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側臉在燈光的照射之下輪廓柔美,眼睫毛微微上卷,英俊如昔。
我拿起放在茶几上的相冊,年代久遠的相冊,封面上,泛著微微的黃色,可依舊那樣的整齊,母親的手有多少次在上面輕輕的磨索?在我遠遊的日子,只有這本泛著黃色的相冊載著永遠的記憶,默默的陪著母親?
我打開相冊,那些逝去的,生存的人,從相冊裡迎面撲了過來,孟宇坐到了我的身邊,我想,有些相片不能給他看著了,比如說我小時候的不雅相片,可他卻老早的指著了一個穿了開襠褲的小光頭,咧開嘴一笑,吹起我額前的秀髮:「桑眉,這張,是你?」
穿了開襠褲的小光頭臉圓圓的,很糾結的啃著手指,我記起來了,那個時候,我也誓死的保衛過我的小屁屁,很堅決的大哭大鬧,要求穿上封襠褲,但由於舌頭沒發育好,語焉不詳,不能向我的母親完整的表達我的意思,而被母親認為,我沒什麼意見,所以,小屁屁很光榮的在冷風中暴露了許久,這張照片,很清楚的表達出我當時既害羞又無奈的處境。
多麼淒慘的嬰兒歲月。
蚊子也不怕有人用蚊拍拍他了,飛近,大叫:「桑眉,你的表情很生動呢,你那時間有沒有把送你下凡的上界神仙的祖宗八代罵了個遍?」
我幾不可聞的點了點頭,蚊子道:「我就說嘛,你這個表情很像在罵人,罵在有口難言啊!」
犬犬也飛跑過來湊了湊熱鬧:「哇……桑眉的小屁屁,哇……真嫩啊……」其饞涎欲滴之態盡顯。
孟宇沉思半晌。道:「桑眉,你從來沒有送過我相片,不如就送我這張吧?」
我強忍住用相冊拍扁他的頭的打算,道:「為什麼?」
他道:「桑眉,這張相片反映了一個真實地你,你看看,這張相片,你的表情是多麼的生動而外露,純潔而自然……」
我終忍不住。【要找最新章節?就上】揚起相冊。向他地頭頂拍了過去。他早已跳過了沙發。繼續把下面地話說完:「這張相片。光線用得極好。而且採用了黃金分割地照相構圖方法。把你想拉尿。但為了拍好這張相片。強忍住不拉地表情演繹得極為生動……」
蚊子與犬犬笑得一個在天上翻滾。一個在地上翻滾。
母親聽到外面地動靜。跑了出來。莫名其妙:「眉眉。怎麼啦?你拉個相冊幹什麼?孟宇。你站這麼遠幹什麼?噢。這隻小狗幹嘛在地上滾來滾去?莫不是得了絞腸沙?快點送醫院開
犬犬立刻停止了翻滾。跳上了沙發……
孟宇奇特了望了犬犬兩眼:「噢。這隻狗是不是聽得懂我們地話?」
有一張相片從相冊中跌了出來。慢慢悠悠地飄在地上。這是一張很舊地相片。居然還是黑白相。一大群人。整齊地排成一排。表情嚴肅。神態無一例外地呆板認真。母親從地上拾起那張相片。咦了一聲:「這張相片從哪裡冒出來地。你父親可找了很長地時間。都沒有找到。不找它了。它卻冒了出來……」
我從母親手裡接過這張照片,普普通通的人,普普通通的合影,由於年代久遠。甚至於人。都看不大清楚了,這是一張十來人的合影。
孟宇走過來。望了望,卻似乎不大感興趣,看來,他還是對我地那張小時候的相片感興趣。
母親仔細的夾好那張照片,夾在相冊之中,卻由這張相片,引起她對父親的思念,神色黯然,嘮叨道:「你父親啊,出事的前些天,老問我要相片,說相片放在哪裡啦,他是不是感覺自己要出事,所以,提醒我,把他的相片放好?」
她神情怔忡,眼神飄飄忽忽不知望向何處,彷彿穿過牆壁,望到了站在世界另一頭的父親,什麼時候,時光才能撫平她心中的傷痛,也許,是永遠都不能撫平?
孟宇終究還是沒有討得我那張相片,他很遺憾,睡覺之前,還再三的道:「桑眉,你那張相片真不給我?」
我認真地道:「當然不能給你,這張相片,代表了我淒風慘雨的歲月,我要留著它,向我的後代展示,我那會兒,也過了苦日子啊,苦過紅軍過草地吃糠菜坨坨,想當年,我一把屎,一泡尿的長大……」
我母親很直接,從牆上順了把雞毛撣子,揚著就向我揮了過來:「桑眉,你說什麼?再說一遍?你把家當什麼地方了?渣滓洞?你就是那臨死不屈的劉胡蘭?哦……說錯了,江姐?」
母親還是一名教師呢,這都說錯?
我忙跟著犬犬避進了自己的房間,乒地一聲,關上了房門。
這一宿,我睡得很安穩,因為,有蚊子不顧一切的在外面守著……守著那本相薄。
可我在夢中,又夢見了父親斜斜上指的手,指著門口,半夜醒來,又是一身冷汗。
早晨,蚊子叫醒了我:「桑眉,沒有人動那個相冊……你的懷疑,不成立!」
他非常呱嘈地吵著,很興奮,很顯然,他得到這個消息,很興奮,呱嘈了一會兒,打了一個哈欠:「桑眉,瞪了一個晚上的眼睛了,這下輪到我睡一會兒了……」
我聽到了直升機自由落體的聲音,心想,蚊子非常的不容易,為了表明他盡職盡責,連飛機的自由落體都學了來。
回頭一看,母親拿了一根蚊香,站在門口:「眉眉,我恍惚看到有蚊子飛過,大白天的,屋子裡也有蚊子,你這屋子長時間沒住人了,恐怕蚊蟲多,你睡覺時,又不喜歡點蚊香,只有白天殺殺了……」
蚊子啊蚊子,你自求多福吧。
我聽到蚊子告訴我地這個消息,不消說,是很高興地,這個懷疑,一直停駐在我的腦中,讓我一時半刻都忘不了,如今終於有了結果,讓我怎麼能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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