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09-09
我看到她因自我沖動而忙碌,滿懷欣喜與想象,一件一件地為著那近乎貪婪的平庸夢想試穿新妝,我看到她就在我面前轉動,臉頰緋紅,忘我地投入她那些重要的時刻,她是那麼動人,因純粹與信心而陶醉,如同青春之罪,永遠年輕,永遠顫抖,永遠渴望,永遠要贏,卻永遠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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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我多大嗎?”有一天,我們倆在她公司不遠處的一個飯館裡吃飯時她問我。
這一下,還真把我問住了。
“哎,我錢包落車裡了,你帶了嗎?”
她立刻從包裡把錢包拿出來,遞到我手上,我打開,抽出她的身份證,上面寫著她的出生年月。
“喲,不簡單啊,才二十五啊。”
“行啊,你騙我!”她一把搶回錢包,“我就知道你不知道!跟我混這麼長時間,連我的年齡都不知道,你也太混蛋了!”
“看著比我小就行了。”
“你就不怕我告你**幼女?”
“姐,我還真不怕!”
“呸!”袁曉晨一拍桌子站起來,“我真嫉妒你,老牛吃嫩草,我對你好,還那麼成功,掙的錢比你都多,你說,你這是哪兒修來的?一定是上輩子是條狗,吃屎吃多了,還到處被死扁,所以換來這輩子的幸福。”
“我是夠幸福的,找一姑娘混混還是老花癡摸剩下的。”
“你!”袁曉晨用憤怒的眼睛瞪著我,“你說話怎麼那麼難聽啊。”
“別急啊,我是說著玩的。”
“有你這麼說著玩的嗎?”她像只小母老虎一樣急了,聲調提高了三倍,別的桌兒的人直朝我們這邊看,她卻不管不顧,一臉委屈,眼淚就掛在睫毛上,“你等著你,我馬上就去公司辭職,你養著我,我讓你天天摸我!讓你摸個夠!”說罷站起身,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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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那兒不知如何是好,這飯館我們老來,老板都認識我了,我覺得如坐針氈,特不好意思,我往嘴裡夾了兩筷子菜,覺得很不是滋味,於是結了賬,出了門,袁曉晨不見了,我打了她的電話,她不接,我接著打了三次,第三次鈴響到第四遍被她給掛了,叫我覺得再打下去很沒勁,於是打電話找朋友,我打給大慶。大慶正在家裡無聊著,於是我們出來,又約了老頹和建成,四個人跑到工體西門的一個咖啡廳打起鋤大地來。
建成坐定後頗有感觸:“怎麼還沒到晚上就聚上了,我還以為得再熬幾個小時呢,今天打完牌干嘛咱先說好了。”
編輯老頹一臉的笑模樣:“喝大酒唄——聽說要聚,哥們兒把手上正看的稿子一扔就出來了,本來約了一人兒談事兒,估計現在正好到我辦公室,要是在這兒讓人家碰見就慘了。”正說著,手機響,老頹看了一眼,“看,我約的人兒到了。”
“別理他,接著出牌。”大慶喝了一口冰咖啡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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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玩鋤大地玩得天昏地暗,這期間袁曉晨一直沒給我電話,我估計是她工作太忙,精神緊張,過一段兒緩一緩就好了,也就沒再打給她。打牌中間,大慶還問起袁曉晨:“你馬子現在怎麼樣了?我看著好像最近一段升得很快呀,置上意大利衣服了。”
“是啊。”我咕噥著。
建成說:“小心點,現在公司流行辦公室戀愛,上次有一雜志約我寫稿子,就寫這事兒,我還打算問問你馬子呢,咱對公司那幫白領的生活也不熟悉。”
“辦公室戀愛有什麼不熟的,不就是趁別人都下班了,趴辦公桌上干一次。”大慶說。
“要麼就是老板不花錢摸摸有點姿色的女職員。”我說。
“你怎麼知道的?”大慶做出驚奇狀,把剩下的牌一摔,把我們三人全關進去了,“給錢!黑2在誰那兒呢?”
我一看,在我手上,一定是剛才走神兒了,真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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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是用我輸的錢吃的,就在對面的一家意大利飯館,朋友們認為我在情場上一定正劇烈地得意著,擺出一副羨慕我的缺德樣子,我都懶得搭理他們,我想起袁曉晨,有點魂不守捨,比薩餅一個人吃了一大半都不知道,建成直提意見:“你都給吃了,我們吃什麼,是不是想把輸的錢吃回去呀,咱有的是錢,再叫一份比薩,小姐,小姐!再不來我用意大利語點菜了啊!”
“點他媽什麼菜啊,再不來我們就不結賬顛菜!”大慶吃得直出汗,撩起T恤擦眼鏡,露出白花花一片肚皮,把急匆匆沖進來的小姐看得目瞪口呆。
9
晚上,我們四個人鼓著肚子,跑到工體北門對面小胡同裡的幸福花園酒吧,決心繼續賭博,給我一個把損失奪回來的機會,洗牌前,建成直嘀咕,“哥們兒剛才贏了錢,全請你們吃大菜了,這會兒該不會全輸回去吧,那麼著哥們可就白請了!”他開始發牌,“哎,老周,你情場也太得意了,輸那麼多,這麼著吧,老頹你叫點姑娘來再攪和攪和,叫他再多輸點,晚上咱開它五瓶紅酒喝喝。”
老頹欣然同意:“對!就咱四個老干蔥,玩個什麼勁啊,叫點姑娘來亂一亂。”
說著,拎起手機就打。
大慶趕忙說:“別叫我媳婦啊,要叫我自己叫。”
果真,老頹第一個電話就打給大慶的女友走走,走走是個隨筆作家,以前因為跟幸福花園的老板談戀愛,一直盤距在這裡,就在兩個月前被大慶憑著談藝術談人生給拿下了,不過起先是老頹先看上走走的,並且跟走走過了幾招兒,但被大慶給插足了,這反倒弄了個一家親,只是沒有形成三人行這種更為時髦的局面。
但局面不止於此,老頹新近離了婚,借著一股子重獲自由的歡喜勁兒,以不怕“過盡千帆皆不是”的雄心,正在撒開大網,為自己物色新女友,因此新認識了一大批姑娘,並與所有這些姑娘都曖昧不清,這幫子姑娘也真是給老頹長臉,一見面就嘴裡大呼小叫著“抱抱、抱抱”地輪流沖上來行見面禮,搞得老頹雙臂都恨不得當即各長了半尺才夠用,我們私下裡懷疑老頹辦過這個或那個,但老頹還是以前的老習慣,嘴緊,因此,到底怎麼回事兒我們仍是不摸底細,問姑娘吧,比老頹嘴還緊,而且更是曖昧不清,好在只要有姑娘坐我們身邊,就顯得熱鬧,不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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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們陸續到來,圍坐在一長條兒桌子邊上看各種時尚雜志,喝飲料,聊天,也不知為什麼,那一個夏天大家都這麼無聊,都願意扎著堆兒在一起干泡著,也許分成單人會更沒勁。
走走最後一個進來,滿臉堆笑,她剛寫了隨筆集叫《命犯桃花》就遇上大慶,說明這桃花還真犯上了,遇到大慶前,走走還有點姿色,長腿細腰身,帶棒球帽,現在讓大慶以“女人胖點好”為理由,喂得像個孫二娘,腿粗如大樹,原來扎在牛仔褲皮帶裡的T恤衫也悄悄地被抻出來放下,掩住水桶腰,有時候不服再系進去,看起來膀大腰圓地活像各種強悍的美國婦女,走走對於這一點十分生氣,盡用向往的語調說起自己曾經有美好的體重,而大慶卻興災樂禍地指著她說:“我看你丫以後還能找誰!”
走走現在算是沒希望了,只能靠背著大慶偷偷翻閱一下時尚雜志裡的帥哥出一小會兒神來搞自我安慰了,“看吧,看吧,反正也沒戲。”
被大慶發覺後只能落下這麼句諷刺打擊的話,正犯著桃花的走走有時候仍會不服:“我以前的男朋友可比你帥多了,我真傻,怎麼看上你了!”
事實上,走走對大慶十分滿意,嘴裡罵著大慶,眼睛裡卻用欣賞的目光看著大慶,隨筆裡還寫著大慶,她喜歡找有才的,這下認為自己找著了,不過,從她的隨筆中,我們看到的卻是一個貪吃愛睡豬一樣的大慶,怎麼也跟“有才”聯系不到一起。
“叫我玩一把。”走走推大慶,想參與賭博。
“你還是一邊看八卦新聞去吧,免得又輸我們錢,回頭把男女明星又跟誰做愛的事兒匯報給我們,叫我們幫你想象想象。”我說。
“喲,你長成這樣還明星明星的呢,老太太臉,小眼睛,害不害臊啊,趕明兒出門叫人看著不順眼再抽一頓。”走走說著去搶大慶的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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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打著牌,那一邊的姑娘們就開始八卦了,她們來路不明卻又永遠歷歷在目,不叫她們來也會碰到她們,她們是著名的飯點女郎,在外面混,少了她們就沒勁,她們的姿色多在中上等左右,善解人意又懂使用風情,會談戀愛也可以混成炮友,因為追求完美,所以一時半會兒地都混著,一會兒說起男人都是王八蛋這個話題,這幾個女的就爭先恐後地發言,痛說不已,就跟她們事先不知道似的。當然,我相信,再呆一會,她們也能用同樣的方式說起男人的好處,真是對通往男人的大路小路都門兒清,不幸的是,她們也衰得沒遇到過什麼像樣的男人。
聽一些時尚漂亮的姑娘背後議論男人,會使你產生這樣一種印象,即,你從未發現,除了給錢以外,你還要具備那麼多優秀品質才能贏得她們的芳心,她們對男人有那麼多非分之想,真是愚蠢,不過如果你不讓她們的愚蠢得逞,不讓她們在一些無聊瑣事上得到愉快,那麼你就別想在床上床下乃至任何一個地方得到愉快。直叫我覺得,除了撒謊以外,沒有什麼一個法子可以得到她們。
哎,現代漂亮女性就是這個樣子,如果你不幸對她產生性要求,那麼她准會對你產生更過分的要求,真是二話不說,一上來就把你置於想辦又沒法辦的兩難局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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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到半夜,下起了雨,還響起了隆隆雷聲,透過濕淋淋的玻璃,我看到又細又長的閃電伸展在天邊,像是一條電子游戲中留給什麼怪人走的凶險小路,不知何時,幾只神秘的酒杯傳了過來,接著是一瓶烈酒,這只是開始,牌打著打著就亂了,因為大家頻頻舉杯,隨著外面越下越凶的暴雨,大家的酒也喝得越來越凶,喧鬧聲響起一片,半夜十二點左右,又沖進來一批無聊分子,有演員、歌手、詩人、模特,也有作家,全是些沒喝酒的人,這是一撥生力軍,於是,第一輪高潮開始了,不知是誰干脆把我們的撲克桌上的台布一掀,打牌就地結束,於是,二十來個人就喝起了酒,啤酒、洋酒一起上,誰要是餓了,還有西紅柿雞蛋面,一時間杯盤狼藉,滿屋子醉話橫行,盡管已經相互間問候了無數遍,但大家仍相互不停地問候,氣氛熱烈而混亂,因為喝得大多,其中頭腦不清醒的人忽然間也變得大方起來,不斷有人買來新的整瓶的烈酒,素不相識的人聊得比朋友還親密,兩三個小時眨眼間就過去了,後半夜,大家圍坐在一起,邊醒酒邊聊些八卦事,商量著去哪兒吃點宵夜,不知是誰發現雨停了,於是大家一哄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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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車裡,剛打著火,便發現我的手機扔在儀表盤邊上,我拿起手機,發現上面有袁曉晨打給我的二十多個未接來電,我回電話,袁曉晨上來就問我在哪裡,這時,車門開了,老頹、建成拉著兩個姑娘鑽進車裡,四個人開始胡說八道,說大家商量好去東直門吃火鍋,坐在我邊上的一個姑娘順手把汽車音響按開了,車內頓時充滿了電子音樂聲,我下了車,繼續和袁曉晨說話,這麼一會兒功夫,她的聲音已經改成哭腔了。
我說我們去東直門吃火鍋,她問是哪一家店,我說現在還沒弄清楚,到了才知道,她說她來找我,到東直門再給我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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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烏江魚”落腳,火鍋還沒吃兩口,袁曉晨就到了,打著電話一直坐到我身邊,看到我們一幫人醉醺醺的樣子,也不知該說什麼,大慶問:“怎麼老不露臉?是不是忙著搞辦公室戀情去了?”
袁曉晨抱住我的胳膊說:“沒有,公司太忙,睡覺的時間都沒有,我要是不掙錢,我們家這混蛋誰養活啊?”
“眼圈兒都紅了,是熬班兒熬的,還是讓混蛋氣的?”老頹問。
“讓混蛋氣的。”袁曉晨看了我一眼,“你娛樂我工作,不平衡,這日子沒法過了,走,離婚去!”
“你沒看見嘛,我都被繁重的娛樂生活壓彎了腰,哪兒有勁兒離婚呀。”我說。
“這倆人兒還挺好的。”建成喝了口啤酒,沒精打采地說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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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半夜了,剛才鬧得太凶,現在大家都沒了精神,邊吃邊打瞌睡,連火鍋裡的東西都懶得撈,忽然,大家的電話此起彼伏地響起,是另一幫人到了TV,正唱著醉歌,招呼著大家過去,大家在電話裡一通答應,一出門就作鳥獸散了。
袁曉晨坐進我的汽車,也不知該說什麼,我問她:“你脾氣這麼大,是不是工作太緊張了?”
袁曉晨一聽就火了:“你丫才工作太緊張!還不是讓你丫給氣的,我好好的能這樣嗎?”
“別對我嚷嚷,我耳朵受不了。”我笑著說。
“我就嚷嚷,就嚷嚷,怎麼啦?”她蠻橫地說。
“怎麼啦?臉板得跟個傻逼似的,剛才撞玻璃門上了吧?”我仍笑著說。
袁曉晨忽然笑了,一邊打我一邊說:“你丫才傻逼呢!我告訴你,別以為你有什麼了不起,你丫就是我的傀儡,我想什麼時候操你就什麼時候操你,走,回去洗干淨床上等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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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我得知,袁曉晨工作上有點失意,她本以為能當上總經理辦公室主任,不料卻讓一個內部指定的人占據了,那個人一上來,沒什麼本事,卻喜歡不懂裝懂,支使別人,出了錯就往別人身上賴,在他手下干活,叫袁曉晨十分生氣。
“得了吧,干事業哪兒有一帆風順的,以後等你當上總經理,別用這樣的人就得了。”我這麼安慰她。
“干什麼事業呀!我一打工妹有什麼事業啊,替人家數錢那叫事業呀?我以後還不愛干了。”
說到做到,從那以後,袁曉晨工作的積極性大減,加班費不掙了,意大利語也不學了,連租在公司邊上的房子也退了,大包小包的搬回我家,拿遲到早退也不當回事兒,據她說,她就這麼著一心一意地等著公司開除她。我想起她以前表情淒苦,一副忙得想把自己掰八瓣使而不得的樣子就想笑。04
白領的壓抑是深不可測的,這一點,從袁曉晨身上表露無疑,以前她積極進取時,精神狀態如一張拉滿的弓,一副隨時聽候召喚的樣子,現在,袁曉晨整個兒換了個人,電話一響,她臉上就露出不耐煩,接的時候不是裝睡就是裝著看望生病的父母,總之是謊話流星錘,胡說八道都不帶打草稿的,別人讓她查一個電話,她會故意拿起本時尚雜志翻上一會兒,然後說沒找到,別人叫她訂一桌飯,她一准兒訂到又貴又不好吃的地方,上面來個人叫她陪一陪,她能帶人轉上兩個小時就把人家送回飯店,談判的時候,從包裡拿出來的不是公司的合同,而是我的劇本大綱,連衣服都懶得換了,一身套裝穿一個星期她還說挺干淨的,下星期還能穿,以前不太愛說人壞話,現在是回了家,先點著名兒把公司所有人的一天的丑態說一遍才踏實,多扣她一分錢她便東找西找,直到要回來才罷休,我們在外面一個小飯館吃一頓三十塊錢的飯,她能叫人家開出八百的發票伺機報銷,一副吃公司喝公司用公司還不給公司干活的氣勢,我看到一旦她積極性受挫,反彈起來也是前所未有的激烈,現在她變成了一個小油子,盡忙一些光說不練的事兒,當著人面兒小嘴兒甜得驚人,放下電話就罵人家傻逼。她自己還挺得意:“你說他們賤不賤?我這麼混,誰也不得罪,錢還比以前掙得多,他們還說我好呢,哎,你說這好好的一跨國外企,怎麼一扎進中國人,就什麼也干不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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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袁曉晨工作熱情大減,在另一方面,即對我的熱情卻如火如荼地蔓延開來,生活細節方面盡是些絕事兒,她出差去廣州,甚至背了一大包我的換洗衣服拿到飯店去干洗,然後再不辭勞苦地用衣架撐著運回來,公司的東西,不管有用沒用,紛紛往家拿,像小碎紙機、相機什麼的就不說了,就連公司開展示會用的展示產品也往回家拿,無源電鑽、專用的對講機、傳感器之類聞所未聞的東西也不放過,堆得哪兒哪兒都是,公司用來公關的禮品全攻到我和我的朋友家裡了,高級電動剃須刀、洋酒不說,她甚至認真考慮過,把公司的一個小冰箱弄壞,報損後搬回家中再修好,地方都選好了,就放在我臥室的床頭櫃邊上,要不是我攔著她,她就會冒著被電死的危險去實施。
“哎,袁曉晨,光榮啊!”有一天,我擺弄著一個她從公司拿回來的電動訂書機,“你現在已成為公司最著名的小偷了。”
“比我拿得多的人有的是,公司十幾輛高檔車沒一個是司機開,不是老總二總就是他們的小蜜開,我算什麼呀,也就是本公司最膽小最和善的一只小田鼠。”
最厲害的還在後面,自從她對工作產生了一種不公平的感受,接踵而至的是這一感受的深化,即,她現在完全把工作看成了一種寄人籬下的受氣活兒了。當然,受了氣總要發洩,於是她選准了一個發洩途徑,那就是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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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後,她經常是澡也不洗,就拉把椅子坐我旁邊,聲音還沒出,臉上已出現苦口婆心的樣子,我知道,她上班時攢的那點兒精神頭准備用我身上了,一個字兒,那叫勸。
“哎,到點兒了,去做准備活動,叫我看著順眼點兒。”
“准備什麼?”
“**!”她脆生生地說。
“沒體力!回頭爬一回珠穆朗瑪峰,吸點天地之靈再說吧。”
“所以啊——”
“什麼所以啊——”
“我是說,沒體力才要練呀,是不是?這一天不練,自己知道,兩天不練,師傅知道,三天不練,全地球的人都能看得出來。”
“練什麼練?有什麼可練的?”
“哎,哎,這位作家同學,這點道理都沒搞清楚就趴那兒寫啊?啊?人家練武的想練好就得講究個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咱**的也不是銀樣蠟槍頭兒,比劃比劃點到為止就完了,也得有個講兒。”她又搖頭晃腦、脆生生地說。
“講什麼?說學逗唱?那是京劇!翻成英文叫咱老北京的歌劇!”
“你聽著啊,用不著英文,中文就行,四個字兒,勤學苦練!連這都要翻成英文那叫傻逼,聽懂了嗎?我告兒你——勤,勤儉節約的勤,勤快的勤,勤奮的勤!學,學海無涯的學,學而不厭的學!苦,不怕苦的苦,以苦為樂的苦!練,天天練的練,能練就練的練!練死你我不償命的練——怎麼樣,今兒我就把這小常識撂你腳邊了,怎麼著?白癡,還用我多說嗎?”她說得更脆了!我真想在邊上替她敲一敲小鑼,用以配合她的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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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夏天也是**氣氛十足,走在街上,夏日炎炎,姑娘們飄飛的裙擺,晃動的大腿搞得人心慌意亂,裸露的部分盡管很多,但仍令人想到未露出的部分,總之,性襲擊無處不在,叫人腦子裡盡是些沒出息的想入非非,更不用提廣告牌子上的完美肉體了,往往在街上沒走多久就氣得我差點當街暴跳如雷,那簡直是對我性欲的挑戰!我盡量不東張西望,免得腦子裡犯罪的想法層出不窮,出於自衛,我幾乎決定,今年夏天不買那些拿美女當廣告的商品,以此報復他們想出在夏天拿美女氣我的缺德招數,好叫美女和商人一起破產。不過話說回來,氣氛歸氣氛,能力就是另一回事兒了,就我的經驗,再無邊際的性幻想,再龐大的性計劃,也頂不上現實的力量,真刀實槍地火拼叫人很快便會滿足,人就是那麼一種活在想象裡的動物,往往實戰上那麼半個小時,所有的欲望便傾刻間化為烏有了,到那時候,才知道當初的什麼“三天三夜不下床”純屬謠傳,特別是,當你的性伴侶只有固定一個人,我是說,一不新鮮二不夠豐富的時候,那是無法叫你力挽狂瀾的,那些網站或雜志上介紹的什麼買新款睡衣、塗香水、什麼換姿式、什麼前戲後戲,全是胡扯,那麼老熟的人兒,那麼老熟的地兒,誰有那麼大耐心翻來覆去地胡折騰呀!以我的觀點,相互尊重、簡潔明快就得了,又不是升國旗,眾目睽睽之下不得不搞一搞正兒八經的表演儀式,一板一眼弄得跟真的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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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袁曉晨想法跟我不一樣,事實上,是我們倆狀態不一樣,我春青期已過,成天在家,守著電腦,翻著閒書,周圍也沒什麼激刺我欲望的東西,外加上有求必應的袁曉晨,當然無所謂,可她就不一樣了,我弄不清性在她的生活裡占的什麼位置,也不知在她心裡,性代表著什麼東西,只是覺得她自從從公司的繁忙中脫身出來,能力驚人,基本上可用永遠不夠來形容,加之在我面前不加掩飾,有時候,我想到她一把小小的年紀,被性欲折磨得慌慌張張、愁容滿面的樣子就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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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對什麼都失望,都覺得只是那麼回事兒,卻總是想你,天天慌慌張張的,就像有人在我後背放了一把火似的。”有一天夜裡,她抱著我說出這樣令人感動的話,直讓我覺得,在這句話後面,她的整個令她不滿的生活都是沉在陰影裡,而她,被**趨使著,在黑暗中無助地掙扎,她的前面是無盡的物質,無盡的情感上的空白,這一切,都在時時刻刻地被她自己的幻想傷害著。
“你想要什麼?”我問她。
“我什麼都想要,”她說,“其實,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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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段兒,她十分愛看三級片,有時還逼著我去買,她時常看三級片看得廢寢忘食,有時看得來勁,還會受到不良影響,標志是,一般來講,她會忽然故意把那種浪聲浪語的聲音調大,引起我的注意,然後就衣冠不整地站在我面前,經常還把雙手放在背後。
“有事嗎?”我從電腦邊抬起眼晴看她。
她不出聲,用眼睛盯著我。
“沒事兒啊,繼續。”我轉過身,接著看電腦。
她便撞我一下。
“有什麼事?直說。”
“這不明擺著嗎?還要我明說嗎?”
“說一說我聽聽。”
“不說。”
“不說我哪兒知道你什麼意思呀?”
“你不是禽獸嗎?你怎麼會不知道?”
“可我發情期還沒到呢。”
“可是我到啦。”
“你怎麼到啦?”
“我不行了。”
“那你就這麼站著,多晾晾,要不去紗窗邊上吹吹風,沒准兒就——”
“什麼沒准兒——快快快——不想混了吧你——”
“你等我一會兒,我找根兒繩子綁起你拉街上去。”
“不上街,就不上街。”
“那你想怎麼著?”
“人家上了一天班,當了一天小白領兒,回來也沒有什麼娛樂活動,你不覺得心裡有愧嗎?”
“我看你是想搞**活動,這是正當的娛樂嗎?”
“咱們之間不算搞**活動,我無色你無情的,是不是呀?”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咱們也該娛樂娛樂了。”
我看看表,才晚上八點:“看報紙,看電視,上街,上電影院,或者路邊支一棋攤兒,下下跳棋,你選一樣娛樂吧——我親自提供。”
她翻著白眼兒:“你瞧著辦吧,反正電視我是看完了,由於內容特不健康,所以,我受了壞影響。”
“那又怎麼樣?”
“所以,我也想影響影響你!”
“你看的什麼電視,那是國家放的節目嗎?”
“我自己放的。”
“你瞎放些什麼怪節目?”
“一起去看看就知道了。”說完,她伸手拉我。
“我可不看,我只看國家電視台給我和全體公民提供的節目,像你這種私人小電視台——”
她不耐煩地打斷我:“你真的不陪我娛樂啦,後果你可得想清楚?”
“後果是什麼?”
“後果是,我早晚要引入競爭機制——你不陪,有人陪!”
“誰?”
“你——點你名呢,聽沒聽見?”她動作粗暴起來,惡狠狠地用手指捅著我的腦門兒。
“聽見了。”
“我可告訴你啊,堅持了這麼半天,我可要著涼了,更可怕的是,馬上就要生病了,你可得小心點。”
“我小心著呢,為了配合你,我這不正色迷迷地看著你呢嗎?”
“光看不行。”
“好吧。”我站起來。
她一溜煙兒跑到床邊,滾上床,兩腳把被子蹬到床下,迅速擺出一個她認為很正確的姿式,然後閉上眼睛,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別關燈,別關燈,我就討厭你關燈,明明是拉著窗簾呢,還故意偷偷摸摸的,裝什麼裝?”
我把手從開關上拿開。
“我也不喜歡你磨磨蹭蹭,就跟我多難看似的。”她扭動一下身軀,然後復原。
我坐在床邊脫掉上衣。
“對不起拿杯水來,我怎麼渴起來了。”我聽到她有氣無力地這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