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劍神曲 第三部 第六章 路遇
    天濛濛亮,街道上已經有了不少早起的人,許多店舖撤下門板,又開始一天或者忙碌或者悠閒的營業。

    幾個五、六歲娃娃興奮的追逐著一輛牛車,歡快清脆的嬉笑聲迴盪在鎮子裡。

    丁原跟在農冰衣身後,順著大街一路往東走,問道:「冰兒,你在找什麼?」

    農冰衣道:「一家藥鋪,我要找裡面的夥計算帳!」

    丁原奇道:「他怎麼得罪你,竟至於要一清早的讓農大小姐殺上門去?」

    農冰衣把昨晚二驢子指點客棧的事說了,道:「丁大哥,你說這人可不可惡!我說什麼也要賞他一頓板子,再踹上兩腳。」

    要在數年前,農冰衣的提議必然大受丁原歡迎,但如今丁原已過了動不動便意氣用事、惹是生非的年紀。

    何況他心繫那麼多的要事,更沒心情陪著農冰衣胡鬧,於是說道:「那夥計只是想從你身上抽取一點好處罷了,也不必那麼認真。」

    農冰衣卻哼道:「不行,本姑娘絕不能這麼輕饒了他。」說完這話,她挺直的小鼻子微微一聳,左右張望道:「好香啊,是哪家在做羊肉泡膜?」

    她一蹦一跳,追著香味來到一家鋪子前,望著鍋裡沸騰的濃湯,眼睛發亮,腳步再也不肯挪開了。

    丁原皺眉道:「冰兒,咱們趕緊走吧,丁大哥的時間不多了。」

    農冰衣央求道:「丁大哥,讓我吃一碗泡膜好不好?我小時候最喜歡吃的就是它了!我保證,吃完咱們就上路,絕不耽擱,好不好嘛?」

    丁原微笑道:「那你也不去找二驢子算帳了?」

    農冰衣奔進鋪子裡找個位置一屁股坐下,叫道:「不去了,不去了,他哪裡比得上羊肉泡膜好吃?」

    丁原在她對面落座,隨意打量了眼鋪子裡的情形。

    這家店面並不十分寬敞,屋子裡緊巴巴的擺著五、六張桌子,生意倒是不錯。這麼一大清早,已經坐了十多個主顧,人人頭頂冒汗,享用著美食。

    開這店舖的,看上去像是一對中年夫婦。老闆下廚,妻子送菜收帳招呼客人,雖顯得忙碌,卻也其樂融融。

    丁原不由暗自艷羨道:「如果老天爺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寧可不修什麼絕世神功,不要什麼名動天陸。就像這對夫妻,和相愛的人廝守在一起,平平淡淡的度過一輩子,也就滿足了。」

    那老闆娘可不曉得有人正在羨慕自己,走近問道:「兩位客倌,吃點什麼?」

    農冰衣道:「兩碗羊肉泡膜!」

    丁原搖頭道:「我不用,老闆娘,麻煩倒杯清茶給我就成。」

    農冰衣嚷嚷道:「兩碗,兩碗,就來兩碗,我來吃!」

    老闆娘應了聲,笑著沖丁原擠擠眼睛,轉身忙活去了。

    丁原注視著她的背影,以傳音入秘的功夫道:「冰兒,你看出來沒有?這對夫妻身懷不凡的修為,那老闆娘端著滿滿的湯碗在店內穿梭來回,輕盈自如,湯卻從來沒有灑出來過。」

    農冰衣一怔,低聲道:「丁大哥,你是說,他們都會仙法修為?」

    她的話才出口,一雙目光有意無意的從自己與丁原的臉上掃過,卻是那店老闆。

    農冰衣一吐靈巧的小舌頭,道:「被他聽見啦!」

    丁原輕笑道:「誰讓你不用傳音入秘,人家哪有聽不見你話的道理?」

    兩人說話間,老闆娘端上了兩碗香噴噴熱騰騰、裝得滿滿的羊肉泡膜,又給丁原上了杯清茶。

    農冰衣看著桌子上的兩個大海碗,食指大動,迫不及待道:「丁大哥,我先吃啦!」一通的狼吞虎嚥,簡直像三天沒有吃過飯一樣,全無淑女風範。

    丁原嘴角含笑,握著茶杯欣賞農冰衣的食相。雖然小姑娘的模樣不怎麼雅觀,卻自有另一種毫不做作的可愛。

    忽然,他若有所覺,輕輕咦了聲,目光射向大街的西頭。

    一名灰袍老者,神態悠然,雙目半睜半閉,正朝這裡走來。在他前方,是八名妙齡少女手挽竹籃,鮮花鋪路,一隊女伶琴蕭幽幽緊隨其後。十個神清氣足的黑衣漢子簇擁在老者身後,滿臉的趾高氣揚。

    這排場,一個不知情還真當是哪位朝中官宦出遊,引得路人紛紛駐足觀望。

    那老者彷彿也察覺到了丁原的存在,眼縫裡透出一抹精光,直射向鋪子。明明還有很遠的一段距離,丁原卻感覺到,對方龐大怪異的氣勢已迎面迫來。

    他恍作不覺,暗自聚起「大日都天翠微真氣」,雙目裡也同樣爆出一縷神光。

    兩股無形的氣浪在半空中迎頭相撞,丁原身前的桌子驀然無風自動,「吱呀」一搖,震得桌面上的碗筷也輕輕顫動。

    老者臉上現出一絲驚訝,眸子裡的精光迅速消退,丁原身前的壓力也隨之消失。

    「啪!」的一聲,一隻海碗碎落於地。

    只見那老闆娘空著雙手,呆呆望向老者,神色裡充滿驚恐與絕望,蒼白的臉上血色盡失,喃喃道:「來了,終於來了!」

    店老闆的神情也是大變。

    他快步走到妻子跟前,握住了她冰涼的手,揚聲道:「諸位客倌,小店今天有貴客臨門,要歇業半天。今早就算我萬老二請客,大夥兒不用給錢了,趕緊走吧。」

    農冰衣不解的從面前的海碗裡抬起頭道:「咦,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生意說不做就不做了呢?」

    丁原已猜到大半,輕輕道:「是有極厲害的仇家找上門來了。」

    農冰衣望向門外,詫異道:「這些人是從哪裡來的?好大的陣仗啊!嘻嘻,就像戲文裡的扮相一樣。」

    丁原搖頭道:「我也不知道,但那灰袍老者的修為只怕不在我之下,這對夫婦可能難逃此劫了。」他的話都以傳音入秘說出,故此也不虞旁人聽見。

    那店老闆見農冰衣與丁原兀自留在原位沒動,趕緊過來拱手道:「兩位客倌,趕緊走吧,這裡馬上就要殺人了!」

    此言一出,一些原本想留下來看熱鬧的食客頓時一陣驚呼,慌慌張張的奪門而去。

    膽子稍大一點的,遠遠躲在街對面的屋簷底下,仍想看個明白。

    更有幾個老主顧問道:「萬老二,他們是不是衝著你們來的?要不要我去報官?」

    萬老二慘笑一下,心想既然他找上門來,別說報官,就是求神也沒用了,搖搖頭道:「不必啦,大夥兒快離開舖子,我要關門了。」

    店裡的人轉眼走得差不多了,萬老二夫婦並肩攜手站在門口,四道目光驚懼交集的望向緩步行來的灰袍老者。

    兩人的雙腿都情不自禁的微微打顫,呼吸聲越發的沉重急促。

    不想聽見背後有一個少女脆生生的聲音問道:「萬老闆,到底是怎麼回事?那老頭是來殺你們倆的麼?不用害怕,我來幫你們!」

    萬老二一回頭,看見農冰衣瞪著一雙毫不知畏懼的大眼睛瞧著自己,一副路見不平、想要拔刀相助的樣子。他一跺腳道:「小姑娘,怎麼還不走,你不想活了麼?」

    農冰衣滿不在乎道:「我的羊肉泡膜才吃了一半,為什麼要走?萬老闆,你別怕,有我丁大哥在,誰也不敢欺負你們。」

    丁原淡然一笑,喝了口清茶,心中暗道:「這小姑娘倒會差遣人,也不管這對夫婦是什麼路數,就想拉著我替人家出頭。

    「不過,從萬老二急著送走客人,以免傷及無辜來看,他們夫妻心腸頗善。也不知怎麼得罪了那灰袍老者,我不妨坐在旁邊看個究竟。」

    萬老二望了丁原一眼,見他氣定神閒的坐在那裡,全然不為所動,心頭一驚,尋思道:「我剛才差點看走了眼,這青年分明是深藏不露,已到返璞歸真之境。

    「但他終究年紀太輕,又如何是他的對手?何況,我與他們無親無故,萍水相逢,這青年豈會因我而得罪旁人?」

    他歎了口氣道:「隨你們便吧。」轉回頭去,注視著街道。

    八名灑花少女行到鋪子門口,分列兩旁。

    那對女伶也在門外停住。

    灰袍老者抬步走到萬老二夫婦近前,卻是一言不發,細細瞇起的雙眼,像兩根銳利的針芒,緊緊盯在萬老二的臉上。

    萬老二不由自主的渾身一顫,低下頭不敢接觸灰袍老者的眼神,輕聲道:「師父!」

    農冰衣一愣,才明白灰袍老者居然是萬老二的師父,可看上去卻好像生死仇家一般。

    她大惑不解,剛想開口,丁原輕輕碰碰她道:「別出聲,聽聽再說。」

    灰袍老者久久之後低哼一聲,冷冷道:「萬如海,虧你有臉還認我這個師父。」

    萬老二顫聲道:「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弟子沒有一刻敢忘記師父的恩德。」

    灰袍老者嘿嘿冷笑道:「那你為何因為一個女人,就叛離師門,背棄老夫?難道為師對你數十年的栽培之情,還及不上她的三言兩語麼?」

    萬老二急忙道:「師父,弟子當日偕著悅妹出走忘情宮,也是迫於無奈。她雖然出身正道,可我們兩人也是真心相愛,求師父成全!」

    丁原恍然大悟,心道:「我當是誰有這麼大的排場,敢情是忘情宮的楚老魔。哼,當年他門下的耿無行卑鄙無恥,險些要了玉兒的性命,其徒如此,其師可知。瞧他們師徒的對話,活脫又是一出棒打鴛鴦。」

    他不由得想起那日越秀山上,姬別天等人逼迫雪兒下嫁屈箭南的往事,倒頗與眼前的萬老二夫婦有同病相憐之處。

    丁原心中不免生出愛屋及烏之情,卻想看看事情究竟如何發展。

    楚望天走入店舖,八名少女已在一張凳子上鋪下一條雪白的絲帕,楚望天大剌剌坐下,八名少女遞上雪白的毛巾,又不知又從哪裡捧出一個通體透明、晶瑩如水、薄如蟬翼的青瓷茶杯來。

    只見那茶杯,觀之如透輕雲望明月,隔淡霧看青山,一望而知絕非凡品。

    楚望天用毛巾輕輕沾沾臉、擦擦手,悠然自得的呷口香茶。

    那十名黑衣漢子守在了門外,虎視眈眈盯著萬老二夫婦。

    楚望天把玩著青瓷杯,漠然道:「成全你們是不可能的,不然忘情宮還有何威儀可言?但你若想活命,倒也不難。老夫念在多年師徒情分上,可以為你網開一面。」

    萬老二又驚又喜,問道:「那師父是否也原諒了悅妹?」

    楚望天嘿嘿冷笑一聲道:「作夢!萬如海,老夫給你一柱香的時間考慮,只要你親手殺了這個女人,老夫便不計前嫌,將你重新收歸門下。不然,你們夫婦便同去陰曹地府做一對亡命鴛鴦吧!」

    萬老二大吃一驚,撲通跪地叫道:「師父,求您放過悅妹吧!當年逃離忘情宮,全是弟子的主意,與她毫無關係。」

    楚望天道:「怎麼無關?若不是為了這個女人,你現在還好端端的在老夫門下修煉,說不定異日能成為天陸魔道頂尖的人。可就為了她,你居然愚蠢到捨棄一切,害得老夫對你的一片苦心付諸東流!」

    那婦人跪倒在萬老二的對面,淒然道:「二哥,你殺了我吧!咱們做了這麼多年的夫妻,小妹心中已十分滿足了。」

    萬老二猛地搖頭道:「不,不,悅妹,這怎麼成?」

    他膝蓋點地爬到楚望天跟前,仰頭哀求道:「師父,您若真的生氣弟子不成材,那弟子甘願受死。只求您饒過悅妹一命!」

    楚望天一腳踹開萬老二,低喝道:「來人,點香!」

    猛的聽到旁邊有人一拍桌子,叫道:「楚老魔,你也太不像話了,哪有做師父的活生生要拆散門下弟子姻緣,還要殺人的道理?本姑娘看不順眼,定要抱這不平!」

    楚望天看也不看她半眼,冷然道:「小姑娘,這兒沒你的事。」

    要不是顧忌到農冰衣身旁的丁原,他連這話也不會說,立時出手結果這多嘴多舌、沒點禮貌的女娃兒。

    農冰衣還想再拍桌子,那婦人急忙勸道:「小妹妹,多謝你的好意,別再爭了!愚夫婦叛離忘情宮,對不住楚宮主,任何懲戒也是該當的。」

    農冰衣小嘴一噘,對婦人的逆來順受甚為不滿,耳中卻聽丁原傳音入秘道:「冰兒,再等一等,一切有丁大哥在,絕不會讓楚老魔囂張。」

    聽到這句話,農冰衣就像吃了顆定心丸,狠狠瞪了眼楚望天便重新坐下。

    在她心目中,丁原是僅次於爺爺的天陸絕頂高手,任楚望天如何了得,也擋不住丁大哥仙劍一揮。

    檀香在微風中很快已燃去半截。

    楚望天輕輕往青瓷杯中吹了吹,道:「萬如海,你想好了麼?是一個人死,還是要兩個一起死?」

    萬如海望向妻子,滿眼都是訣別的深情,悄悄用傳音入秘叮囑道:「悅妹,待會兒我會撲向師父,只望能阻他片刻,你趕緊奪路逃走,永遠也不要回頭!」

    婦人珠淚盈眶,連連搖頭,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是不肯答應。

    萬如海急道:「沒時間了,只要你能活著,保住腹中的孩子,我死也可瞑目!」

    眼看一柱香就要燒到盡頭,婦人心下一橫,最後深深望了眼萬如海,淒然微笑道:「二哥,咱們來世再做夫妻吧!」舉掌拍向頭頂。

    萬如海心神俱裂,聲嘶力竭的吼道:「悅妹,不要——」飛身撲了過去,可怎麼也晚了半拍。

    不料斜刺裡掠出一道烏光,正擊中婦人的手腕,那勁道拿捏極準,不輕不重將她的手掌帶到一邊,卻連一點肌膚也沒傷著。

    「啪」的一響,烏光墜地,竟是一根筷子。

    店舖內外的目光齊齊向農冰衣那桌望去,小姑娘手裡的筷子不知什麼時候少了一根,滿臉詫異的叫道:「喂,不是我!」

    萬如海一把抱住劫後餘生的妻子,雙手箍得緊緊再也不肯放開,埋怨道:「悅妹,你何苦如此?難道今後我一個人還能開開心心的活下去嗎?」

    婦人搖頭不語,「哇」的一聲,伏在丈夫寬厚的肩頭上痛哭出聲。

    楚望天看向丁原,沉聲道:「閣下到底還是忍不住出手了。」

    丁原淡淡道:「看見這麼一對有情有義的夫妻死在自己面前,總不是件愉快的事。」

    楚望天微微點頭,道:「你可知老夫是誰?」

    丁原毫不在意的一笑,回答道:「忘情宮,楚老魔。」

    楚望天又點點頭道:「既然曉得是老夫,你還敢出手壞我的事?」

    丁原道:「剛才冰兒姑娘說過了,看不順眼,這事我們管定了。」

    楚望天寒聲道:「閣下與他們兩人沾親帶故,還是另有關係?」

    丁原答道:「非親非故,素不相識,毫無關係。」

    楚望天哈哈笑道:「好,好得很!這世上又多了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

    農冰衣扮了個鬼臉,譏諷道:「楚老魔,你才是不知天高地厚呢!連丁大哥都不認識,還敢跑出忘情宮到處的耀武揚威?」

    楚望天一怔,還沒來得及回答,門口那十名黑衣漢子齊聲爆喝道:「小姑娘,你有眼無珠,懂得什麼?我家宮主修為天下第一,古往今來從無抗手,區區一個丁原給他老人家提鞋也都不配!」

    又有聲音道:「宮主,您老人家乃萬金至尊,何必理會這等跳樑小丑!待弟子出手替您解決了這兩個狂妄無知的小輩,也好教世人見識見識忘情宮的神功絕學!」

    農冰衣伸出食指,刮著紅撲撲的臉蛋,叫道:「呸,呸,呸!大吹法螺,不知羞恥!」

    這十男一女未等丁原、楚望天開打,倒先開罵戰起來,你來我往,舌燦蓮花,好不熱鬧。

    農冰衣孤軍奮戰,竟然不落下風,一個人說得比十個大男人還多還快,越講越帶勁,最後索性叉著小腰爬到了桌子上。

    楚望天眉頭一皺,低喝道:「統統給老夫住口!」

    這聲音就如同炸雷一般在眾人耳際響起,震得農冰衣心搖神馳,差點從桌子上栽下來。幸好丁原手急眼快一把扶住她,才沒出洋相。

    農冰衣大為不滿,跳下桌子雙手叉腰,衝著楚望天道:「楚老魔,你吼什麼吼!要比誰的嗓門大麼,本姑娘也不輸於你——」

    她最後一個「你」字叫得聲嘶力竭,差點沒背過氣去,可論威勢,實在比楚望天的一喝差遠了。

    丁原微微一笑,拍拍農冰衣的後背,輸入一道真氣,道:「冰兒,別胡鬧了。」

    農冰衣大口喘著氣道:「誰胡鬧了,我就見不慣這些人的囂張模樣!」

    楚望天手捻頜下修剪得整潔平滑的白髯,怡然自得的端起青瓷杯,品了口香茗,緩緩道:「原來是丁原,老夫失敬了!」

    丁原一抱拳道:「楚宮主,丁某不知萬兄夫婦究竟身犯哪條大罪,竟要勞動閣下千里追殺,不死不罷休?」

    楚望天嘿嘿道:「丁原,方纔你不是已將前因後果聽得清清楚楚了麼?」

    丁原不動聲色,回答道:「正因為丁某聽了二人所說,才更加不明白,楚宮主為何非欲將他們置之死地而後快?」

    楚望天放下青瓷杯,瞇成縫的雙眼望著丁原道:「看來,丁小哥是明知故問。」

    農冰衣回敬道:「明知故問又怎麼樣,反正有我們在,就不許你亂殺人!」

    她扶起那婦人,道:「萬大哥,萬大嫂,你們不要害怕,看丁大哥怎麼收拾這不近人情的老糊塗蟲!」

    楚望天恍如未聞,低頭看著青瓷杯中漂浮樹立的茶葉喃喃道:「世道變了,老夫這多年未曾出山,竟連個黃毛丫頭、幼齒小兒也敢騎到忘情宮頭上,一捋虎鬚了。」

    萬如海追隨楚望天數十年,對師父的脾氣瞭解得一清二楚,知他對丁原二人殺機已動,急忙橫身擋在農冰衣身前道:「師父,不關這兩位少年的事,有什麼責罰弟子甘願一力承擔!」

    原來他隱居此地年深日久,一心一意只與妻子相守,過那平淡快樂的生活,對天陸正魔兩道間漸漸疏遠,全然不曉得丁原的名頭已經不在魔道十大頂尖高手之下,否則也不會讓楚望天躊躇半天也未出手。

    丁原雖然和農冰衣一樣看不慣楚望天的做派,可畢竟身負要事,也無意於和這成名百年的老魔頭糾纏不清,於是道:「楚宮主,還望你能高抬貴手,放過萬兄夫婦,丁某感激不盡!」

    楚望天本可藉著丁原的求情順坡下驢,面子上勉強也能過去,更何況就算現在放過萬如海夫婦,料他們總也逃不出自己的手心。

    奈何身後一班黑衣漢子自認天下仙法宮主第一,除去宮主便是老子第二,渾不把丁原的話當回事,紛紛喝斥道:「臭小子,你算什麼東西?天底下哪有那麼便宜的事,你說饒便饒,卻教宮主他老人家的顏面何存?」

    楚望天一凜,心道:「這話說得也不錯,老夫隱居多年,為的便是在此次蓬萊仙會上獨佔鰲頭,名傾天下。倘若一出宮,就因著這小子一句話而放過叛宮之徒,那些不知內情的人,多半會以為我年老力衰,不復昔日之威,竟至怕了一個二十來歲的娃娃!」

    想到這裡,他哈哈一笑,站起身形。

    萬如海拉著妻子的手,懇求的叫道:「師父!」

    楚望天哼了聲,右手一揚一收,先前丁原用來解救婦人的筷子飛落入他掌心。

    他緩緩走到丁原桌前,面對面坐下,手裡捏著細長的筷子,徐徐道:「丁原,可願陪老夫玩上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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