有。
虎頭也有些納悶:「來之前我就發了電報了,二少爺說阿福會來接,這個老東西,不會忘了吧?!」
阿福是蔣家的老僕人,也是管家,他自幼跟著我那個老爹走南闖北,蔣家已經把他看成了家裡的一份子。
「蔣,現在怎麼辦?」格蕾絲打了個哈欠,估計小妮子累得夠嗆。
「等唄。」我摸出一根煙,點上,呼吸著這夜色中清涼的空氣。
此時的上海,如同一頭在黑暗中酣睡的巨獸,我就在它的腹腔裡,這種感覺,很奇妙,有些忐忑,有些興奮。畢竟這裡,將是我一展拳腳的地方。
「五少爺!五少爺!」就在我發愣的時候,只見一個人力車風也似地跑了過來,車上坐著的一個人,揚起手臂衝我大聲呼喊著。
「阿福,你腦袋秀逗了吧!這麼晚才來!」虎頭鬆了一口氣。
黃包車在面前停下,車上那人跑了下來。是個五十多歲的小老頭,一身長衫,瓜皮帽,骨瘦如柴。
「阿福,你臉怎麼了?」虎頭一把扯住了阿福。
阿福的一張老臉,青腫無比,嘴角開裂,血跡斑斑。
「五少爺,家裡出事了!出大事了!」阿福噗通一聲跪在我面前,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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