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自跟鍾岳峰有了肌膚之親之後,忽然對這個比自己小了好幾歲的男人產生了一種莫名其妙的感情,那種感情裡混雜了男女之情和姐弟之情,有時候把他當成了自己喜歡的一個男人,想起那令人銷魂的一夜激情,她禁不住臉發燒,心兒砰砰亂跳彷彿是揣進了一隻兔子;有時候又覺得他就是一個半大的孩子,心裡藏了好多事情的孩子,讓自己對他充滿了憐愛之情。但是,她從來沒想過自己和他能夠結婚,甚至沒有想到還會再和他發生那種事,因為她知道他不屬於自己,甚至不屬於任何一個人。
「秋月,熊經理叫你呢。」秋月正在胡思亂想,一個服務員走過來叫她。
她愣了一下,想起那個熊三看自己時色迷迷的目光就有些噁心畏懼。「究竟是哪個熊經理在叫自己?」她就問那個服務員。熊家兄弟在這風月樓都被叫做經理。
「兩個經理都在,你可要小心些。」那個服務員有些同情地看著她,她當然知道兩個熊經理都是什麼東西,秋月這次只怕是難逃魔掌了。
秋月忐忑不安地走進了熊麻子的辦公室,熊三果然也在。她一走進去,熊三的一雙眼睛淫兮兮地直往她身看,恨不得從眼睛裡突然伸出一雙手扒光了她的衣服。真他媽的俊呀,這少婦自有一種成熟韻味,像是熟透的飽滿多汁的果實,遠不是那種青澀的小姑娘可以比的。熊三正在胡思亂想,忽然聽到大哥咳嗽了一聲,就戀戀不捨地收回了目光。
「秋月,我們不是答應幫你討回你男人的撫椊金了嗎?那個老闆這會兒躺在醫院裡快要死了,金礦一時也無法開工,資金也籌不來,但我們兄弟已經答應你了就不能失信,這是十萬塊錢,你先拿著,等以後金礦老闆有錢了我們一定會幫你多要回一些來。你拿了這錢以後想回老家也行,想繼續留在這裡也行,給你重新安排一個輕鬆的工作。」熊麻子一改平時蠻橫霸道的聲調,語氣出奇地溫和。
秋月有些意外,今天這太陽怎麼打西邊出來了?她接過那一捆沉甸甸的錢,彷彿捧著了自己男人的生命。一個大活人沒有了,就換了這一捆紙嗎?淚水禁不住奪眶而出嘩嘩地流起來。最初那撕心裂肺的痛楚被時間沖淡了不少,在拿到錢的那一刻又重新撕裂了。秋月提著一袋子的錢失魂落魄地走出了風月樓,滿大街陌生的人彷彿離她很遙遠,這個世界的一切此時似乎和她都毫不相干。
綹子黃昏昏沉沉地走出了網,熬了通宵就是鐵打的漢子也受不了。綹子黃是他的綽號,綹子是東北方言就是指土匪。他並不是真的土匪,充其量不過是流里流氣游手好閒的痞子,當然也幹些撬門拎包的事。乍一從黑乎乎的網出來,冬天白花花的太陽晃得他一時睜不開眼來,揉了揉眼睛,晃了晃暈乎乎的腦袋,他站在巷子口發怔。他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回那個破爛不堪的家聽奶奶漏風的嘴嘮叨會很心煩,這時候最大的願望就是到飯店裡燒雞來那麼一隻,紅燒肉來一碗,羊肉餃子來半斤,這麼多吃得完嗎?他想著吞了一下口水。可惜,肚子裡空空的,口袋裡也空空的,連最後的一個硬幣也給了網的那個長得跟某當紅明星很像的網收銀小姐。
這時,綹子黃的眼睛一亮,他看見一個漂亮的女人像患了夢遊症似的提著一個袋子晃悠著走了過來。哈哈,真是雪裡送碳,他興奮起來。等那女人走近的時候,他突然衝過去,一把奪過她手中的袋子,轉身向巷子裡跑去,跑過網的時候他還不忘扭頭沖倚在網門口巧笑嫣然的收銀小姐吹了聲口哨,那女孩衝他拋了個媚眼,就沖這一眼綹子黃不知道又要往這裡送多少錢。
秋月茫然地走在街,這時從旁邊竄出來一個人來,一把奪去了她手中裝著十萬元錢的袋子,撒腿又跑進了巷子,一轉眼就沒影了。在那一瞬間她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愣怔了一下,看看空空的雙手,突然發出一聲悲慟的嚎叫:「我的錢——」她眼睜睜地看著十萬塊錢突然間就沒了,像是男人的生命在她面前被突然奪取一樣。她眼前一黑,陽光、行人、街道突然間消失了,她兩腿一軟慢慢地癱倒在地。
綹子黃一路狂奔,在這一片迷宮似的居民區裡,他簡直如魚兒似的在巷子裡鑽來鑽去。穿過了好幾道巷子,他喘著粗氣回頭望了望,身後沒人追來,他嗖地一下鑽進了旁邊的一個廁所,廁所裡沒人,他打開袋子看了一眼,愣了一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揉眼睛再看看還是滿滿一袋子清一色的百元大鈔。
「媽的,不會是假錢?」他抽出一張,根本不用仔細看,拿在手裡就知道絕對是貨真價實的真錢,這對於一個倒騰過假幣的人來說鑒別偽幣的功夫絕對不比銀行的專業人員差。他又一連抽出好幾張都是貨真價實的人民幣,他的心這時才怦怦地亂跳起來。媽的,老子發財了。
幾分鐘以後,綹子黃從廁所裡出來,手裡的袋子已經不見了,他一搖三晃地往家裡走去。那個破敗不堪的家只有他和奶奶兩個人,他已經一個多月沒有回家了。
綹子黃的奶奶聽到有人進了院子,揉了揉昏花的眼睛才看清是多天未見的孫子,剛想張嘴說話,他嗖地一下就溜進了自己屋裡。綹子黃把錢數了一遍整整十萬元!他抽出一疊錢,把其餘的錢藏好,這才哼著小曲得意地走了出來,見奶奶猶自在外面絮絮叨叨的,就不耐煩地說:「我已經找到事做了,在——在網班呢。」把幾張錢塞給奶奶一溜煙跑了。
綹子黃大搖大擺地走進了一家飯店,飯店老闆一看見他,就跑過來一把抓著了他的領子:「好小子這些天你躲哪兒去了?欠的飯錢什麼時候給?」
綹子黃一巴掌打掉飯店老闆那只油膩膩的爪子:「放開你的狗爪子!老子出國發洋財去了。」說完從口袋裡抽出幾張鈔票甩到飯店老闆臉。飯店老闆剛想發火,拾起來一看轉怒為喜,腆著臉道:「黃小哥,今天吃什麼?」
「就你這破飯店能有什麼好吃的?就那燒雞烤鴨豬蹄什麼的隨便,別昨天剩下的。就要今天剛出鍋的熱騰騰又鮮又香。」一邊說一邊巴咂嘴。
秋月睜開眼睛一陣刺疼,白乎乎的,一片白乎乎的彷彿是茫茫無邊的雪野&;226;&;226;&;226;&;226;&;226;&;226;
「秋月姐,你終於醒啦!」一個熟悉的聲音透著無比的驚喜。
她又一次緩緩地睜開了眼睛,一張淳樸剛毅溫和的臉出現在她的眼前,他眼睛裡流露出的無限關愛之情讓她的心中一熱,淚水順著臉頰滑了下來,她哽咽道:「小峰,錢,我的錢全被搶走了,那是我男人拿命換來了的呀。」淚水把她的話完全淹沒了。
「秋月姐,你放心,我一定會把你的錢找回來,就是把瓦多城地挖三尺我也要把你的錢找回來!」鍾岳峰的語氣透著不容置疑的信心。
秋月含著熱淚點了點頭,她從這個男人身感到了一種無比強大的力量,彷彿有他在身邊就一切無憂了,就是天塌下來他也可以扛起來。
鍾岳峰為她掩了掩被子轉身走出了病房。他現在有一種衝動,如果那個搶劫的人現在就在他的面前,他會毫不猶豫地他撕成碎片。十萬元意味著什麼?它不但是秋月男人的一條命,它也是秋月一家人的命。
熊麻子正在和風月樓的一個小姐調笑,門通地一聲被鍾岳峰一腳踢開了,把他嚇得一把推開了懷中的女子跳了起來,麻臉的坑更明顯了。鍾岳峰冷冷地盯住他,讓他的心裡發毛:「岳兄弟,你,你這是要幹什麼?錢已經給秋月了,她的錢被搶了跟我可沒關係,你不會懷疑我。」
「三天,三天時間能把錢找回來嗎?」鍾岳峰的聲音冷冰冰地不帶一絲感情。
「唉,鍾兄弟,不怕你笑話,除了風月樓的這一幫子婊子聽我的,道的人誰我?如果張笑霖在的話,我求他一下或許能辦到,因為在瓦多的道混的只聽他一個人的,他幾乎就是瓦多甚至整個北疆的黑道教父,現在他不在,他那個老不死的叔公也不會聽我的。岳兄弟,你就是殺了我也辦不到,那還不如讓我再拿十萬塊錢出來。」
「瓦多有多少幫派你總該知道?哪一夥是專幹搶劫的?」
「瓦多是邊疆小城,本來就沒有多少幫派,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就是有那麼一兩個小幫派也早就被張笑霖吞併了。所以扒竊搶劫的都是獨來獨往的人,有些是外來的。瓦多本地混黑道的多幹些走私敲詐勒索的勾當,像張笑霖那樣的大哥級的就開礦,或者是在礦拿份干股。城西的混混們全歸胡彪管,他是張笑霖金礦的護礦隊長。城東的大小流氓都聽何小眼的,他是張笑霖八竿子也打不到的遠門子外甥。別的那些小魚濫蝦的都不成氣候。」熊麻子如數家珍一股腦都說出來了。
鍾岳峰點了點頭,轉身走了。剛才他身好重的殺氣呀,熊麻子虛脫般地癱坐在那裡,身的冷汗已經把襯衣都濕透了,他有些為這個不長眼睛的蟊賊感到擔心了。媽的,你惹了不該惹的人,這個太歲不定會在瓦多鬧出多大動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