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原撇下淡嗔,獨身再往裡沖,遠遠瞧見翠霞觀主殿之上,老道士與一紅袍藍發老者激戰正酣。方圓十丈裡罡風激蕩,光影重重,周圍哪裡還能近人,只能看到一赤一褚兩道身影翩若驚鴻,上下翻飛。
敵勢愈強,愈發顯露淡言真人深藏多年的真實修為。
只見他身法飄忽靈動,海闊劍不斷變幻天陸正道各家劍法,令人眼花撩亂,目不暇給。
但吃虧在須得提防紅袍老妖的吸髓吮精大法,淡言真人不得不盡力避免正面硬撼,而給對方可乘之機。
丁原頭頂風聲響動,冥輪老祖追了上來,嘖嘖道:“那個老道士便是你師父淡言真人吧?瞧不出八九十年沒見精進不少,難怪能調教出你這混小子。”
丁原哼道:“這不用你說。”
冥輪老祖許是剛才受了丁原奉承,心情極好,對丁原的軟釘子不以為忤,呵呵笑道:“小子,看你模樣大有要出手助那老道士的意思。怎麼樣,想不想讓老夫幫忙?今天老子心情不錯,你求上兩句,興許就管用。”
丁原不吃這套,回敬道:“老鬼頭,只管睡你的覺去,丁某不用你費心!”
冥輪老祖嘿嘿道:“你別以為自己剛才輕輕松松,連挫唐森、雷公、雷婆那幾個天陸九妖中人,就不可一世。
他們的修為,在紅袍老妖面前就像孩子一樣,沒我幫忙,你可要吃大苦頭。“
丁原見老道士戰況逐漸吃緊,海闊劍不住地收縮光圈,不想跟冥輪老祖多說,只道:“那也未必,你瞧著就是!”身形踏風追雲,射向殿頂。
冥輪老祖只覺得,自己本是一片好意要助丁原對付紅袍老妖,順手也拔去自己在南荒的勁敵,豈知丁原毫不領情,忍不住怒道:“好,老子就等著瞧你被那老東西揍得元神出竅,哭爹喊娘!”金光一黯,鑽進丁原背後皮囊。
丁原尚未靠近,紅袍老妖與淡言真人俱生感應,心中各自一詫。
需曉得他們兩人全力出手之下,大殿上空十數丈的范圍裡可說潑水不進,投入一方金石,也要被龐大的罡風劍氣碾為齏粉,況且是血肉之軀?
可丁原卻好整以暇,直如閒庭漫步,連身上衣裳也不起半點反應,僅這一手,當世之人已屈指可數,非天陸頂尖人物絕難辦到。
淡言真人正自訝異,耳中已聽到有人叫道:“老道士!”
普天之下,萬千少年,可從來只有一個人這樣叫自己!他不由得心頭微震,差點為紅袍老妖所乘,急忙借了個假身,遁出數丈,細細觀望。
月黑風高,卻瞧見丁原背負雪原仙劍,衣袂臨風飄拂,立在五丈開外,朝著自己露出喜悅的微笑。
饒是淡言真人兩甲子多的精深修為,少有喜怒形色,乍見弟子安然無恙歸來,近在眼前,蒼老丑陋的面龐上,也閃過剎那激動。
“丁原!”淡言真人悄自深吸一口氣,將微是顫抖的雙手藏到背後,徐徐道:“很好,很好!”
丁原湊近老道士,望見他頭上兩年來又多添的白發,一陣激動,卻故作嬉笑道:“我當然很好,不過你看上去可不太妙。”
兩年多未聽到丁原那玩世不恭的嬉笑怒罵,如今在淡言真人耳中,竟也如此親切熟悉。
忽然間,老道士的喉嚨口一熱,像被什麼東西暖暖柔柔的堵住,有萬語千言,可到了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丁原見恩師如此,也不禁胸潮跌宕不能自己,突然仰天長嘯,震懾山川許久,仿佛是要把積郁在心底那多日的憤懣委屈、仇恨不平盡數傾洩,要茫茫天陸六合八荒,一同感受這慷慨情懷。
這個時候,翠霞派弟子雖然雲集坐忘峰,又有丁原這一強援現身,可紅袍老妖方面,又來了南荒天狄堰和碎石窟兩家魔道門派,戰線上依舊吃緊萬分。
此次紅袍老妖傾南荒諸派而出,可說志在必得,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要報屠暴之仇不過是個幌子,窺覷翠霞才是真意。
紅袍老妖聞聽這激壯嘯音,亦禁不住暗自心震,他自然曾從雷威跟神鴉上人口中聞知丁原來歷,可那時不過聽過就罷,毫不放在心上。孰知丁原甫一露面,居然一強至斯!
紅袍老妖思忖道:“什麼時候淡言真人竟調教出如此弟子!這小子年紀尚不及老夫半個零頭,可著實棘手得很。我原以為淡一真人與曾山閉關,翠霞派上下千人再無抗手,沒想到冒出個低調的淡言真人,反讓老夫費力不少,現在又來個丁原更是了得。
“今夜之戰,鹿死誰手,殊難預料。”
他手中赤魄鞭虛晃一抖,發出“劈啪”脆響,運氣壓住丁原嘯聲道:“淡言真人,閣下戰是不戰?”
淡言真人雙目中重又閃爍炯炯光芒,顯得更加鎮定沉著,平靜答道:“請!”
可丁原怎肯再讓老道士冒險,他朗聲喝道:“慢!”
紅袍老妖喉嚨裡“嘎嘎”笑道:“怎麼,你也想插一手?也好,就和你師父一起上吧,老夫一並接下就是!”
丁原是何等機靈多智的人物,打從紅袍老妖看似倨傲強橫的話語中,已聽出其中用意,冷哼道:“紅袍老妖,你別用話激我,就你這樣的廢料,在翠霞山一抓成百上千。莫說是老道士,就是我這般的年輕弟子,對付你也是綽綽有余!
“你別害怕,今晚小爺就單槍匹馬會會閣下,讓你從此沒了老臉再回南荒!”
紅袍老妖見丁原一句話就解決了自己的心事,先是一定。可聽丁原話中頗多不屑、百般羞辱,又忍不住怒意勃發、殺心大盛。
他城府極深,表面不露聲色頷首道:“好,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別人。”
淡言真人雖見丁原脫困後修為已是突飛猛進,可畢竟面對的是紅袍老妖,萬一有絲毫閃失,就是身毀魂消的結局。
他跨前一步,攔在丁原身前,沉聲道:“退下,我來!”
丁原自打投入紫竹林,就從不是個俯首帖耳的聽話徒弟,這次更不例外。
他徐徐道:“老道士,要是換別人站在這裡,今天晚上紅袍老妖縱是踏平翠霞觀,我都懶得多看一眼。可既然他要對陣的是你,我就一定要上!從今往後,也好不讓旁人譏笑紫竹林淡言真人門下無人,我丁原便是你老道士調教出的堂堂男兒!”
這話鏗鏘激昂,擲地有聲,淡言真人凝望著愛徒堅毅的臉龐,緩緩點頭。
丁原精神一振,沖著紅袍老妖叫道:“你要不要先喘口氣,免得輸了以後怨天尤人,說什麼我們紫竹林師徒靠的是車輪戰法。”
紅袍老妖被一個後生晚輩接連奚落,可說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他手中赤魄鞭被撼山裂石的魔氣繃得筆直,哧哧冒著血霧,寒聲道:“活得不耐煩了,盡管上來,老夫早點送你上路!”
丁原口中大耍嘴皮,不過是為激怒對方,好教紅袍老妖心浮氣躁,繼而影響心神。但在他自己心頭卻是深深明白,面前這個失去雙腿、腰間以下紅袍裡空空蕩蕩的老魔,實是天底下最難惹的幾人之一,這一戰的凶險遠勝以往。
越是如此,丁原嘴角越是含著輕松不屑的冷笑,飄然前行道:“閣下如何了得,也要丁某打過才知,但這吹牛的本事,天陸第一非你莫屬!”
紅袍老妖眼皮更顯血紅,雙目依舊緊閉不啟,赤魄鞭發出“劈啪”鬼嘯,渾身殺氣充盈,團團血色魔氣波浪般朝外擴散,直罩住方圓數丈。
淡言真人忽然在後低聲叫道:“丁原!”
丁原腳下一停,回頭微笑道:“放心吧,老道士。憑這臭蝙蝠三腳貓的本事,還傷不了我,你就在旁邊歇著,看到精采的地方拍拍手就成。”
淡言真人搖搖頭道:“盡量不要與他的身體兵刃接觸,提防吸髓吮精大法攝你精血真元,我不想你死第二次!”
丁原微震,老道士素來惜字如金,臨戰時他如此叮囑,可見紅袍老妖這魔功的厲害。
他想了想,抬頭笑道:“沒事,我身子裡的那點玩意兒,就算被他吸去,也要這老妖無福消受,吃不了兜著走。”
紅袍老妖厲笑道:“那便試試!”
赤魄鞭驀然飛起,織成大大小小虛實相間十數個圈環纏向丁原。當真是舊環未消,新圈已生,虛招如雲,實式如風,一條長鞭在他手中,直如寫意山水、隨心潑墨,盡得天成。
丁原反手揮出雪原劍,騰起渺渺紫煙籠罩周身,護在胸前引而不發,顯然是要以靜制動,後發制人。
但見赤魄鞭靈動如飛瀑跌宕,濺起無數浪潮;雪原劍似山橫亙,扼住浩蕩乾坤。
動靜之間不過彈指,可千百變化生之又滅,滅之復起,兩人針鋒相對,從第一刻便掀起滔天駭浪!
赤魄鞭一揮間,用盡九十六式變化,氣勢臻至顛峰,華光烈霧裡煞氣大熾,迫到丁原咽喉。
丁原耐心沉著守候的,卻正是這最後一刻。在赤魄鞭眼見所有變化終於用盡時,雪原劍動如脫兔,青青劍尖輕盈上挑,不差毫厘的擊在鞭頭。
這一式中流砥柱,丁原以往用過數次,可沒有一次能如今日這般完美,這般舉重若輕!
“靜如山岳,動似流水。”
淡言真人當日講解要義時,只說了這八個字,但為了這八個字,多少人皓首窮經,尋之不得;多少人千錘百煉,至死未現。而今,在丁原手中,卻如羚羊掛角,近乎無瑕,恍惚中劍行天意,心融道海。
紅袍老妖不驚反喜,赤魄鞭“叮”的鏑鳴,所有變化散盡,鞭頭忽的如柳絮翻飛,纏上雪原劍身,在紫竹上連繞幾圈,“啪”的收緊。
他故技重施,面上血光一湧,發動“吸髓吮精大法”,欲奪丁原體內精血。
淡言真人在旁面色微變,殊沒想到兩人僅交手一招,已拼出真火,到了生死立判的地步。丁原復出後,盡管修為突飛猛進,而紅袍老妖苦修百多年的吸髓吮精大法何等厲害,連淡怒真人都吃了大虧!
老道士剛想出手救援,忽然心頭一動,思忖道:“方才丁原使出中流砥柱接下赤魄鞭,應該有後手變化彈開鞭頭,避免與紅袍老妖正面對撼。他讓雪原仙劍被赤魄鞭纏上,竟似有意,莫非……”這麼一想,又強自忍住,飛立一旁,靜觀其變。
卻說紅袍老妖見丁原的仙劍被纏住,心頭一喜,魔氣在丹田中逆運奔騰,如同一頭魔獸張開血盆大口,貪婪的吞噬獵物。果然,從赤魄鞭上湧來浩浩蕩蕩一股熱流,順著紅袍老妖的經脈流入體內。
紅袍老妖正要煉化其中精血,卻突然感覺大大的不對。
原來那道暖流鑽進丹田後,竟凝成氣團,不住壓縮收斂,非但沒有被自己的魔氣煉化,,卻反而轉過頭來,消融他幾耗費三甲子才煉成的真元!
這端的如引狼入室,開門緝盜。也怪他太過自信,丹田重地,頃刻竟似一座不設防的空城,任由丁原馳騁縱橫。
紅袍老妖知道自己反中了丁原設下的圈套,更明白普天之下,惟獨有一家的仙術,可如此破解他的吸髓吮精大法!
他低吼一聲,當機立斷,手腕一抖,赤魄鞭松開雪原仙劍,斷絕開兩人的聯系,那道從丁原身上攻出的暖流才由中而絕。饒是這樣,丹田內的真元也被化解不少,如果不是收手得快,今晚就要栽上大跟頭。
丁原行險施展天一閣的不傳秘技“化功神訣”,打了紅袍老妖一個措手不及,豈肯放過千載難逢的機會?藉赤魄鞭回蕩之勢,一人一劍叩關而入,萬丈光芒直迫紅袍老妖面門,卻是用出翠霞派飛瀑十八劍中最凜冽劍式之一,銀河倒卷。
紅袍老妖不愧尊為如今的南荒第一人,赤魄鞭失守後,後招隨之衍生,左掌虛出抵住丁原攻勢,身形飄飛,竟也是不敢直攖其鋒。
丁原得理不饒人,左手拳、右手劍,身走穿花繞柳,腳踢辟魔退,可說周身上下無一處不是武器,無一處不可攻出。剎那間攻招如長江大河從天飛流,滾滾而下竟無窮絕,絲毫不給紅袍老妖喘息之機。
紅袍老妖一招失手,全盤被動,竭盡鞭掌,所有變化才堪堪守住門戶,不至於落敗。可在丁原一氣呵成、凌厲連貫的攻勢底下,他也惟有節節後退,閃其鋒芒。
一百多年來,他的記憶裡,還從沒一刻有如此的狼狽,被別人壓得全無還手之力,更可惱的是,對手居然是一個年僅二十的翠霞派二代弟子!
丁原卻是越打越順手,諸般劍招變化揮灑如意,妙式紛呈,時如行雲流水無孔不入,時如雷霆萬裡勢不可當。
翠霞劍派最普通的幾套入門劍法,在他手中仿佛煥發新生,直有化腐朽為神奇之功。
就在這時候,紅袍老妖喉嚨裡發出低沉沙啞的怪語,卻似南荒蠻語,也不曉得是在驅動什麼真言咒語。
他右手指上的戒指,射出一束濃濃綠光,在空中幻成一個方圓數丈的光環。光環裡浮光掠影,隱約現出一座險峻高山,黑石裸露,峭壁嶙峋,也不知坐落何間。
紅袍老妖腹中猛暴起一聲“疾”,那光環砰然散開,黑色山峰不住變大,當頭朝著丁原壓下,勢逾萬鈞。
原來這枚戒指名喚“三光封神戒”,可發青、綠、赤三色光芒。青光召川,綠光移山,赤光喚龍,傳之於上古洪荒,可說是天地間最厲害的魔道法寶之一。
尋常情況下,紅袍老妖也不願意輕易動用三光封神戒大耗真元,但眼前情勢危急,再不生變化,怕只有敗走一途,權衡之下,迫不得已也只好如此。
丁原猝不及防,左手朝上一托頂住山座,可身軀一沉竟是支撐不住,急速朝地上墜落。
他深吸一口元氣,心頭空明如鏡、渾然忘我,胸膛一挺,翠微真氣汩汩注入左臂,延緩下沉的勢頭。
他口中真言一念,從萬象囊中祭起天殤琴,右手雪原劍歸入囊中,騰出手來,發出幾道大日天魔真氣虛彈在琴弦上。
一招之中,他同時運用道魔兩家絕頂的真氣心法,可說是曠世駭俗,絕無僅有,開創出千年以來的先河。可丹田內兩道真氣運轉如常,不僅沒有像以往那樣相互殺伐、折騰得丁原死去活來,反而是融於一體,相得益彰。道為天,魔為海,浩湧磅礡不分你我。
大日天魔真氣擊在琴弦上,揚起一串清揚激越的音律,頭頂蒙蒙綠光翻騰滾動,裂出一線縫隙,“喀喇喇”
轟鳴響動,擊下一束雷光,正打在黑峰頂上。
巨大的黑峰劇烈搖晃,猛地從被雷光劈中的豁口處開裂,迅速朝下延伸,直抵山座。
眨眼間,“轟隆”一響,飛沙走石,偌大的山丘四分五裂,碎裂成數十塊大小不一的山巖濺射出去,有不少險些砸在數十丈外猶在激戰的人頭上。
淡言真人袍袖一擺,亮出拂塵輕輕撣了撣,幾道和風送出,卷住落向大殿的山石,朝外一引,遠遠落到空處,“轟”的在地上砸出幾個大坑。
紅袍老妖哼道:“天殤琴!”手指上三光封神戒平滑的面上,依稀多了道細小的裂紋,不曉得又需多少時日的煉化,才能修復。
不過憑著此招,他也總算緩過氣來,重新穩住陣腳,嘎嘎笑道:“好得很,堂堂翠霞派弟子居然會有魔教至寶,果然不愧號稱正道翹楚、天陸牛耳啊!”
丁原怎會聽不出話中的嘲諷之意,收了天殤琴,輕笑一聲道:“天道煌煌本無道魔,萬物歸元自有乾坤。僅聽閣下這麼一句話,就曉得你還拘泥世俗,心存執著,再過三千年也休想參悟天道,羽化飛天!”
這話似晨鍾暮鼓,重重敲在紅袍老妖心頭,一時竟忘記反駁,沉吟不語。
淡言真人默然守在外圈,丑陋鎮定的臉上,卻對丁原浮現出一縷欣然微笑。只是這絲笑容一閃即逝,連丁原也未曾察覺。
忽然間,三人耳朵裡同時聽見有人大笑道:“說得好!丁小子幾年不見,大有長進,比起你這只臭蝙蝠可強出太多!”
這聲音分明是從極遠處傳來,卻不分先後落入三人耳中,聞之似近在咫尺。
紅袍老妖一驚,從沉思中醒來,暗道:“怎麼又來了個絕頂高人?”
眼前人影一晃,憑空多出一個矮小老頭,頭發胡須黝黑光亮,肌膚更紅潤幼嫩如嬰兒一般。他邋遢破舊的衣裳不知道有多少天沒洗,腳上的草鞋,也爛得只剩下鞋底和吊在腳背上的幾根草繩,好像隨時要賴在地上再不肯走的樣子。
這老頭說來就來,連紅袍老妖和丁原都未看清他是怎麼闖入戰團,人影一閃,已經靠到丁原身旁,伸出手來親熱的一拍丁原肩頭道:“好小子,沒枉費老人家我昔日的指點之功,真成人物了!”
一旁淡言真人面色恭敬,躬身道:“曾師叔,恭喜您得出天關,修成散仙之體!”
丁原卻沒好臉色給這老頭,哼道:“得了吧,曾老頭,少在我面前邀功了。”忽然眼睛一掃奇道:“兩年多不見,你怎麼頭發全黑了?”
曾山得意洋洋,搖頭晃腦道:“哈哈!這叫返老還童!如今我已是地仙一流,不受人間歲月局限,不拘紅塵煙火侵蝕,再過一千年,也還是這個模樣!”
丁原見他得意的樣子,故意道:“這有什麼好,再過一百年,等我頭發白了,你往我身旁一站,別人只當你是我的小弟弟,到時可就有趣了!”
曾山笑容頓時消失,撓撓亂糟糟的頭發,大覺丁原說的有道理。
他不在乎別的,可一想到以後,別人要把自己當成丁原的弟弟,稱作什麼“曾小子”的確不怎麼好玩。抓耳撓腮也想不出解決的辦法,愁眉苦臉道:“那可怎麼辦,我又變不回去!”
丁原笑道:“我既然說了,當然就有解決的法子,你擔心什麼?”
曾山大喜,一把拽住丁原叫道:“我就知道你夠朋友,快告訴我是什麼辦法?”
他開心之下,居然不管一旁還有個紅袍老妖在側,拉著丁原只管問,可見在他心中,不被叫做“小曾子”或者“曾小子”比什麼都要緊。
丁原微笑道:“現在我哪裡有空,你等我打發了那只臭蝙蝠再說。”
曾山迫不及待,自告奮勇道:“這個好辦,讓我老人家踢他屁股,把他趕回老窩!”說著,曾山挽胳膊、捋袖子,沖著紅袍老妖道:“臭蝙蝠,你在南荒關著門做皇帝有什麼不好,跑到翠霞山來撒什麼野?算你倒楣,剛好碰上我老人家功德圓滿破關而出,就拿你練上兩手!”
紅袍老妖怎會不明白,曾山一旦修成散仙,與自己無異有雲泥之別,就算拼出元神也不是對手。他機關算盡,也沒想到這個老家伙早不來、晚不來,偏偏趕在這個時候出關,正應了曾山的話,實在算是倒楣!
按理,紅袍老妖該作抽身之想,但他興師動眾,夜襲翠霞,什麼也還沒撈著,卻被曾山嚇了回去,未免下不了台,心裡不由恨極丁原。
若不是這個小子半路殺出,橫生枝節,自己早就收拾了淡言真人,翠霞派哪裡還有人能擋得住自己,事情何以難辦至此?
可要說真打,擺明不是曾山對手,鬧不好不僅是臉面問題,連老命都懸,當真是進退維谷,一時僵在了那裡。
忽然,丁原背後皮囊裡的萬象囊一開,閃出一溜金光,冥輪老祖不甘寂寞又跑了出來,幸災樂禍大笑道:“紅袍老妖,山中無老虎,猢猻稱大王。你在南荒得意了那麼久,今晚可吃癟了吧?”
曾山嚇了一跳,手指點著冥輪老祖叫道:“年老魔,你怎麼溜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