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
「誰?」聽到敲門聲,金正期過去開門,不想竟是爸爸。
老頭子才走進來,就聞一一股濃濃的酒味,客廳裡橫七豎八地放著酒瓶,衣服和外賣盒子也扔得亂七八糟,連個有坐的地兒都沒有。
「我——我馬上收拾一下。」金正期說著動手。
老頭子擺了擺手,道:「不用了,等我走了再收拾吧。」
金正期停下來,見爸爸左右看了看,不知道坐哪裡好,道:「到書房裡坐吧。」說著趕緊過去打開門。
這裡,還算比較乾淨,可也扔了兩件衣服在桌子上,金正期趕緊收拾了。
老頭子在椅子裡坐下來的時候,沉重地歎了口氣,房間裡已多少天沒有開窗通氣了,一股難聞的腐朽味道。
「爸爸,要喝點茶嗎?」金正妍說著去沖茶,老頭子點了點頭,道:「你也要喝一點茶,解解酒。」
金正期愣了下,什麼也沒有說,自去沖茶。
現在,兩個人坐下來,都在沉默。
「爸爸你——今天怎麼來了?」金正期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試著去揣測他的心裡。
老頭子只應了聲,什麼也沒回答,只是喝著茶,然後放下杯子,道:「你現在——過得還好嗎?」
「還——」「好」字要說出口的時候,又被吞了回去,看著這樣的環境,這樣的家,這個「好」字要怎麼說出口。
「雖然我很高興,你能做出這樣的決定,不過我也知道,現在的你,一定很難受,很怨恨我吧。」老頭子語重心長地道。
「沒有,我——是我自己決定的。」金正期想說「對」,可從小就愛孝字熏陶長大的人,是不能那麼說的。
老頭子道:「不用否定,我知道,你是受我的壓力才會做出那樣的決定的,我有明白你現在的心情,因為我也是這樣走過來的人。」
金正期不說話,他的不否認,就是對父親的肯定,這讓他感到更加沉重。
「對了,最近工作怎麼樣?」老頭子轉了一個話題。
金正期道:「還好,過兩天要去美國一趟。」
老頭子道:「很好,我會和金部長說的,你可以在美國多呆些日子,到處走走,散散心。」
「不用,是去參加一次活動,活動一結束,我就會馬上回來的,然後——」金正期鼓了下勇氣,道:「正琳小姐是想什麼時候定婚?」
見兒子這麼直接地提到那個女孩子,老頭子略感到有些欣慰,但考慮到此時他的感受,道:「這件事以後再說,我已經讓你很為難了,這件事,我不會再勉強你的,你可以拒絕。」
金正期道:「不用,你說的很對,愛是一回事,婚姻是另外一回事,更多的是一種職責,我能理解。」
「你能這樣想,我就放心多了,只是——」老頭子想了想,道:「還是放放吧,按我說的去做,在美國多呆一段時間,好好休息休息,其他的事情,以後再說。」
「聽說她現在也在美國,是嗎?」金正期問道。
老頭子不回答,轉道:「聽說她的病更重了,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你是說飛絮?」金正期的臉上掠過一絲緊張,不過,很快就消失了,搖了搖頭,安靜地道:「既然決定了,我和她——也就這樣吧。」
見兒子一臉的為難,老頭子心裡也是一陣陣地痛,畢竟,自己也有過這樣的經歷,可以說是身同感受。
「不要太難為自己,我——」老頭子捶了下自己的胸部,道:「我真恨自己,如果不是我,也不會讓你這麼為難,我——我對不起你。」
「爸爸!」金正期抓住爸爸的手,緊緊握著,道:「不要這樣,我——沒有怪你
的意思,而且,這也是她主動提出來的,所以,爸爸不用感到這麼難過。」這麼說著,強忍著快要湧出的淚水。
「好!很好!」老頭子拍了拍兒子的手,道:「謝意謝你能理解我。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好好地在美國休息一段時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說著起身,離開時,再次回頭,看了看廳裡亂七八糟的酒瓶,想說什麼,可又不知道說什麼好,歎了口氣,離開。
「爸爸,我送你,我去開車。」金正期道。
「不用,我自己走來的,老了,這樣走走對身體有好處。」說著,頭也不回去沿著道路走向遠處,站在門口,倚著牆,看著父親,他高大的背已經開始有一點彎了,發間已經頻添了諸多白髮,而自己——還在和他爭著些什麼,讓他操心,讓他放不下,想到這裡,淚水再也止不住,湧了出來。
站在客廳的中間,看著這些雜亂的酒瓶,鄭起袖子想收拾一下,不由又想起她來,她的病——又重了嗎?
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死亡,而我選擇了離開,我——坐下來,坐在地板上,繼續喝酒,除了喝酒,不知道還有做些什麼,打開手機,翻到她的號碼,可是沒有勇氣打過去。
「不要再聯繫,好嗎?哪怕是為了我,請不要再聯繫。」她看著自己,肯求道。
每每回憶起這個畫面,心裡就一陣陣地疼痛。
「那就不要聯繫,再也不要聯繫!金正期,你到底怎麼了,分明知道她愛的人不是我,為什麼還要這麼癡情,為什麼?林李飛絮,你很了不起嗎,在玩弄我,是嗎?因為得不到他,所以才會接受我的愛,是這樣嗎?你以為你是誰,沒有了你,我金正期會活得更好。」說著這樣狠心地話,移動手指,選下刪除鍵,然後出現「確定」和「取消」。
真的要確定嗎?心,突然又狠不下來,兩個人,就這麼分開嗎?再也不聯繫,是這樣嗎?連見一面也不能夠,就這樣,度過一生嗎?那要怎樣才能忍住?
「忍住!一定要忍住,只有學會忍耐才能度過人生。」這是妹妹金正妍曾對自己說過的話,現在,它再一次在耳邊響起來。
對,她說的沒錯,要度過人生,得學會忍耐才行,我——
金正期閉上眼睛,狠心地按下鍵去,然後,淚水滴下來,把手機狠命地砸在牆上,繼續喝酒,打開卡拉OK,一邊唱著,一邊喝酒。
一個人的KTV,一個人的演唱會,嘈雜中,更多的是寂寞。
這樣唱著,直到敲門聲響了很久才聽到,抹開淚水,過去開門,想不到站在門口的人,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