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內來,卻見這地處原來竟是緊挨著秦灘河邊,搭了數里長的長亭,分成了數段。
林晚榮方才進去,便有小廝帶他來到長亭之中,送上茶盞與糕點,又躬身告退。招待還不錯嘛,林晚榮暗自哼了一聲,夾起一塊糕點咀嚼著。
這長亭依河而建,全部是竹子搭成,秦灘河上波光粼粼,小船如梭,風景甚是迷人。坐在亭中,波光水面,微風徐徐,倒也清淨的很。
這亭中早已聚集了四五十名才子,個個神采飛揚,氣勢非凡,自我感覺良好。
林晚榮抓住旁邊一個老實點的才子道:「兄台,這賽詩會是如何比試的?」
「兄台你竟然不知賽詩會的規則?」那才子奇怪看他一眼道:「這倒也有趣了。」
「這個,小弟文采不行,就是進來見識一番的,對那什麼規則,也沒怎麼在意,還請兄台指正一番。哦,在下三林,還未請教兄台高姓大名。」林晚榮急忙道。
「在下燕升回。原來是三兄。」燕升回點頭道:「這規則倒也簡單。長亭之中,每十人一組,隨機抽取詩題,盞茶功夫內,十人做同一詩題,每組前兩名自動晉級。詩文做出之後,有自覺不如者可以自行退出,其餘若有爭議,有三位知名評判先生裁決。為了公平起見,這三位評判皆是單獨舉牌,爭議者,三位全部同意方可晉級。晉級者,便可以乘坐花船入秦灘河中。那裡才是真正的才子名流聚集之地。」
海選和評委?林晚榮有些明白了。這相當於每個賽區選出前幾名,然後進入總決賽。我靠,這是典型的選秀風格嘛,果然簡單實用。十個人做同一題。比試倒也公平,容不得作假。
「其餘落選者,還有一次重新編入十人組的機會再賽,不過如果再次被淘汰,那就只能選擇離開了。」燕升回又道。
這個就是復活賽,洛凝這丫頭太有才了,這種花招也能想地出來。林晚榮點點頭:「這個倒也公平。哦,燕兄,你賽過了麼?」
燕升回苦笑道:「不瞞三兄說,我上一輪發揮失常。名列十人中的第三,失去了一次晉級的資格,眼下正等待著最後一次機會呢。」
十人中的第三?這個名次確實太傷心了。林晚榮無奈搖頭道:「燕兄,勿要如此掛懷,相信下一輪你一定會晉級地。」
林晚榮和那燕升回聊了一會兒,對於晉級之後的賽制,他也不是很清楚。倒是眼前這一關才是最重要的。
林晚榮心裡笑了幾聲,這個賽詩會搞得像模像樣,洛凝這丫頭。倒也有些炒作的天賦。
果然如同林晚榮所設想的,這長亭之中所用的物品,甚至桌椅板凳,都無一例外的印上了食為仙的標誌。被淘汰的才子們,還領到了大會特意趕製的紀念品,由食為仙贊助地油紙傘一把。
憑著自己的本事,估計也是海選就被淘汰的料子,林晚榮倒也無所謂了,洛凝只說讓他參加。卻沒說要他晉級,盡盡心意也就是了。他坐在那裡悠閒地喝了幾杯茶,打了會兒瞌睡,眼見前面的才子們都差不多晉級的晉級,淘汰的淘汰,這才抽了個空,與燕升回一起湊足了十人去排隊。
十人之中派出一人去抽取這一組的試題,那抽題地老兄緊張的滿頭大汗,走路都差點不穩了。林晚榮看的暗自搖頭,這種心理素質,也來參加選秀?
他想起一事,拍拍前面地燕升回道:「燕兄,聽說那金陵第一才子候躍白也來參賽了,不知是不是真的?」
燕升回點頭道:「自然是真,候公子對洛小姐癡情一片,這等機會怎能錯過,他也是此次賽詩會奪魁的熱門人選。不過候公子和我們不在一個賽區,以他的能耐,順利晉級,那是不成問題的。」
早就聽說這個候躍白閉門苦讀,不知學到了些什麼本事,也敢來奪魁。旋即聽那燕升回搖頭道:「不過我倒不看好這候公子。」
「哦,這是為何?」林晚榮奇怪道。
「此次賽詩會,因為洛小姐要招親,可謂天下才子聚集,候躍白雖然身為金陵第一才子,但天下之大,英傑輩出,不說皖浙數省,就連京城來的才子也是多不勝數,他未必便有勝算。聽說誠王爺世子趙康寧小王爺,對洛小姐情有獨鍾,他也參加了這賽詩會,有他參加,候公子奪魁就更沒指望了。」燕升回道。
趙康寧這小子也來了,我日那可就熱鬧了,他見了我要行師禮的,嘿嘿。不過這老洛搞這麼大的陣勢,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這裡,到底是想幹什麼?他四處望了一眼,頭腦裡忽然閃過一個念頭,臉色猛地一變,哎喲,這老洛要動手了。
有了這一想法,他心裡又是興奮,又是擔心。老洛在跟天下人開玩笑啊,拿你女兒吸引了所有人地眼球,暗地裡磨刀,娘的,還真是什麼都敢干啊。
燕升回望著那抽籤之人,略顯緊張的道:「三兄,我便只有此一次機會了,也不知道能不能中。」
林晚榮拍拍他肩膀道:「放輕鬆點,燕兄,該是你的總是你的,誰也搶不掉。不是你的,搶也搶不來。」
說話間,那抽籤的老兄已將題面揀了出來,顫顫巍巍的將紙團拆開,聲音發抖念道:「以春夏二季為,為,為題,做,做,做一七絕!」
我靠,你念的通順點行不?林晚榮暗自搖頭,以春夏為題做七絕,這玩意兒對他來說有難度。不過也並非想像中那樣不可高攀。
題面一出,十位才子已經迅速開動起來,古有七步成詩,雖然誇張了點。但要在盞茶功夫內做首詩,也不是那麼容易辦到的。
「有了,有了,我有了——」燕升回第一個高聲叫道。其他才子聽得心驚,心理不過關的,更是滿頭大汗。
「你吵什麼?」一個女人地聲音傳過來道,聽著有點耳熟,林晚榮抬起頭來看去,只見評判席上坐著一個老女人,滿面怒容的朝這裡望過來。日啊。怎麼是她?林晚榮差點跳了起來。
「喲,這不是梅大國學麼?怎麼,您還沒回京城啊?最近身體可好啊?再有沒有下地犁田?」林晚榮腦子裡念頭急轉,口上卻已是皮笑肉不笑的道。媽的,今天真是太不順利了,挨宰不說,碰到個評委。還是這個變態女人,我日啊,洛小姐。這可不能怪我。
梅硯秋擔任這一站地評判早已累得夠嗆,事先根本就沒有注意到林三,眼見這人突然在自己眼前了了出來,嚇得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驚道:「你,你,你要做什麼?」
「做什麼?」林晚榮笑道:「這您還不清楚嗎,來參加賽詩會的啊,您是評委。待會兒可得多照顧點。」
聽說他是來參加賽詩會的,梅硯秋心氣壯了點,傲然道:「那要看你有沒有本事了。」
「我的本事梅大國學不知道嗎?」林晚榮瞇著眼,緩緩伸出一指,笑道:「我這手叫做一陽指,乃是家傳絕學,梅先生當日也是親眼所見的,嘿嘿——」
梅硯秋臉色煞白,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不敢說話,燕升回拉住林晚榮,滿面崇拜的道:「三兄,你竟然認識梅先生?」
「認識一點,她對我印象很深刻。」林晚榮哈哈道,玩味似的看了梅硯秋一眼。
「時間到——」另一個評判大喝一聲,其餘才子頓時汗流滿面,這一組皆是些第一輪被淘汰,等待復活的,早已有了心理壓力,一聽時間到,有幾個早已面色煞白站不穩當了。林晚榮挑在這一組,卻是故意占的便宜。
「你既然詩句已成,那便念來聽聽。」評判對燕升回道。
「是。春夏為題,學生所做乃是:瓜浮甕水涼消暑,藕疊盤冰翠嚼寒。斜石近階穿筍密,小池舒葉出荷團。」燕升回額頭滴下汗珠,急急念道。
「好詩好詩!」燕升回方才念完,評判還未說話,林晚榮已拍掌笑起來。
燕升回感激的看了這方才認識不久地三兄一眼,他有自知之明,這首七律也只是語句通順,對仗工整,勉強能算中等之作,離好詩還差的遠。
那幾個評判點點頭,商議一陣,同時舉牌道:「尚可。晉級!」
燕升回興奮的大叫一聲,一把抱住林晚榮道:「三兄,我晉級了,晉級了。」
林晚榮呵呵笑道:「恭喜燕兄。」
幾個評判四周瞅了一眼,又喊道:「還有何人做出?速速報來。」
剩餘諸人面帶難色,無人敢於開口。評判看地連連搖頭:「如再無人,我們便——」
靠,這些傢伙,準是平時讀書的時間都花在了泡妞之上,連我都不如啊,林晚榮嘿嘿一笑道:「慢著,慢著,既然無人做出了。小生不才,口占一首,請各位老師指正。涼回翠潭冰入齒,齒沁清泉露日寒。香緲風清如縷,紙窗明月聽鳴蟬。」
「好詩,好詩!」燕升回報之以李,大聲叫了起來。
林晚榮微微一笑,對著梅硯秋比劃了個手指:「梅大國學,我這個叫做一陽指,家傳絕學,很厲害的哦——」
梅硯秋臉色一變,顫抖著舉起了手中的牌子……
秦灘河中一艘巨大的花船上,洛凝扶住欄杆,眼望著旁邊船上來來往往穿梭地才子們,輕聲一歎:「獨自莫憑欄。秋江煙雨露中寒。風聲乍起,人未還!」
她輕輕咳嗽兩聲,急忙用手娟摀住小口,臉上一片潮紅。從艙房中出來的董巧巧急忙輕拍著她後頸道:「凝姐姐。你怎地又出來了,這幾日你操勞過度,大夫囑托你好生歇著呢。」
我哪是過度操勞,洛凝苦笑一聲,拉住她手道:「巧巧,林大哥答應我今日一定趕回來,你說,他會不會騙我?」
巧巧輕拍她手道:「凝姐姐,你放心吧,大哥既然答應了你趕回來。他就一定會趕回來地。大哥從來不失信於人。」
洛凝輕咳兩聲,望著巧巧,臉上一片羨慕道:「林大哥是你相公。你自然這般愛護他。」
巧巧嘻嘻笑道:「凝姐姐,你要大哥趕回來做什麼?他喜歡四處遊逛,眼下就是回來了,估計也在哪個長亭裡坐著與人喝茶呢,拿這賽詩會當熱鬧看。凝姐姐。你倒是說說,這如許的才子,才學好。長得俊俏的多地是,你倒是喜歡哪一個?也好讓洛大人為你說媒了。」
洛凝臉色嫣然,羞紅了脖子,輕道:「好妹妹,我們便做一輩子的姐妹,可好?」
「好啊,當然好。」巧巧甜甜一笑道:「不過,你得先把藥喝了,再好好歇息一番。要不然到你出場的時候。才子們不是要看見一個楚楚可憐的病美人了?」
洛凝望著寂靜的河水,輕聲歎道:「他若今日趕不回來,我便沒了生趣!」巧巧聽得愣了一愣,叫道:「姐姐——」就見洛凝眼泛淚花,呆呆凝視著遠方,孱弱的身子在風裡孤苦無依,讓人滿是憐惜……
「為何?」一名評判大聲叫道。
「這還不簡單?」林晚榮笑道:「按照規則,每組前兩名自動晉級。我們十人之中,只有我和燕兄作出詩了,不就自動晉級了麼?各位老師這牌子還是不要舉了,小生很怕打擊了我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地自信心。」
兩位評判點頭微笑了起來:「你倒謙虛的緊。你即便是晉級了,我們這牌子也要舉——
二人同時一翻牌:「晉級——」「晉級——」
梅硯秋無奈之下,一咬牙舉牌:「晉級——」
望著三位評判一致舉起的牌子,燕升回興奮的大聲叫道:「晉級,三兄,你也晉級了。」
林晚榮哈哈笑道:「燕兄,不要過於激動,這本就是預料之中地事情。」燕升回細細一想,可不就是這麼回事嘛,這評判根本就無用了,他抱拳道:「三兄從容不迫,智計過人,燕某佩服佩服。」
其他人等見這二人如此輕鬆便過關,自是懊惱欲死,早知如此,甭管什麼濫詩,也不怕丟醜,先念出來再說,一時猶豫,倒叫別人佔了便宜。
這第一關算是闖過了,林晚榮與燕升回相攜登上秀船,直往秦灘河駛去。過了第一關的才子們,分乘兩隻花船,每隻船上皆有五六十人模樣,這便是海選出來的精英了。
這花舫與昨夜入住仙兒地畫舫相比自是不如,但也顯得豪華異常,筆墨紙硯,琴棋書畫,應有盡有。幾個名優坐在台中,輕撥琴弦,淒淒怨怨唱著小曲,台下的才子們擊節而歌,應聲高喝,倒的確有些文士聚集的氣氛。
「諸位公子——」一個執事官模樣的人物站起來道:「今日賽詩會,乃是飲酒作詩之暢事,我等能聚於一堂,乃是天大地緣分,便請諸位同飲一杯,以謝相聚之緣,請——」
「請——」諸位才子一飲而盡,倒也頗見氣氛。
那執事官又道:「諸位既然通過第一關,那便都是飽學之士,今日這第二關也甚是簡單。我等五十餘人。便分為五組,每組分別行個酒令。這酒令須由一字對至上數多字,對不上者便請退至一邊暢飲,其餘公子繼續。堅持至最後者。為勝。」
林晚榮大概聽懂了,心裡暗自覺得新鮮,這個法兒倒有意思,十個人行酒令,由一個字對至多個字,與其說是比才華,不如說是比機智,比酒量。
他端了茶杯,尋了個靠近艙弦的地方坐下,往那河上望去。卻見還有兩隻畫舫游戈在旁,也不知洛凝在哪艘船上。正閒的無事,卻見遠處劃來一隻小船。船上立著個黑大個和一個白面無鬚地中年漢子,兩個人正聚在一起,低語著什麼。
我日啊,老子沒有見鬼吧。他仔細地揉了揉眼睛,猛地啊了一聲。將手裡的茶盞一扔,大聲叫道:「杜大哥,胡大哥——」
那船隻離得甚遠。初始還聽不到他的叫喊,待到走近,聽到喊聲,船上二人述蘆望來,一望見林晚榮的影子,二人愣了一下,旋即大喜。胡不歸昂揚五尺高地漢子,老淚落滿臉膛,大聲道:「林將軍。林將軍,你還活著,他娘的,你還活著,哇哇哇哇——」
林晚榮哈哈大笑,抹了把鼻子,身子一縱,便要跳下河去。燕升回急忙拉住他道:「三兄,你要做什麼?」
林晚榮道:「我有幾個生死兄弟在那邊,我要過去看看他們,***,我可想死他們了。」
燕升回道:「既然兄弟見了面,你還擔心這一時半會嘛,眼下寒冬臘月的,就算你游了過去,受了風寒那也不划算啊。待到這賽詩會結束,你再與他們好好喝個痛快,那不也美地很?」
也是啊,老子這麼著急幹什麼,林晚榮不好意思一笑,對著那二人猛地招手。胡不歸和杜修元二人也看懂了他的意思,忙將那向此處搖來的小船停下了,對著他用力揮手,兩個人在船上大跳著,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林晚榮心裡大爽之下,正趕上那什麼行酒令的時候,他迫不及待的尋了一個十人組,這裡面都是些生面孔,他也不怕,舉起酒杯啪啪的連喝了兩個,心裡卻仍是止不住地痛快。
眾人見不知哪裡跑來的狂人,一言不發就連喝了兩盅,皆都暗自吐舌。
反正大家誰也不認識誰,比喝酒比鬥智,老子還沒怕過誰。林晚榮微紅著雙眼,臉上壓抑不住的激動。
「請!」第一人一杯飲盡,起了個令道。
「請!」第二人接道,一杯飲盡。
「風華!」第三人道。
「暢飲!」第四人道。
,,,,,,到了林晚榮時,他早已又喝了兩盅,前面一人題地是「月中戀情深」,他哈哈一笑,大聲道:「夢裡心意長。你喝,我也喝——」
第一輪十人飲盡,卻無人出局。林晚榮舉杯頻頻,也不管是誰,杯來酒干。
第二輪便要從六字頭開始了。
「醉意易顯風光——,
「酒香莫說悲涼——」
,,,,,,句子越長,難度便越大,此輪未完,便有四人出局。臨到林晚榮時,前面一才子吟道:「風
華絕代醇酒美人唇邊」。
林晚榮大聲笑道:「銅皮鐵骨烈馬將軍陣前。」一仰脖子,烈酒便像水一般灌進他喉嚨裡,他連面色都未變過。幾位才子見他這般豪氣,絕非柔弱書生模樣,心裡皆是敬佩不已。
待到三輪下來,再無人與他比拚,林晚榮雙目微紅,身體搖晃,卻屹立不倒,唱道:「兄
弟本手足,豪氣環玉宇,誰人笑我沙場醉!兵甲懷壯志,杯酒祭傑雄,請君再飲三百杯!」
這一句誰人能接上?諸人早已敗下陣來,望著他的面孔滿是羨慕與敬仰。林晚榮見無人再接,心裡不痛快,執起桌上兩個酒盅,左右開弓一飲而盡,卻似仍未過癮,將酒杯碎裂在地,舉壺痛飲,咕嘟幾聲,透明的酒液順著他嘴角滴漏下來。
眾人皆是呆了呆,這些都是飽讀詩書的書生,何曾見過如此狂放的人物,但見他飲酒作詩都是放蕩不羈,隱隱有股殺氣激揚,莫不心驚。
那邊地燕升回早已敗退下來,已有七八分醉意,見了林晚榮這模樣,頓時叫道:「三兄,好樣的,人生當如你這般,半醒半醉,寫意逍遙,酒來——」
他一手執壺,竟學那林晚榮模樣,咕嘟咕嘟幾聲,還沒喝上幾口,便噗通一聲,醉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