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借風勢,風助火威。
跳躍的火苗在漆黑的暗夜中顯得無比耀眼,淒厲的夜風捲起火苗然後狠狠甩到屋頂,濺起漫天點點星光,乍一看去,無比的絢麗多彩,一株株巨大的火炬將輊城的夜空映照得燈火通明。
殺啊!
刺耳的喊殺聲從幾個方向同時響起,聽聲音,少說也有數千人齊聲吶喊才能造成這種效果。
陽甘很頭疼,他們最擔心青蛇幫狗急跳牆在城內縱火,所以才引蛇出洞,可誰料這嚴通還是走上了這一步:縱火引發全城騷亂,四面開花,讓守軍根本就無法判斷敵人的主攻方向。
看來,只能走那一步了。
陽甘歎息一聲:「司馬圖大人,下面就該由您出手了。」
司馬圖一身披掛,從道旁的陰影中走出,向陽甘拱拱手:「陽大人,承讓了。」
陽甘點點頭:「請司馬大人吩咐。」
一隊隊的秦兵從道旁的陰影中走出,靜靜地在大街上列隊,烏黑的鎧甲、肅殺的氣息,宛若死人的寂靜,令人不寒而顫。
雖然只有區區四百人,卻給人一種莫可抵禦的壓力。
這,就是秦軍的精銳,藍田衛士,出自大秦藍田軍營的精銳之士。
「陽大人,唯有鮮血才能震懾六國的遺民,才能讓他們對帝國俯首帖耳。」司馬圖的獰笑在搖曳的燈火下更顯猙獰恐怖,「今晚,輊城將被血泊掩埋。」
聽著司馬圖陰森的話,陽甘情不自禁地打個哆嗦。
輊城居民,九成都是六國遺民,真正心歸秦國的並不多,面對朝廷的政令,陽奉陰違,百般推脫,作為老秦人的司馬圖早就想舉起屠刀,教這些六國遺民如何做人。
如果屠一城而能安天下,司馬圖不介意做這個屠夫。
若無昔日長平坑殺四十萬趙軍俘虜,哪裡會有後期的勢如破竹一統天下?
司馬圖的理念,陽甘與吳辰都不甚贊同,雖然傳聞司馬圖是秦國名將司馬錯的後裔,不過誰在乎呢?現在的司馬家已經沒有往昔的風光了。
今日,機會來了,司馬圖豈會放過?
陳勝,戍卒而已,竟然妄圖對抗帝國,死不足惜。
只是,陳勝打起的旗號也太有蠱惑力了,一旦陳勝這伙亂民的消息傳遍四方,那大秦的土地上將遍地狼煙。
對這一點,輊城三巨頭看得都很清楚,可如何解決呢,三巨頭各持己見,很難達成一致意見。最後在青蛇幫的威脅下,司馬圖鐵血手段佔據了上風,因為他有軍隊。
輊城早該戒嚴,杜絕蘄縣消息的流通,但在司馬圖的決定下,決定先引蛇出洞,消除輊城的內患,用鮮血讓輊城人知道,現在的天空,是大秦的天空。
舉起屠刀,殺雞駭猴,讓六國遺民在夢中也要戰慄。
平定輊城內部隱患後,再兵出蘄縣,一舉消滅陳勝叛逆,用蘄縣人的鮮血向世人宣告,大秦帝國,不容挑釁!
貪天之功,必冒奇險,這個險,輊城三巨頭覺得值得嘗試。
揭竿而起的農夫,豈是百戰雄獅的對手?
只是,經此一戰,輊城還能剩下幾許人?
※※※※※
「嚴兄,差不多了吧,到底是搏一把,還是就此撤退?」劉邦的臉色不怎麼好看,剛才接到的消息讓他很鬱悶,沒想到他們苦心籌謀,誰想卻是落入了圈套。
劉邦與嚴通站在嚴府的小閣樓上,舉目眺望,輊城內的混亂愈發的嚴重,無數的混混手持棍棒走上街頭,打砸搶燒。這些衝鋒在前的混混中,青蛇幫幫眾並不多,大部分混混是一些依附於青蛇幫的其他小型幫會的。
烈火、濃煙、珠寶、美女、打砸搶燒的快感,讓這些飽受壓抑的混混、甚至一些無業者興奮起來,隨手拎起一根傢伙,走上街頭,瘋狂地發洩。
突發事件,容易演變成**,進而會升級為群體衝突事件。
面對如此嚴重的群體衝突事件,輊城官府採取了放縱的態度,讓事態進一步的擴大,成群結伙的混混高舉著簡陋的兵器沖激官庫、武備庫。
混亂的局勢中,一支看不見的大手在背後操控,青蛇幫的幫眾三三兩兩的合成一團,逐步從戰團中撤出,一股股的力量凝聚起來,形成一道道不小的洪流。
「該死的司馬圖,竟然妄圖將我青蛇幫斬盡殺絕。」嚴通臉色很難看,青蛇幫不愧是輊城的老牌幫派,幾乎沒有什麼信息可以瞞過青蛇幫的耳目,雖然晚了一些,「引蛇出洞,老子倒要讓他知道,他引出的不是蛇,而是一條蛟龍,一條鬧海蛟龍!」
「烈火焚城,老子要讓輊城給老子青蛇幫陪葬!」嚴通原地轉了幾圈,痛下決定,「這個輊城,咱們不要了。先進山,然後積蓄力量,等待時機。」
「那我們現在就撤。」劉邦覺得,輊城太危險了,司馬圖他們既然布下了圈套,就絕對不會那麼簡單。現在對方沒有出手,只是還沒有收網罷了,一旦收網,能不能逃出去啊?
青蛇幫的地道,劉邦聽樊噲提起,不怎麼寬敞,倉促之下,逃不掉多少人,早知如此,就不該讓他們進來的。
「不能便宜了司馬圖這個狗官。」嚴通斷然拒絕,「即使走,我們也要拿下武備庫,沒有軍械,我們怎麼做大事?」
「嚴兄,即使我們能拿下武備庫,又能帶走多少軍械呢?」劉邦急了,「嚴兄,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你又何必斤斤計較這點軍械呢?」
「劉季啊,」嚴通不以為然地搖搖頭,「我們現在不能走,如果現在就撤,那秦狗很容易就會穩定住局面,你想過後果沒?」
劉邦茫然地搖頭,劉邦知道自己的能耐,就是讓專業人才處理專業事務,他知道自己不是做事的料,所以對嚴通的事很少指手劃腳。
「後果就是我們也要玩完。」嚴通不愧是個縱橫輊城數十年的黑幫老大,見識不淺,「剷除青蛇幫後,秦狗就會徹底掃除後患,然後蕩平陳勝小兒,到那時,天下之大,我們還有何處可去?」
「那我們留在這裡又能如何?」劉邦茫然,「難道你還想幫一把陳勝?」
「不錯,幫陳勝就是幫我們自己。」嚴通無奈苦笑,「我要讓輊城徹底亂起來,亂得不可收拾,這樣一來秦狗就會用屠殺來平亂。即使他們能收拾局面,可到了那時,秦狗就徹底喪失了民心,而且還會傷筋動骨,無力對付陳勝。」
劉邦醒悟過來:「陳勝贏了,那就會有四方豪傑響應,朝廷要平叛,也會將陳勝作為首要目標,我們就可以佔領沛縣,穩步發展。」
「不過,這樣一來,我們不是為人作嫁嗎?」劉邦相通後,也是苦笑,「就是不知道這陳勝會不會領情啊?」
※※※※※
「將軍,秦兵出動了。」
謝鴻坐在馬背上,縱馬躍上山崗,望著輊城方向隱約傳來的火光,沉默不語。
秦兵動了,那股作為奇兵的秦兵從樹林中撤出,排開陣型,兵分兩路,一路原地佈陣,防範蘄縣方向可能出現的敵兵;另一路則趁著夜色,摸向輊城。
「準備行動。」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謝鴻決定興險一搏,命令大楚衛全軍拋下輜重,只攜帶隨身兵器,悄然離開藏身的密林,藏在道旁的密林中。
這部分秦軍四百人一個大隊,大隊與大隊之間相隔不到一百米,漸次行進。等到最後兩大大隊時,耳聰目銳的謝鴻聽到隊伍中兩名秦兵之間的交談。
「大哥,秦狗肯定是去對付嚴老大的,我們待會怎麼辦啊?」
「嚴老大這次估計要栽了,不過這與我們有什麼相關?咱們當初做衙役時,也沒少受嚴老大的氣,他的死活與我們屁不相干。」
「噤聲,你們想死,老子們還想活呢,讓秦狗聽到了,咱們一個也逃不了。」
一個惡狠狠地插話阻止了隊伍中的牢騷。
什麼意思?
謝鴻浮想聯翩,難道這隊秦兵不是正規的秦兵,是衙役扮演的?
心中起疑的謝鴻注意到,後面這兩隊秦兵,雖然穿的是秦軍鎧甲,但卻沒有一丁點軍人的氣質,尤其是那種殺戮的氣質。
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
謝鴻長身而起,輕輕一擺手,身披秦軍鎧甲的義軍從密林中悄然無息地鑽出,加快腳步,跟在秦軍的背後。
「咦,怎麼又來一批秦兵啊?」從最後的隊伍中傳來詫異的驚呼,「他們不是要守關隘的嗎?」
「閉嘴,這是軍事機密。」謝鴻厲聲呵斥,「保持隊形,不得交頭接耳。」
果然有效。
謝鴻一聲厲喝後,前面那隊秦兵不敢亂動,更不敢扭頭觀看身後跟的到底是何方神聖。
噓——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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