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家裡人通完電話後,兩個人這才把心放了下來,譚德五的外傷基本已經痊癒,剩下的就是慢慢調養恢復,而潘家那邊,只要一天不知道釋天生的下落,他們大概也就沒膽子去譚家峪鬧事,所謂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有錢人的命金貴,有釋天生這麼一個武功高強、尋常幾十個人都擋不住的對頭在外邊飄著,誰心裡不得好好掂量掂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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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電話,交完錢,在路旁的找了個背陰處坐下,兩個人的心情放鬆了許多。
「小師叔,三五年內看來你是不能回去了,有什麼打算嗎?」譚宇問道。
「沒有,其實在工地打工也不錯,管吃管住,到時候還有工錢可拿」釋天生想了想說到,相比於少林寺寺中生活的乏味,譚家峪果園生活的單調,頤景家園工地打工的這七八天,顯然要豐富多彩了許多。
「呵,小師叔,看來你和我一樣,也不喜歡家鄉那種貧困的生活了。一天到晚,除了幹活還是幹活,面朝黃土背朝天,什麼時候才能過上好日子?」譚宇笑道。
三年前,帶著對美好生活的憧憬,譚宇跟著幾個老鄉離開河南來到北京,首都的繁華景象使他更加感到家鄉貧困和落後,而且很清楚地意識到這種貧困和落後絕對不是短時間內所能改變的。所以,他下定決心,不管再苦再累,他也要在北京扎根下來:他沒有能力改變這個世界,但至少可以改變自已的命運。
「其實我到是對生活沒那麼多想法,只要自已過的開心,周圍的朋友過的開心就很滿足了。」釋天生答道:佛家講四大皆空,遠離誘惑,修心養性,潛心向佛才能終成正果,他現在雖然還俗歸於塵世,但從小受到的熏陶早已深入他的骨髓。
「呵呵,你倒是真挺容易滿足。」譚宇笑道,他和釋天生儘管輩份有差,但論起年齡卻比釋天生還要大上那麼一點,兩個人年歲相當,因此並沒有隔輩人那種拘謹感。
「呵,是呀。一切法如幻,如夢亦如電,世間離生滅,猶如虛華空。有形體的事物總有消失的那一天,與其追求那種表面的享樂,還不如遵從內心的平靜。」釋天生笑笑答道。
「呵,我倒忘了,你原來是出家人,佛法精通,和我這樣的普通人不同。」譚宇先是一愣,他沒想到釋天生會說出這樣一番話,後一轉念,想到釋天生早先的經歷於是便也釋然了。
「嘿嘿。」釋天生不好意思地笑笑,他不知道譚宇這番話是在誇自已還是在笑話自已。
「呵,你說的可能有道理,不過現在終究不是在佛廟寺院而是紅塵俗世,而在俗世之中,單靠念佛講經是活不下去的。」譚宇笑道。他本人是不太相信人只要活的開心就算是好日子,不過也沒必要在這種問題上跟釋天生爭論誰對誰錯。
「哦?呵呵,也對。那你說我該怎麼辦?」
想想也是,自已離開少林寺後就一直在師兄那裡生活,雖不能說不食人間煙火,但也是自給自足,與世無爭,然則到了北京之後才發現這個世界比自已想像中複雜的太多,有許多事情自已都無法理解,比如工地自已蓋自已的房,憑白無故為什麼要給別人錢?比如郝天龍明明是個好人,講義氣,夠豪爽,為什麼會和那些騙子,小偷混在一起?或許譚宇說的對,寺院就是寺院,塵世就是塵世,不能一概而論。
「呵,你離開農村剛到北京,自然覺得在工地當小工很不錯,可當小工有什麼前途?每天起來就是幹活,幹完活就是吃飯,睡覺,天天如此,哪天才是個頭?」譚宇問道。
「呃」,釋天生不知該如何回答,現在工地的生活於他而言的確是非常順心,不需要傷神費心,只要按著工長的指示去作就可以了。但譚宇言之鑿鑿,看起來也不像是危言聳聽。
「你現在一個月的工資是多少?」譚宇直接了當的問道。
「六百吧。」釋天生答道。最早崔工頭跟他說的是干一天十五塊,一個月就是四百五,後來因堵門鬧事事件,工地張經理作主提高他一級工資,所以現在是六百。
「呵,剛進工地不到十天就能拿到六百,不簡單呀。」譚宇有點驚訝。剛進工地的民工一般只能做一些運磚,篩沙之類純體力活,不僅累,且收入排在最低,而釋天生來到北京最多不超過十天,肯定做不了壘磚砌牆之類的技術活,六百一月的工資的確是有點出乎意料。
「呵,是我的運氣好吧。」釋天生憨厚地笑道。
「那你知道北京地區最低工資標準是多少嗎?」譚宇接著問道。
釋天生茫然的搖了搖頭,實際上他連最低工資標準是什麼意思還不大明白。
「七百三十塊。在北京只要是企事業單位工作,不管幹的是什麼,哪怕只是掃掃地,倒倒土,送送報紙,每個月最少都要拿七百三十塊。這是北京市政府發的規定,有文件可查呢。」譚宇加重語氣說道。
「啊,七百三十塊,那不是比黑皮拿的都多?」釋天生吃了一驚,黑皮是大工,收入在工地上已經屬於中等偏上,沒想到居然還不比不上人家掃地,倒土,送報紙的。
「拿黑皮比?呵,你大概就也知道他。告訴你吧,趙工長,夠牛氣的了吧,這一行干了五六年,工地上什麼活幹不了,什麼活不明白?就連他現在一個月也只能拿七百五,別人還用比嗎?」譚宇笑道。
人之所以容易滿足,一方面是因為他的思想觀念,另一方面則是他的眼界,試問一個從沒有見過大海的人能畫出大海的壯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