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面人」的身軀倏然升空,細錐斜斜一點地,他的身軀便以錐為中心,猝然掄旋,快得不及瞬目的一剎,「無面人」的身形閃晃,錐尖彈起,暴挑皇甫皇的雙眉額間。
皇甫皇的長刀映著一抹寒光,橫削斜射,他的刀在「無面人」的錐身上一磕,整個身體便飄然倒翻,在倒翻的須臾之間,他的刀已在猝閃之下,從七個不同的角度,襲向「無面人」,的後背,每一刀都是凌厲霸道至極!
「無面人」沒有轉身,他的細錐自腋下反射而出,迅疾無比地點向皇甫皇的胸口!
准、狠、奇、快!
皇甫皇可以一刀便要了「無面人」的命,但同時,他必然被細錐生生扎中,同樣難免一死!
在那麼一瞬間,皇甫皇幾欲便這麼同歸於盡算了,但很快他便抑住了自己的衝動,長刀猝收,疾然下撩。
如此一來,他便失去了先機,「無面人」,已藉機擰身挫肩,細錐閃著瘋狂的、暴戾的萬道幻影,宛如長虹貫日般點射向皇甫皇,甚快疾似流星劃空,宛如要追回過往千百年逝去的時間。
刀刃倏收乍吐,細錐便「噹」的一聲歪到一邊。但細錐來勢絲毫不減,它順勢一晃,又從一個極為刁鑽的角度斜插皇甫皇的胸口!
刀刃之光茫再次暴門如虹,那麼寒森又那麼凌厲的反刺「無面人」,在長刀劃至半空時,竟然突幻雙影!
這便是「刀尊」是南是獨步江湖的一招「刀生雙魂」!這是以超越時空與炫惑視覺的反應,其虛實結合得極為詭異!
從來沒有人能破此招,應付此招的惟一辦法便是退!一退再退!
「無面人」神色一變,雙足一點,身形向後暴掠!他的細錐在他振臂抖腕之下,已在剎那間攻出十三招!
饒是如此,他仍是只能自保,並不能擺脫皇甫皇那驚絕人寰的一招「刀生雙魂!」
皇甫皇已將「刀生雙魂」使了三次,讓「無面人」驚詫的縱是如此,他仍是未能想出破解此招的方法!他已一退再退,身後便是僵硬、冰涼的牆壁了。
「無面人」似乎已是必敗無疑。
但「無面人」突然笑了,他的目光在皇甫皇的左耳上一掃,極為詭異地笑了。
皇甫皇不由一驚!
便在此時,「無面人」長嘯如鬼泣,身形陡然急身側旋,細錐疾然而出,寒茫炫映於一剎那間,錐尖在皇甫皇的一個刀影上倏然一彈,「當嘟」一聲響。就在這一瞬間,「無面人」貼地竄入,細錐暴出,如毒蛇吐信,欲噬皇甫皇的雙足足踝!
皇甫皇的「刀生雙魂」一招走空,不及回招,急忙之間身軀猛扭,雙腳交錯彈踢,左足疾掃「無面人」的太陽穴。右足彈向「無面人」的右腕!
兩聲冷哼,二人齊齊向後分開,側身而立!
皇甫皇本已是勝券在握,竟然因為「無面人」的詭異一笑而分了神,「刀生雙魂」的精要便在於其虛實相間相融,他人無法分清兩把刀影哪把是真,哪把刀影是虛,無論你擋向任何一把刀影,另一把刀影立即成實,而雙影又是同時攻來的,力道一樣迅猛,所以,此招才能叱吒江湖三十年!
此招之要訣,便在於要心神凝然一體,全身心地融入刀法中,否則,刀法中的雙影真虛立可分辨,如此一來,此招便再無玄奇之處了,「無面人」又如何解不開呢?
皇南是暗自懊悔自己放過了一個大好的機會,他不知道這樣的機會會不會還有?
同時,他也暗暗佩服「無面人」,以「無面人」的武功造詣,一定可以看出方纔之凶險,無論他那一笑是在使許還是真的,都需要超越常人的膽識,若是皇甫皇對他的笑容不屑一顧,他的「刀生雙魂」並不為之而停滯,那麼「無面地」早已是刀下亡魂了。
「無面人」一言不發,仍是看著皇甫皇的左耳,發出一種得意的詭笑。
皇甫皇左耳上的麻熱之感又向他襲來,他不由很想去摸一摸,但他總算克制住了。
便在此時,「無面人」已疾然出手,他的細錐飛快側旋,他那雪白的長袍內膨脹開來。
皇甫皇的刀翻飛如雷流環回,刀刃破空,其聲如嘯,他的身形騰撲躍掠,又快又猛。
似乎「無面人」的武功突然暴長了許多,好幾次,皇甫皇險些被傷於「無面人」的細錐之下。
當然。事實上不可能是「無面人」的武在暴長。
那麼,是什麼原因呢?
倏地,一個念頭閃過皇甫皇腦海:「莫非,我真的中毒了?要不然我的武功怎麼突然之間不如他了?」
如此一想,他的刀法更為縮手縮腳,全無方纔的霸氣凌然之勢!
「無面人」得意地一聲長嘯。細錐貼身翻滾,銀芒映掣,疾點皇甫皇的心口,中途又一振腕,細錐猝然向上揚起,「噹」的一聲,竟生生磕開皇甫皇的刀,然後錐身作一怪異之改挫,自他左腋之下不可思議地穿出,暴扎皇甫皇的小腹!
皇甫皇重重一哼,卻並不躲閃或招架,他在突兀之同疾然吸腹。長刀向下貼腰劃過,刀茫流燦生輝。
便在此時,他忽然覺得左耳一陣奇熱,似乎整只左耳已全然熱化了,然後一種癢麻之感如電一般地傳遍他的全身,然後擊中他的心臟,如此詭異之感,把皇甫皇輕了一跳!
甚至,他暗恨為何不是痛,而是又熱又癢,那種熱癢之感難以言說,他總有一種想打寒戰之感。
「無面人」眼中之綠焰大熾,只聽他從喉底發出極為詭異的聲音道:「你死定了。」
皇甫皇竟不由自主地跟著道:「我死定了!」這一瞬間,他幾乎便要持刀拋了,既然已是死定了,他還做些無用的抵抗幹嘛?
一道火光閃過他的腦海,他恨恨地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一陣鑽心的痛傳遍了他的全身,他一下子清醒過來。
但這已經太遲了,只聽得「噹」的一聲巨響,皇甫皇的刀已脫手而飛,從牆壁中穿了過去,外面立即響起一陣驚呼!
隱約有一個人在大喊道:「這是皇甫大俠的刀!」
然後,外面的刀劍之聲突然停止了。
又有人在驚呼:「無面人逃走了!」
很快,數十人從那扇已經破了一個大洞的院門衝將進來,將院子擠了個結結實實。
癡顛四劍一言不發,躍上皇甫皇的屋頂,把目四望時,他們的臉色變了。
因為,他們看到遠遠的地方有兩條人影在疾馳。轉眼,便如輕煙般消失了。
怎麼會是二個人?
方纔,他們在院子外,已將「無面人」攔截住,「無面人」武功果然高深,癡顛劍陣全力發揮,方堪堪與他戰個平手。
因為勢均力敵,所以他們已貫入了全身精力,加上圍觀的人又多,人聲嘈雜,他們根本未聽到院子裡邊的聲音。
事實上,即使是聽到了,他們也無暇分身。何況今日的當務之事是應付「無面人」,其他的事,相信以「刀尊」皇甫皇的武功,應是不會有什麼問題。
但,「刀尊」皇甫皇竟也死了!死於「無面人」催命帖上所寫之時辰:午時,十一月二十四日的午時,一個死人的日子——鬼節!
皇甫皇斜斜地倚在一堵牆上,他的眉心處有一縷鮮血在源源不斷地滲出,奇怪的是,他的手卻在抓著自己的左耳!
一個臨死之人,怎會有閒心去抓自己的左耳?這其中定有蹊蹺!
癡顛劍客將皇甫皇的手輕輕地拉開,察看皇甫皇的左耳,卻只在他的左耳上看到一條淡淡的小傷,小到幾乎不易為人察覺。
這麼小的傷口,顯然不會成為皇甫皇致命的因素。
「無面人」已被癡顛四劍攔阻在外,那麼又是誰殺了皇甫皇?
突然,有一個人驚叫一聲:「墨山水!」
癡顛四劍一驚,順聲望去,只見有一處牆上寫著三個血紅的字:墨山水!字寫得有些歪歪扭扭,大概是太過倉促了。但仍可從出來。
癡顛四劍相顧失色,當下也不言語,搶門而出,很快便己掠出院子。再一彈身直射,消失於院外。
他們來得古怪,去得也離奇。
當癡顛四劍離開之後,老魏才捧著一大塊鏡子回來,沒有進院子,他便已從人們的眼神中猜出發生什麼事了,他手中的銅鏡「噹」的一聲響,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突然想起了皇甫小雀!
***
南宮或今天心情很好,因為他竟以三兩銀子購得了一隻白石店出土的上等蟋蟀「紅頂金陽蓋!」
一隻「紅頂金陽蓋」,竟然只花了三兩銀子,他能不喜得只見牙不見眼嗎?
看這只「紅頂金陽蓋」,大頭橢圓結綻,頭絕清晰純淨,明而不艷,色淺分明,其臉如燒沸的柏油,黑而閃光,牙齒竄形狹長。唇簾色澤銀白髮光,從門檻垂直一線直到牙尖處,此謂雪馬牙。
如此一隻上等蟋蟀,實是難得一見的珍品。
江湖中人誰不知名滿江湖的少俠南宮或,除了他的一套「后羿劍法」獨步武林外,他對蟋蟀的癡迷也是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其實,如今稱他為少俠。已有些不妥了,他已二十有五,若不是他太過不羈,早已應是有妻有室之人了,只不過他成名時僅十七歲,所以江湖中人稱其為少俠,已成習慣了。
別人倒沒有什麼感覺,他自己卻已覺得這樣的稱呼著實有點彆扭,但彆扭又能如何?他總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別人:我不是少俠。我不是少俠!
得了這只「紅頂金陽蓋」,高興歸高興,他是不敢讓他爹南宮伐知道的,南宮世家如今就南宮或這麼一根獨苗,所以南宮伐對他是寄以極大的期望。無奈,雖然南宮或在江湖中創下了不少的名頭,也算給南宮世家添了些光彩,但他卻總是不改少兒的習性,整日只知提籠架鳥,東遊西蕩,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老大不小了,還是整日與鳥呀蟲呀之類的攪在一起。
南宮伐每次一見到南宮或,直氣得把牙咬得「咯咯」直響,開口便道:要不是看在你死去的娘的份上我就把你如何如何如何。
所以,南宮或的那些鳥兒、魚兒、蟲兒們常常莫名其妙地死去,南宮或知道是他爹下的「毒手」,但他也只能敢怨不敢言,惹不起躲得起嘛。
現在正是午後,天氣又冷,南宮或估計爹爹大概會在書房中歇息,當下,便彎著腰,將盛有蟋蟀的瓦盆藏人懷中,小心翼翼地走進大院裡。
院裡只有幾個僕人在來來去去,並無南宮伐的身影,南宮或不由心中一喜,腳步也加快了些,他知道只要拐討那堵影牆,便萬事大吉了。
便在他將要拐過那堵影牆時。身後傳來一聲威嚴的咳嗽之聲。
南宮或不由打了個哆嗦,心中決定先裝作未發覺,闖過去再說。他將心一橫,步子邁得更大了。
只聽得身後一聲蒼老而又不失威嚴的聲音響起:「或兒,你給我站住!鬼鬼祟祟,藏藏掖掖的,你要幹什麼?」
南宮或一拍自己的後腦勺,另一隻手趕緊將懷中的瓦盆拿出,邊轉身邊將瓦盆向身後轉移,當他面對南宮伐時,瓦盆已在他的身後了。
南宮或一臉恭敬地道:「鬼鬼祟祟?孩兒怎會如此?只是這幾日孩兒心思繁亂,想得太多,所以行事便有些恍惚了。」
南宮伐一板臉,沉聲喝道:「你小小年紀。為何會心思煩亂恍惚?」
南宮或道:「爹不是早就說孩兒我已經老大不小了嗎?我仔細一想,覺得爹爹教誨得是,便不由對先前的不明事理而後悔了。」
南宮伐將信將疑地道:「真的嗎?」
南宮或趕緊道:「我怎敢騙爹?前幾日我聽說江湖中又出了一神秘莫測的『無面人』,至今為止,已有四個一流好手死於他的手下,包括洛陽『風雲莊』莊主全風雲那樣的人物也不例外,孩兒便有點熱血沸騰,義憤填膺之感了。」
南宮伐道:「你這個子,別給我灌迷魂湯了。」口中如此說,嘴角卻有了笑意。
南宮或觀言察色,趁機道:「那或兒便告退了。」
南宮伐揮了揮手。
南宮或暗自竊喜,心道:「僥倖,僥倖得緊。」
他一步步地倒退著離開,哪知,便在此時。他盛於瓦盆之中的蟋蟀突然開口鳴叫了!
南宮伐與南宮或兩人的神色一齊大變!
南宮或一下便驚慌失色了,暗暗地祈求:「蟋蟀兄,叫了這麼一聲,你便先住口吧,這樣說不定我還能掩飾過去。」
哪知它竟越叫越歡,大有一發不可收拾之勢,南宮或一下子亂了陣腳,他訕訕地笑道:「孩兒看這只蟋蟀已鬥得奄奄一息,便有些可憐它,準備將他養好傷後,便放生了。」
南宮伐沉著臉,一步一步地逼近。
南宮或一下子慌了手腳,忙道:「既然爹爹不喜歡,那麼現在我便將它放了。」
南宮伐一下子阻止了他,他一字一字地道:「喜歡!我怎麼會不喜歡?杭州白石廟出土的『紅頭金陽蓋』,誰不喜歡?我簡直喜歡極了。」
南宮或強笑道:「爹爹果然英明,竟也練得以聲辯形的功夫了,難得難得。」
南宮伐突然大聲喝道:「你這個不知進退的畜牲,要不看在你死去的娘的份上,我便一刀一刀地把你剁了餵給蟋蟀吃!」
南宮或節節後退,最後,已是退無可退了。
便在此時,一個家人迎了上來,向南宮伐恭聲道:「老爺子,洛陽振威鏢局押來一批貨,要請老爺子檢收。」
南宮伐吃了一驚,道:「我什麼時候托過洛陽振威鏢局的鏢了?」
那家人道:「小的不知詳情,還請老爺子親自過問一下,邊管家也說老爺子你未托過鏢,可他們卻不肯走,要老爺子你去一下,說是剩下的一半押鏢款,得由老爺子你出。」
南宮伐大惑不解:「洛陽我無親無故的……奇怪奇怪。」邊說邊隨著那個家人出去了,卻把南宮或的事給忘了。
南宮或唸了一聲「阿彌陀佛」,心中也有些好奇,趕緊將那個瓦盆交給一個下人,讓他將它放到自己的房中去,便也跟著他們二人去了。
四輛鏢車停在外面,一輛鏢車已開進了南宮世家的大院內,四五十個趟子手在院中或站或坐,幾個鏢師正在圍著南宮世家的邊管家在說著些什麼。
一見南宮伐出來,眾人都靜了下來,眾趟手也不再散漫了,都站了起來。
南宮伐終是江南第一武林世家的當家的,舉手投足問,隱然有一種無聲的威嚴。
一個年長些的鏢師走上前來。雙手抱拳道:「敢問尊駕可是南宮大俠?」
南宮伐還了一禮,道:「不敢,在下便是南宮伐,大俠二字,卻是受之有愧了。」
那位鏢師朗聲道:「在下乃洛陽振威鏢局副總鏢頭西門豐毅。」
南宮伐笑道:「久仰『摘月鞭』西門大鏢頭的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傳聞不虛。」
他說的雖是客套話,但以他南宮伐的身份,說出這樣的話,在西門豐毅聽來,也是極為受用的,西門豐毅道:「南宮大俠的鏢,我們已經送到了,請南宮大俠查收。」
言罷,他從懷中掏出一張「義帖」來。
所謂的「義帖」,就是指當有人托鏢時,要先寫明所托之物,所交付的酬金,以及與鏢局商定的要求及到達目的的日期,待鏢車到達目的地後,再將此帖交付貨主過目,便可核實鏢局有沒有散失了貨物,有沒有誤了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