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鼎心裡一緊,馬上問道:「裡面是不是還有人沒有
「是的,裡面還傳出很大的哭喊聲。但火勢太大、煙很濃,外面的人衝不進去,裡面的也衝不出來。」對方驚慌地回答道。
「房子總共幾個出入口?」薛華鼎快速地問。
「好像只有一個出入口。」對方顯然也不是很清楚,「等我們從現場瞭解更多情況回來後再向您詳細匯報。」
薛華鼎知道現在問也是白問,反而會耽誤他們的時間,就說道:「我們正在向你們那裡趕過來,等一會朱書記和田縣長他們也會過來。你們要不計一切代價想盡辦法把裡面的人都救出來。」
其實,這話也基本上是一句廢話,誰不知道救人的重要性?不過,人在官場有時明知道是廢話也要說。說了,人沒救出來不是你的責任;沒說,人沒救出來死傷數量大的話,那你就有可能承擔相關責任了。說完,在關機前薛華鼎又加了一句,「安排鄉醫院馬上做好收治燒傷病人的準備。」
本來薛華鼎不想打電話給正在指揮滅火的蘭書記,因為現在的分分秒秒都關係到人的生命。如果自己的電話干擾了對方的滅火,那自己幾乎等同於殺人的罪犯。但他想到既然蘭書記留下的是對上級聯繫的號碼,肯定做好了被聯繫的準備,加上郝秘書指示自己聯繫他,自己心裡也非常迫切瞭解火災現場的情況以應付朱書記、田縣長的詢問,薛華鼎還是試著撥通了對方的電話。
出乎意料的是,電話還只響了一下,對方就接通了,聲音有點顫抖地問道:「誰?」
「我是薛華鼎!縣長助理!」薛華鼎快速地說道。「蘭書記嗎?現在你們那裡的情況怎麼樣?」
對方帶著哭腔道:「我不是蘭書記,我是黨政綜合辦公室主任。火場實在衝不進去!現在火勢太大了,噴出來地都是濃煙有毒!」
薛華鼎急了:「那出口疏通了沒有?」
對方很無奈地回答道:「出口外面疏通了也沒有用。被大火封住了……」說到這裡,他似乎鬆了一口氣,很快地說道,「蘭書記來了,你跟他說。」
接著薛華鼎聽見對方說道:「蘭書記,是縣長助理的電話。」接著,薛華鼎就聽見蘭書記有點慌亂地喂了一聲,然後又是一種很無力地歎了一口氣。
薛華鼎努力使自己安定下來,用很平靜的口氣說道:「蘭書記。你是那裡地總指揮,你要鎮定一點。要是你也慌了。其他人就更沒主見了。既然這個出入口被火封住了,看能不能想辦法盡最快的速度再開闢另一個出入口,你們要不計一切代價把人救出來。我們馬上就到了。」
蘭書記好一會兒才說道:「好的,再見!」在掛機前一瞬間,薛華鼎聽到蘭書記大喊一聲「破樓——」
薛華鼎聽到了蘭書記最後一句話,也就是二個字。他不明白蘭書記嘴裡的意思,是不是罵那棟房子。聽著手機傳來嘟嘟嘟的忙音,薛華鼎也把手機關了遞給張華東。然後對前面的小駱道:「小駱,能不能開快點?」其實,薛華鼎自己也知道。就算自己現在在火災現場也幫不上什麼忙。也不知道怎麼指揮人們救火滅火。他可沒有一點這方面的經驗。要小駱把車開快點,只是一種本能的反應而已。
小駱加大了一點油門,一邊按著喇叭一邊有點無奈地說道:「街道上人太多,快不起來。等上了公路就好點。」
這時在他們前面傳來一陣陣消防車的警笛聲,一台警車和一台紅色大型消防車鳴著警笛和警燈從公安局大院裡衝出來。向前快速前進。
小駱再次把喇叭按響。動作迅速地跟上了消防車。因為有了消防車、警車地開道,薛華鼎他們的小車速度就快多了。他們跟在消防車後面朝前疾駛。
晾袍鄉位於長益縣和安華市郊區地交界處,差不多就在長益縣縣城和安華市市區之間,稍微靠長益縣一點。但離長益縣縣城也有近一個小時的距離。
這麼遠的距離,薛華鼎估計他們趕過去的時候,火災現場的一切都快結束了。一棟鄉下的房子哪裡能燒多久?消防車趕過去大概只是做一做掃尾工作。「被困在火場裡的人能救出來嗎?」薛華鼎心裡焦急地問著自己。
果然,他們的車離晾袍鄉鄉政府還有近半個小時路程的時候,鄉政府值班室就打來電話說火場的火被撲滅了,裡面地人已經救了出來,傷者正在送往附近醫院。
薛華鼎大大地鬆了一口氣,連忙問道:「死了多少人?」
對方猶豫了一下,說道:「目前還不清楚。」
薛華鼎愣了一下,沒有再問。心裡道:「鄉下一個電子遊戲廳能有多大,燒地時間又不長,燒死的人屍體肯定都在,怎麼能不清楚呢?」
薛華鼎就算沒有在政府官場上呆過,也通過報紙、電視讀過看過,他可以肯定是鄉政府想掩蓋死亡人數,盡力減小這事的影響。
所以他沒有再追問。他還不瞭解真實情況,也不好說什麼。當對方還在詢問薛華鼎有什麼指示的時候,薛華鼎只問了一句:「鄉醫院有沒有能力救治這些傷員?」
對方連忙說道:「可……可以。剛才朱書記和田縣長已經打來電話,他們已經命令縣醫院的救護車和醫護人員正在朝這邊趕過來。周圍鄉鎮地民警和治安人員也朝這邊過來維持秩序了。」
掛完電話,薛華鼎覺得自己還是幼稚了一點:看問題、處理事情還不是很全.
救護人員、更沒有想到命令周圍鄉鎮地民警等人趕過來。
其實這也是薛華鼎苛求自己了。先不說遇到大事後,像他們這種無經驗、沒受過大事衝擊的人是不是驚慌失措而不可能想得這麼全面。就是他現在想這麼全面了,也還有一些協調、分工和權力方面地問題,不是短短的時間內可以解決的。你把電話打過去讓別人做這樣做那樣,別人說不定還要驗證你地身份、問你是不是被領導授權了呢。
朱書記、田縣長等人不但經驗豐富而且可以做到令行禁止。很多事情一句話可以搞定。
薛華鼎心裡想:「那要不要讓縣公安局派警察到現場維持秩序呢?」
剛想到這些,身後就傳來一陣陣警笛聲。很快一個不是本地口音的人通過車上的警用喇叭喊道:「前面地車輛一律靠右!前面的車輛一律靠右!警察正在執行公務!」
話是努力用普通話說的,但還是有一種怪腔怪調的味道。只是說的很乾脆、很嚴厲,給人一種威壓感!薛華鼎聽出這個人就是郭漢田副局長。
司機小駱還在猶豫著是不是讓路,薛華鼎馬上用命令的口氣說道:「靠邊!」
薛華鼎沒有想什麼給下級的車讓路自己的權威是不是遇到了挑戰,而是在心裡告誡自己要當好一個政府方面的領導,還有很多地方要向朱書記學習。以前在電信局裡地那些「官場」處事經驗還真是只接觸了官場的一些皮毛。
不但薛華鼎他們地小車讓到了右邊,就是那輛紅色的大型消防車也讓到了路邊。只有消防車前面那輛開道的警車沒有讓,而是繼續朝前猛衝,成了這隊警車的開道車。
肯定是消防車也知道了火災現場的火已經被撲滅。他們過去也沒什麼很大的用處了,只有火災查勘人員有一些事做。但不需要與警察搶時間。
新來的警車一共三輛,二輛小車一輛中巴。這三輛車一律閃著耀眼的警燈、鳴著刺耳的警笛。讓人自然而然從心裡產生一種威嚴和強大的感覺。
郭漢田地警車才過去,張華東地手機就響了。打電話來的是公安局這三輛車裡的領導,對方請他們插入他們的警車隊伍。薛華鼎就讓小駱的車緊跟在他們後面。
警察一到現場就立即和已經在這裡地民警、治安人員和鄉政府地工作人員將附近街道全部封鎖,除了死者家屬允許留在那里外,其他人都將被清理出去。
警察顯然在車上就已經得到了相關指令,當薛華鼎從車上下來的時候,他們早已經朝各個方向衝了過去。那些看熱鬧地人本來還在與那幾個全身髒兮兮的民警和治安隊員對峙,想靠近看看火場、瞧瞧屍體的。現在見這麼多警察來了,他們就害怕地朝後退卻。但愛看熱鬧的天性使他們非常不情願地半步半步地後退著,一旦有人在外面朝前擠。他們就裝著體力不支的樣子順勢向前。
看客們嘴裡不斷說著:「哇。死了好多人!」
「都是學生!都是在玩那個什麼遊戲。」
「一堆的死屍!看他們今後還玩不?」
「受傷的人有好幾車!那個遊戲店老闆該槍斃!」
「好可憐啊。一個孩子的肚皮都燒得爆炸了。」
……
薛華鼎雖然二十多歲了,但很少見過屍體。更不用說見一堆、這種燒死的屍體了。聽了周圍看客的話,聽到前面哭天喊地、撕心裂肺的哭聲,看到那個黑色的店門,薛華鼎心裡不由自主地害怕起來。站在車邊有種不敢邁步的感覺。當他轉頭看張華東的時候。發現張華東也好不到哪裡去,甚至比他還緊張。臉變得煞白煞白的,手還微微地抖動著。
薛華鼎站穩後深深地呼了一口氣,正要朝那些火災現場和死者家屬那裡走,張華東在後面扯了他的袖子一下,顫抖地問道:「我們要過去嗎?」
轉頭看了張華東一眼,見他害怕的樣子,薛華鼎的膽氣反而增長了一些,說道:「當然過去,我們要瞭解情況,安慰死者家屬。」
但邁去的步子還是有點輕飄飄的。特別是看到一個才聞訊趕到認屍的漢子抱著一具燒成黑炭似的屍體踉踉蹌蹌地哭喊著從那群悲慘哭泣的人群走出來時,薛華鼎真有點不敢動彈了。腳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心臟撲通撲通地跳著。
那個被男子抱著的屍體下肢拖在水泥馬路上,路上留下二條黑紅色的線條,一些燒爛的肌肉掉在了地面上。拖過一根燒焦的木棍時,那只只留鞋底粘在腳底的右腳被木棍掛掉了,烏黑的腳掌擺在路面,屍體右腿則露出一截白森森的骨頭在水泥地面上划動著,發出瘆人的嘶嘶聲……
讓還沒趕走的看客們如見鬼魂似地嚇得連退好幾步。有幾個人甚至大叫著跑到一邊去嘔吐去了。
薛華鼎雖然知道這麼讓他抱著屍體走開非常不妥,但心裡害怕的他不知如何制止這個明顯有點失常的男子。
身邊的張華東哇地一聲蹲在地上大吐特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