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星光閃爍,月光皎潔,風吹長草,蟲鳴雜樹,正是大好良宵,星月之下,繆文閃目而望,只見在前面縱躍如飛的黑衣人突地一反手,打出一道金光,竟不偏不斜地擊在自己向他打去的暗器上,只聽「嗆啷」一聲輕響,兩道金光,俱都落在地上。
繆文心中一怔,硬生生將自己如飛掠去的身形,倏然頓住,心頭暗駭道:「此人頭也不回,竟就將我發出的暗器擊落,身手端的驚人,而他發出的暗器,居然亦作金色,難道此人真的是他?」
須知他年紀雖輕,卻是一生出來,便開始習武,教他武功的人,卻又都是天下武林中頂頂絕頂的高手,常人要是得一為師,便足終身受用,他心中自知,芸芸武林中,風塵俠士雖多,但要找一個像自己這種身手的,卻並不多。
若論以「聽風辨位」之技,將別人暗器擊落的功夫,本無驚人之處,但繆文自知自己手中發出的暗器,其勁道和去勢,都絕不是一般暗器名手所能企及的,而此人卻從容擊落,是以繆文方自心中暗駭,不知道宿遷城中,何來此武林高手?
抬目一望,只見這滿身玄衫的夜行人正在含笑望著自己,兩道斜飛入鬢的劍眉當中,溝紋宛然,面目依稀相識,竟是自己日間所遇的那藍衫書生。仔細一看,只見他身上穿著的也仍是那一襲藍衫,下擺掖在腰問的絲絛上,夜色之中,看不甚清,竟將藍衫當做黑衣。
那藍衫書生鳳目之中,稜稜生光,突向繆文當頭一揖,哈哈笑道:「深夜打擾,實是無狀,唐突之處,還望兄台見諒。」
繆文目光一轉,亦自朗聲笑道:「打擾兩字,實不敢當,小可雖然愚魯,但今晨一睹兄台之面,便知兄台必是高人,只是——」他語聲一頓,劍眉微微一軒,接道:「兄台夜深寵召,卻不知有何見教?」
那藍衫書生微微一笑,瀟灑前行,一面道:「兄台人中龍鳳,小可早已有心高攀,只是無緣相識,只得出此下策了。」腳步微頓處,緩緩彎下腰去,伸手一探,繆文劍眉一皺,突地搶出如風,疾伸雙掌,哪知那藍衫書生朗聲大笑中,身形倏然後退三尺,伸出手掌,掌中已多了兩口一式一樣,金光耀目的短劍。
繆文出手略遲,卻見自己心中想拾的東西,已被對方拾了起來,心中不禁又一凜:「此人好快的身手——」抬頭一望,那藍衫書生正在將掌中的兩口金劍,不住把玩,一面微微笑道:「果然一模一樣——」語聲未了,突又「哦」了一聲,低低念道:「以血還血,以血還血……」手掌一翻,將其中一口金劍用兩指捏著劍尖,遞到繆文面前,朗笑道:「這口劍想必是兄台的了,哈哈,若非上面的這幾個字,小可還真分辨不出哩!」
月光之下,只見繆文清俊的面龐上,木然沒有任何表情,呆呆地望著他手上這口金劍,思索半晌,突地仰天長笑起來,道:「兄台想必就是名傳武林的金劍大俠了,小可聞名已久,卻不想今日得見——」緩緩伸出手掌,亦用拇、食二指,捏著劍柄,兩人面上雖然俱是笑容不絕,但心中卻各各存下衡量對方之心,此刻竟都將全身真氣,貫足右臂,聚在這兩根手指上。
剎那之間,只見這口長未達尺的金色小劍,隨著他兩人的四根手指,越來越長,那藍衫書生哈哈一笑,縮回手去,含笑說道:「無怪江湖傳言,都道那金劍俠的武功越來越高,行事也越來越是神出鬼沒,原來卻是出自兄台手筆,小可雖然無心掠美,但人言鑿鑿,小可卻之不恭,也只有生受了。」
繆文目光淡淡一睹那口此刻已變成一條細棍的「金劍」,冷冷道:「小可方才本自奇怪,這小小的宿遷城裡,怎地有如此高手,此刻才知道是金劍大俠,想必是閣下聽到江湖道上,有了贗品,是以便趕來查看查看的吧!」
手微一揚,掌中之「劍」,便已脫手飛去,「噗」地一聲,竟深深插入地下,只剩下一段稍具原形的「劍柄」,仍在地面上不住地顫動。
那藍衫書生微瞥一眼,面上笑容,卻仍未變,緩緩笑道:「兄台這卻錯了,想兄台在江湖道上,以」金劍」之名,替天行道,所做所為,正是小可所欲行而未及行者,小可正恨不得如同兄台這般『贗品』,再多上幾個,也好為芸芸江湖伸張一些正義,為莽莽武林留得一些公道——」繆文面微一紅,心下暗忖:「人道『金劍俠』是個慷慨磊落的漢子,今日一見,果真名下無虛,我冒名行事,又復惡言相加,他非但不以為憐,還如此對待於我——」一念至此,不禁對眼前這藍衫書生大起好感。
須知他幼遭孤露,身具深仇,而仇家可都是當今江湖中炙手可熱的人物,羽黨遍及天下,他自知自己雖因機緣湊巧,常人夢寐難求之物,自己卻每每垂手而得,但自己若要報得深仇,卻仍非易事。
是以他平日行事,慎重無比,唯恐行藏破露,被別人識得真象,他雖是性情中人,但種種原因,卻使得他對人們都有了提防之心,是以他先前對這藍衫書生的態度,便也因是而發。
那藍衫書生一雙鳳目,始終凝注在他面上,星月交映之下,他面上雖仍一無表情,但月光閃爍,卻顯見他心中甚不平定。
兩人目光相遇,繆文心中暗歎一聲,沉聲道:「小可身世慘痛,又多難言之隱,冒犯之處,兄台必可見諒——」他微微一頓,又道,「兄台磊落男子,慷慨英雄,既欲折節下交,小可正是求之不得,日後如有機緣,還望不吝賜教。」言下之意,卻是今日就此別過了。
但那藍衫書生卻生像全然不懂他話裡的含意,哈哈一笑,道:「小可方正,複姓端木,卻到此刻還未請教閣下的高姓大名呢!」
哪知他語聲方落,繆文竟突地面色一沉,轉身欲去,這藍衫書生神色也不禁為之一變,心道:「我好心結納於你,你又何苦做出這等面目來?」他自不知這繆文身世隱秘,有人問他姓名,正是犯了他的大忌,一念至此,冷哼一聲,身形動處,竟突地掠到繆文前面,雙臂微張,攔住去路。
繆文面色又是一沉,冷冷道:「兄台意欲何為?」
這藍衫書生端木方正劍眉一軒,隨又哈哈大笑,道:「小可請教兄台姓名,兄台怎地如此相待,難道小可就真的高攀不上嗎?」雖然仍是含笑而言,但語氣之中,卻已遠非方纔之客氣。
繆文蒼白的面色,倏然由白轉紅,又隨即由紅轉白,似乎在強忍著心中怒氣,沉聲道:「小可與兄台一不沾親,二不帶故,三無仇怨,可說是全無瓜葛,兄台卻恁地盤查小可姓名來歷作什?」
他語聲一頓,冷笑兩聲又道,「何況小可縱然用的暗器,亦是金劍,但卻亦從未冒過『金劍大俠』的名聲,難道普天之下,就只閣下一人能用這金劍做暗器不成?」
端木方正怔了一怔,立即軒眉笑道:「極是,極是,想那『金劍』一物,人人皆可用得,又並非我端木方正一人能用之物,只是一」他笑容一斂:「這『贗品,二字,卻是出自兄台之口,又不是區區在下說出的。」此番繆文卻不禁為之一怔,卻聽這金劍俠端木方正接口又道:「兄台若說與小可一無瓜葛,此話小可卻也不敢苟同。」
繆文目光一凜,厲聲道:「在下與兄台有什爪葛,難道兄台也是與那——」語猶未了,那端木方正卻已接口笑道:「兄台可知道,被兄台自高、洪兩湖中取去的『三才寶藏』,卻本應是區區在下之物哩。」
此話一出,繆文不禁面色大變,倏然倒退三步,戳指道:「閣下究竟是誰,怎地知道那——」語聲倏然一頓,卻轉口道:「三才寶藏是誰取去的,難道閣下親眼見到是為在下取去的不成?」
哪知這端木方正卻縱聲笑道:「正是,在下正是親眼所見,那三才寶藏是被兄台取去的。」伸手一掏,竟從懷中取出一張羊皮薄紙,想是因為年代久遠,已泛黃色,端木方正雙手一張,將這張羊皮薄紙,張了開了,送到繆文眼前,道:「此是何物,兄台想必是見過的了。」
繆文目光一掃,面容更為之大變,沉吟半晌,方欲答言,哪知這端木方正微微一笑,將這張羊皮薄紙,又疊了起來,一面道:「這份『三才秘圖』,在下得到之時,想必遠在閣下之前,只是小可那時習武正勤,無法分心及此,直到年餘之前,小可那時武功小有所成,便依圖所示,尋得了那百十年來,為天下武林中人垂涎不已的三才寶藏。」
繆文俯首沉吟,喃喃自語:「年餘之前……」驀地雙目一張,問道:「兄台那時怎地不取去呢?」
只見端木方正哈哈笑道:「只是小可那時孤身而往,雖有取寶之心,卻無取寶之力,雖入寶山,只得空手而回,本想盡快尋找幾個幫手,入湖取寶,但小可一生獨來獨往,要尋幫手說來雖易,行來卻是極難。」
他語聲一頓,將那張羊皮薄紙,緩緩收回懷裡,又道:「而且這『三才寶藏』深在湖底,取寶之人,不但要水性極佳,而且還要生性俠義,又得與那『水上蕭門,中人毫無關連,這三樣中要是缺了一樣,便萬萬不能求他幫助我取寶。」繆文不禁暗中頷首,只見端木方正緩緩伸出三根手指,又道:「我想來想去,只有那昔年名揚天下,今日卻已歸隱,在武林水路中的地位,仍在那天下三十六道水路總巡閱之上的五湖龍王龍在田三位後人,『五湖三龍」不但水性、武功,俱是上上之選,而且為人俠義,也不會見財起意,是三條光明磊落的漢子,若能求得此三人助我取寶,那是再好也沒有了。」繆文面色又是一變,沉聲道:「只是這三人卻未見有空呢?」
端木方正軒眉一笑,道:「閣下所見極是,想那『五湖三龍』自從二十年前,『五湖龍王』突地消聲滅跡之後,便也相繼歸隱,小可與之又無深交,人家怎會冒然答應,但急病亂投醫,小可雖知無甚厚望,也得去試上一試。」
繆文冷笑一聲,負手仰望,只見群星滿天,月圓如盤,目光一垂,卻見那端木方正正自似笑非笑地望著自己,接著說道:「小可費了無數心力,才探聽到那『五湖三龍,歸隱之後,是隱居在那長江口中的崇明島之上,便毫不遲疑地兼程趕去,哪知到了崇明島,那』五湖三龍』卻都已離島而去,只剩下兩個垂髻童子,在那龍氏三兄弟所建的茅舍中守屋。」
「當時在下心中十分奇怪,想那『五湖三龍,俱是歸隱之人,怎地會同時離島而去,便再三追問那兩個垂髻童子,那兩個垂髻童子先是不說,被我問得急了,才道:『幾天之前,來了位英俊少年,和師父談了一夜,那一夜裡師父又哭又笑,我們正在奇怪,哪知第二夭師傅們就都和那位少年一齊走了。,我就問:『尊師臨行之時,可曾留下話來,說要到哪裡去。,那兩個童子對望了一眼,我見他們彷彿不願說出,便又道:『我和尊師是數十年故交,此次來訪,是有著急事,你們自管說出,尊師必定不會見怪的。』」(東方劍註:原本如此,實在改不勝改。:-()繆文冷冷一笑,道:「想不到閣下非但武功驚人,口才也是極好的。若是換了別人,只怕那兩位童子便再也不會說出來。」嘿地一聲,目光又望到天上。
那端木方正卻生像是全然不懂他語中的譏嘲之意,連聲笑道:「豈敢,豈敢。」
繆文「哼」了一聲,卻聽他又自笑道:「當下那兩個童子又仔細打量了我兩眼,才說道:『師傅臨走的那天,將好久都未動用過的水衣水靠都帶了去,說是要到洪澤湖去,少則一月,多則三月,便要回來,尊客是有要緊的事等他老人家,不妨在這裡住下來。、我一聽這話,嚇了一跳,心想,』莫非他們已被別人請去尋寶了?,口裡連說:『不必了,不必了……』轉身就走了出去,只聽那兩個童子在後面叫道:『尊客怎地連茶都不喝就走了。』我心裡雖很喜歡這兩個童子的聰明伶俐,但又著急那『三才寶藏』,只得不理他們就走了。」
繆文兩目仍自望在天上,口中卻冷笑道:「這個自然,想那兩個小孩子又是什麼東西,怎配和『金劍大俠』多話。」
端木方正軒眉笑道:「在下雖如此說,對兄台卻是絕無惡意,兄台又何苦如此挖苦幹我。」繆文哼了一聲,閉口不言,那端木方正又道:「我晝夜不停地趕到高,洪兩湖間的藏寶之處,那時正是中秋前一日,家家戶戶,都在忙著過節,高、洪湖畔秋意正濃,極目望去,只見秋水粼粼,一碧萬里,水波月色之中,卻有三、五條人影,正在那荒無人跡的湖畔,互相低語。」
繆文面容驟然又一變,目光倏然轉到這端木方正面上。
只見他仍自不動聲色地道:「我躲在約莫七丈開外的一株木葉正濃,卻仍未落盡的樹上,屏住聲息,凝目而望,只見這些人裡,有三個滿身水靠的剽悍大漢,和一個文質彬彬的英俊少年,還有一人,我雖不認得,但月光之下,只見他身手矯健,目光炯然,顯見得也是位內家高手。」
「我心中暗忖:『那三個穿著水靠的漢子,想必就是那』五湖三龍』了,但那文質彬彬的少年卻又是誰呢?,只見這些人對這少年,彷彿都極為尊敬,我心裡更奇怪,不知這少年是何來路?」
他一面說著話,一面卻含笑望著繆文,繆文面色連變數次,沉聲道:「那少年既然知道藏寶之處,自然也有那『藏寶之圖」想當年少林派掌教祖師,身具無上降魔能力的大空上人本將此圖畫成三份,卻未言明此寶該歸哪一份圖的得主,想必當然是先到先得,閣下既然遲到一步,又怨得何人?而那少年既得此圖,必有來歷,閣下又何庸苦苦追查呢?」端木方正哈哈笑道:「兄台此言,可雲深得我心,當時在下心中就想:『這少年既得此圖,那麼若非少林弟子,就必定是昔年名震天下的一代武林奇人』海天孤燕』的傳人了』——」繆文劍眉一軒,截口道:「那麼兄台定是武當一派了。」心下卻恍然而悟,忖道:「難怪方才群雄各各大亂之際,那清風劍朱白羽卻不動聲色,原來他早就從這『金劍俠』口中,得知此寶已被取去,是以那少林墨一上人一聽,便也隨即走了。」
端木方正哈哈一笑,道:「兄台端的是明眼人,小可是武當弟子。」
繆文心中又是一動:「武當派自從那一代劍豪白老宗師去世之後,人材本極凋落,據我所知,當今武當派的第一高手,清風劍朱自羽,武功也不甚高,怎地這端木方正卻有如此身手?」
卻聽這端木方正又自笑道:「我心下雖在轉著念頭,目光卻瞬也不瞬地望在這五人身上,只見他們低語了一陣,那少年突地笑道:『如此就麻煩龍兄了。,那三個穿著水靠的大漢齊道:『不敢,不敢,兄台既有家父之令,便是叫我兄弟三人赴湯蹈火,我兄弟亦是在所不辭的「。』說著就從另一漢子手上,接著幾條繩子,接連著跳下水去,這三人果真不愧是『五湖之龍,。入水之際,竟連水花都沒有揚起半點。」他微微一頓,又道:「我心裡一面暗佩這龍氏兄弟的水性,一面卻在奇怪,那『五湖龍王,龍在田龍老爺子二十年前便已消聲滅跡,江湖中從未有人知道他老人家的去向的,這少年年紀輕輕,怎的卻知道他老人家的下落,而且顯然還持有他老人家的手令,是以這』龍氏兄弟,才會跟著他前來,一面心中又恍然而悟的想難道那兩個童子說師傅們和那少年談了一夜,又哭又笑,想必是這少年在說龍老前輩近年的遭遇了。」
繆文冷冷道:「難怪閣下能以飲譽武林,今日一見,果然聰明絕頂,什麼事都逃不過閣下眼裡。」
端木方正軒眉笑道:「豈敢,豈敢,兄台如此稱讚於我,但在下那時卻是一頭霧水,只見這少年和那漢子雙手提著繩索的一端,立在湖畔,未過片刻,他們雙手便自緩緩提起,倒退著走了十數步。我心中暗驚,只怕他們會發現我存身之處,哪知他們還未到樹下,雙手又自一抬,水面微花處,便冒出四口箱子來,他們身形各自一一動,便電也似地掠了過去,將那四口箱子抄在手裡。那時我才知道,那漢子看來武功雖極高,而那文質彬彬的少年的身手,竟還在他之上。」
他目光又自往繆文面上一掃,滿含深意地微笑一下,又道:「這樣何消片刻,他們就從湖中提上十數口看來極為沉重的箱子來,那『五湖三龍』,便也躍出水面,從那身手矯健的漢子手中,接過一瓶酒,各自喝了兒口,哈哈笑道:『幸不辱命。』那少年連連抱拳,一面打開箱子,微微一瞥,我雖遠在十丈開外,但極目望去,仍可隱約望到他面上的神色,雖然有些笑容,卻沒有什麼狂喜之色,不禁在心中暗暗稱讚,這少年果然是個角色。」
他目光又自一掃繆文,含笑接口又道:「那少年一瞥之後,便和另一漢子低語兩句,我雖用盡耳力,卻也未聽出來,哪知那漢子突地呼哨一聲,湖岸四下的陰影中,竟隨聲躍出七、八條黑影大漢來,一人手中提著一口麻袋,我心中暗道一聲:『僥倖。,若非我極為小心,只怕行跡早已被人家伏下的暗樁發現了。』
繆文微微一笑,接口道:「若以閣下的身手而言,只怕比那些漢子武功再高十倍之人,也難以發現閣下的行蹤哩。」
端木方正亦自一笑,兩人目光相對,彼此之間,竟各各交換了個互相瞭解的眼色,只是繆文在這種眼色之後,卻有些提防之意,像是生像這「金劍俠」會發現一些自己不願被別人知道的秘密似的。
端木方正含笑又道:「那些勁裝黑衣大漢躍出之後,立即垂手肅立,那少年微一揮手,這些大漢就將鐵箱內之物,全都倒在麻袋裡,我遠遠望去,只見箱內光華燦爛,竟都是黃金珠寶等物。」
「晃眼之間,十多口箱子全都倒空,只剩下一口箱子,卻由那身手矯健的中年漢子托在手裡,那少年微微一笑,我約莫只聽到:『梁兄……放在尊處……小弟……必來……全仗大力了。』那中年漢子躬身一禮,就率領著那些勁裝黑衣大漢走了,那些大漢手裡拿著那麼沉重的一袋東西,但步履卻仍極為輕鬆,顯見身手俱都不弱。」
繆文雙眉一皺,接口道:「後來呢……閣下可曾跟蹤而去?」
端木方正微微笑道:「在下的確本想跟蹤而去,但目光一轉,卻看到那少年不知從」哪裡又拿來個小箱子,在那十幾箱鐵箱上都裝些東西,我遠看也不甚清,但卻也知道是消息弩箭一類之物,只見他雙手不停,片刻之間便長身而起,仰天笑道:『以血還血,以血還血,如今你們也該嘗嘗那被人暗算的滋味了。,轉過頭去,又道:『只是又要麻煩龍兄了。』」他略微喘了口氣,又道:「他這幾句話說得聲音極響,是以我聽得十分清楚,只見那『五湖三龍」齊聲笑道:『兄台怎地如此見外,我兄弟如有效勞之處,只管吩咐便是。,說著,一人拿起一鐵箱,又躍入水裡,那少年負手而立,仰天而望,口裡喃喃他說著話,只是這次他卻說得極輕,我一個字也沒有聽到。」繆文輕輕冷笑一聲,俯身將那柄已插入土內的「金劍」,又拔了出來,仍是細細一條,他方才隨手一拋,竟將這柄細若竹筷的「金劍」擲得入土三尺,而形狀亦未有絲毫改變,這種驚人的內力,端的足以驚世駭俗了。端木方正斜瞟一眼,兀自接道:「那『五湖三龍』不一會又將那十幾口鐵箱都帶入水中,我原以為事情已了,哪知這少年竟又從懷中取出一張羊皮薄紙,我一望便知就是那份『藏寶秘圖』,心裡不禁又大為奇怪,不知道他將此圖取出作什?只見他將此圖仔細疊在一塊,放入一個金光閃閃的小箱子裡,一面和那『五湖三龍』說道:『休看這張薄紙已成廢物,但卻是根大大的肉骨頭,等到這根肉骨頭被一些餓狗發現的時候——嘿嘿,那時你我卻有好戲看了。』」繆文目光一凜,冷笑道:「閣下倒聽得清楚得很。」
端木方正哈哈笑道:「在下不但聽得清楚,而且還看得極為清楚哩。」
繆文雙目一翻,冷冷道:「從前有個極為聰明之人,天下問任何事都瞞不過他,他也頗為得意,哪知我佛如來卻嫌他聽得大多,看得大多,又想得大多,就罰他變為一個又聾又啞的白癡,而另一人卻遠較他更為聰明,雖然聽見,看到之事,也較他為多,卻什麼都不說出來,結果此人逍遙自在,直到天年。」
他目光一垂,直注著端木方正,冷冷又道:「兄台可知道這故事嗎?」
端木方正仰天笑道:「這故事的確動聽得很,譬如說區區在下吧,雖然已知道那少年終將那份『藏寶之圖」,做成一份香餌,又將這份香餌,放入丐幫一個弟子的手中,卻又不知弄了個什麼手段,使那鐵手仙猿知道這個消息,將那丐幫弟子殺了,一面卻又暗地通知水上蕭門,嵩山少林,和那』窮家幫』的窮神凌龍,說那『藏寶秘圖」已落入那鐵手仙猿之手——」他語聲一頓,目光四掃,又道:「除此之外,在下還知道那少年如此做法,只是為著和那『靈蛇』毛臬,具有深仇,是以便挑撥天下武林,對他群起而攻,想那『靈蛇』毛臬羽黨再豐,武功再高,卻也敵不過天下武林的力量呀!」
繆文冷「哼」一聲,厲聲道:「那麼閣下想必也知道那少年便是區區在下了。」
端木方正笑道:「正是。」
話猶未了,繆文突地厲叱一聲,身形微展,掌中金光一抹,閃電般地指向端木方正前胸,一面厲叱道:「你究竟是誰?和那姓毛的有何關係?」
眼見這道金光,已堪堪襲向他前胸的「乳泉」穴上,哪知他竟突地仰天長笑起來。繆文一怔,倏然挫腕,硬生生將掌上力道頓住,只見金花錯落,朵朵不離端木方正的要穴,但卻沒有一點真的指在他身上,繆文卻又喝道:「此事並無半點可笑之處,閣下若是再笑的話——」他語猶未了,那端木方正笑聲頓住,冷冷說道:「我笑的是閣下看來聰明絕頂了,不知卻怎地問出如此呆話來?」
繆文不禁又為之一怔,卻聽他接口道:「閣下難道不知道直到目前為止,那靈蛇毛臬最大的對頭還是區區在下嗎?閣下難道不知道那鐵算子計謀是死在誰的手上?我若和那靈蛇毛臬有著關係,閣下此刻還能和他那千嬌百媚的女兒笑語溫柔嗎?」他語聲一頓,又自縱聲狂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