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35
一開始,嗡嗡就把干淨的生活帶給了我。
當然,還有快樂。
7
不僅快樂,還有美好。
對我來講,97年底是美好的,是從未有過的美好,就像任何事情的開頭一樣。
這種神奇的美好延續到98年,因此,98在我眼裡也很美好,不僅美好,還神奇。
8
那是關於平庸的一切。
98年使我斷定,一切美好源於平庸。
當然,相對主義者也可反駁說,一切平庸源於美好。
這是廢話。
在相對主義的大糞坑裡,有著數不盡的抄來的妙語,那都是從別人的花園裡拾來的鮮花,相對主義者有辦法把所有鮮花變成臭氣熏天的飼料,用來養育並調教一只會學舌的鸚鵡,並使之唱出陳詞濫調。
這種油滑的做法特別令我討厭。
9
嗡嗡對在我身邊生活的喜愛,與一個小孩對糖果的喜愛相差無幾,那是一種無條件的喜愛,我是說,只要是歌舞團沒事兒,嗡嗡就會想也不想地跑到我這裡,並在這裡自得其樂,她笑嘻嘻地來,笑嘻嘻地離去,再笑嘻嘻地來。
她總是笑嘻嘻的,她總是那樣,似乎心裡有說不出的高興,可讓她高興的內容是什麼呢?
我告訴你。
20
首先,是看電視。
嗡嗡喜歡躺在我的長條沙發上看電視,那是一個多年以前的肯特長沙發,豎著躺十分不舒服,但嗡嗡自有辦法,她會用兩個墊子墊在背後,一個墊子用來搭腳,讓她身體的曲線與柔軟的海綿相互吻合,有時,她突然尿急,就會從沙發上連滾帶爬地掉下來,而墊子之類的東西也隨之滾得滿地都是。
嗡嗡看電視時,雙眼半睜半閉,目光朦朧,手裡抱著一個或兩個小靠墊,用來代替她抱慣的布娃娃,有時,她把一張椅子拉到身邊,椅子上放著她的低值易耗的消費品--她自己買的零食,那些零食被裝在五顏六色的包裝袋裡,屬於話梅、牛肉干之類,不可少的是一杯水,嗡嗡往往話梅吃得牙齒亂晃才想起喝上一口水,有時,她也吃水果,手裡拿著一把鋒利的瑞士軍刀邊削邊吃,在我看來十分危險。
剛剛與我混在一起時,嗡嗡能長久地看電視,我是說,她可以從醒來開始看起,一直看到再次睡去,她很安靜,電視聲一般放得很小,她手拿遙控器,指揮著電視裡的一切,她想看什麼,就伸出拿著遙控器的手,對著電視一指一按,電視便換到另一頻道,她就會津津有味地再看下去,我的電視由於有閉路天線,可以看30多個頻道,後來增加到50多個,嗡嗡都能一一觀賞,不知厭倦,她尤其愛看電視連續劇,多長多惡劣的電視劇都能看下去,有一陣兒,她發現我對一些演員的私生活有些了解,還纏著我,向我打聽小道消息。
2
還有,她喜歡向我撒嬌,這是她的強項。
她在我面前,渾身上下總是幾道彎,似乎從來就無法站直,不是扭來扭去,就是伸手抱住我,然後向下出溜。
她困了要向我撒嬌,她渴了也要向我撒嬌,她舒服時向我撒嬌,不舒服時同樣向我撒嬌,她餓了要向我撒嬌,寂寞時要向我撒嬌,她病了更要撒嬌,與我出去逛街還要向我撒嬌,只要我推開她,她就會非常不高興,我們一起出去散步,她總是要抓著我,不是一條胳膊,就是衣服下擺,要麼皮帶也行,總之,她必與我挨在一起,如果我膽敢推開她,她就會一言不發地偷偷生氣,有時故意落下我一段,有時噘起嘴,有時不理我,就是當我們從超市出來,每人兩手各提一個購物袋時,她也有辦法挨著我。
她給我起了很多外號,至於叫哪一個,則完全隨她心情而定,由於房間裡往往只有我們兩人,因此我知道,不管她叫什麼,總是指我。
她管我叫〞變態〞、〞老怪〞、〞老豆〞,我體重增加就管我叫〞肥婆〞,有時也管我叫〞神經病〞、〞傻逼〞,她叫我的時候,往往笑盈盈的,聲音有時拉長,有時突然變高,總之千變萬化,就是沒有正常地叫過。
她向我撒嬌,一般是伸伸懶腰,然後對我嬌聲嬌氣地喊道:〞老怪,我不高興了!〞這表示撒嬌開始,用以吸引我的注意,見我有所察覺,再一路嬌下去--這句話在一兩年內成了她的口頭禪,後來她改了一下,變成:〞沒有人關心!沒有人愛護!〞在這句話裡,〞沒有人〞被飛快地讀過去,而拉長的〞關心〞與〞愛護〞被她讀成重音,配上她翻起的白眼兒,外加〞哼〞的一聲,聽起來真有說不出的可愛。
她總是叫我,總是叫,一聲又一聲,就像一個嬰兒毫無緣由地放聲大哭一樣,其實沒有什麼特別的含義,我知道,她僅僅是在撒嬌,她一般以此來通知我,她在那裡,要我知道她在,因此,我每叫必答,多數情況下,她一般也就滿足於此,不再繼續。
22
再有,就是做飯。
嗡嗡愛吃我做的飯,特別愛吃,無論我做什麼都愛吃,方便面只要是我做的,她愛吃,速凍餃子也愛吃,這是我的起點。
後來,我的做飯技藝一點點提高起來,我會給她烤面包三明治,加單面煎的雞蛋,加黃油,加奶酪,加鹽,加胡椒,加辣椒,加煎香腸,加切成薄片的西紅柿,加黃瓜,加培根,再加鮮咖啡或牛奶,或者,我們也學美國人,早晨喝果汁。
然後,我們的飯菜向多樣化發展,起先是中國菜,然後是西餐,一年多的時間裡,我由作家變成一個〞做飯〞,在作家的名聲不為人知的情況下,〞做飯〞的名聲倒是傳得很遠。
完全依靠讀菜譜及一次次實驗,我掌握了做飯的技藝,差點創出自己的招牌菜,隨著我做飯水平的提高,捧場的人也越來越多,有嗡嗡的朋友與我的朋友,有一段兒,每到周末,我那裡與飯館毫無二致,買菜必須開車前往,不然根本拿不回來。
23
以上這些是在地上的時候。
在床上,我也有一件東西讓嗡嗡喜歡,那就是我的陰莖。
事先聲明,我從來就不是一個手淫迷,對我的陰莖也沒有特別的興趣,只在一種情況下我才使用手淫這個手段,那就是遇到獨自一人外加連日失眠的情況,我才會把它當做一個治療手段結合安眠藥一起使用,我從來也沒有認為我的陰莖除了性交以外還有什麼別的用途,直到遇到嗡嗡,她十分喜歡摸我的陰莖,我們一同睡覺時,她總是陰莖不離手,一副順手牽羊的樣子,就是背對著我時也一樣,平日她心血來潮也會把手伸入我的褲襠抓一抓,實際上,我的陰莖對她來講是一個好玩的玩具,具有無窮的魅力,這一點她多次對我提及,她覺得那東西不僅熱乎乎的,並且忽軟忽硬,十分奇妙及好摸,我很高興她能利用自己獨特的眼光,不把我的陰莖看成是一件純粹的淫具,而以玩具的角度看待它,我很得意於能夠不花錢就為她弄到一件她喜愛的玩具,事實上,我從未花錢為她買過什麼玩具,而她也從未向我要求過。
24
還有擁抱。
無時無刻地擁抱。
沒完沒了地擁抱。
嗡嗡如同患有皮膚饑渴症一樣需要擁抱,她需要挨著我,沒完沒了地挨著我,她的身體十分靈敏,能夠適應各種接觸,我即使坐在一張窄得僅容一人的扶手椅上,嗡嗡也能設法捱著我,她非常靈巧,有時候,我覺得她的姿式一定很不舒服,可她卻說一點也不,她如膠似漆地粘著我、靠著我、扶著我,似乎我們更應是一對連體人才讓她滿意,與這塊大肉凍在一起,我總是有一種很柔軟的感覺,不僅由於嗡嗡的身體,還由於她的一切,她說話的姿態、腔調,還有她的表情,就我所見,她的表情從未用來表現過含情脈脈,而是演習耍刁放賴的小劇場,而她所有的表現,都讓我感到特別輕松、自然而生動,就如同生活原本如此,而且,就應該如此,除此以外,什麼也不應破壞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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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什麼嗎?
遺憾的是,沒有了。
這就是嗡嗡要的一切。
2
97、98年,嗡嗡擁有她所想要的一切。
她擁有我,我在她的手心裡,我十分耐心,對她言聽計從,俯首貼耳。
嗡嗡無比快活,走路一陣風,說話果斷,辦事利索,她竟然向她的同學抱怨,說與她在一起的老怪一點脾氣也沒有,連發火也不會,這也太風平浪靜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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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一次例外,那就是嗡嗡學打字。
我事先說明,我這人非常不擅長手把手教別人學習什麼技能,我自己的技能也很少是別人手把手教的,我想我是個喜歡自學的人,因此,往往把自己的趣味強加到別人頭上,並對那些喜歡問來問去的人十分反感,除了人際關系以外,我認為世上的一切技能或技術都沒有什麼了不起,大學畢業我干電控設計,就是看了一本厚厚的《電工手冊》,外加幾套圖紙,便自認為弄明白了電路是怎麼回事,編程序更不必說,無論何種可編程控制器,只要給我一本手冊,一本程序語言,我均能應付自如,不是我誇口,技術級的東西在我眼裡永遠是小菜一碟,只要我弄清原理,再邪乎的技術我都不在話下,這方面我很狂妄,比如我從未把比爾#83;蓋茨看做一個科學家,而是作為一個計算機操作系統技術人員來對待,他那個掙錢的工具--有著2000個補丁程序的系統平台是個詐騙犯騙錢的幌子,有時候我覺得他騙得實在太多了,因為作為技術的基礎,發現科學原理的科學家可沒有撈到那麼大好處,美國的運載火箭上天可沒向牛頓的親戚朋友的後代交什麼〞牛頓定理〞使用稅,可氣的是,只要會加減乘除,你就能利用牛頓發現的定理計算出火箭的軌跡,會加減乘除很容易,在算法上做到快速准確也不難,難的是自然定理的發現,更難的是科學家的高尚品格,他們不會因為你使用了他的勞動成果向你的錢包伸手。
話又扯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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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嗡嗡看著我在電腦上打出漢字,覺得很神秘,因此想學學,我教她五筆字型打字法,她先背字根表,一會兒便背完了,我又給她講了兩分鍾規則,嗡嗡便開始打了,只見她坐在電腦前,搖頭晃腦,活像只大老鼠,一會兒看一下字根表,一會兒又探頭看看要打的字,然後敲下一個鍵,再敲一個鍵,敲了幾下,便把我告訴她的規則忘諸腦後,然後她問我:〞怎麼打不出來?〞我再一次把規則講了一遍,她似是而非地點點頭,接著打,但錯誤依舊,我問她我講的懂沒懂,她說懂了,事實上,她沒有弄清楚--我指出這一點,順帶著提醒她不要不懂裝懂,聲音高了一些,嗡嗡忽然說:〞你一邊去,我自己會!〞話音未落,眼圈兒便紅了,繼而眼淚掉了下來。
我哄她,她對我叫嚷:〞我們跳舞的就沒文化,就不懂裝懂,怎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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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三天以後,嗡嗡已經能夠輕快地使用五筆字型打字了,她很聰明,只是我是個急躁的人,而嗡嗡呢,她利用這件事多次向我撒嬌,說我凶她。
有時她在我面前神氣地走來走去:〞你那天嗓門那麼高干什麼?〞不然就摟著我說:〞你那麼凶,我都哭啦!〞或者,她用食指點著我鼻子:〞你以後可別這樣啊,我都害怕啦!〞
30
日子一天天過去,春天來了,春天又過去了,夏天來了,夏天又過去了,秋天來了,秋天又過去了,冬天來了,冬天又過去了,然後,春天又來了。
在那些日子裡,我呢,我干了什麼呢?
我想,我在與嗡嗡一起,創作人間童話,這聽來像是某種一錢不值的行為藝術,但我就是如此,像吃了嗡嗡下的某種迷藥,我變成了一個嗡嗡的摹仿者。
我也給嗡嗡起外號,我叫她大老鼠,我叫她小菜鳥,叫她寶寶,我還叫她別的。
我有時問她:小菜鳥怎麼了?
她便順嘴對我說:小菜鳥困啦,小菜鳥餓啦,小菜鳥累啦,小菜鳥悶啦,等等。
這種對話聽起來十分肉麻,但卻是我們那一階段的生活用語。
我還給嗡嗡做飯吃,我上街買菜,我坐在書房裡翻看菜譜,我進入廚房,在熱鍋邊上做出一道道美味,我與嗡嗡都愛吃的美味。
我還與嗡嗡一起出門散步。
我手頭的錢雖然不多,但可以讓我維持一般的不算拮據的生活。
當然,我也與嗡嗡亂搞,有一段我們幾乎天天亂搞。
我的體重直線上升,以至於所有的衣褲全得重新購買。
我與嗡嗡一起去位於貴友商場邊上的秀水街購買。
我們在一件又一件劣制服裝邊流連,與小攤販討價還價,當場換上剛買的廉價衣褲,然後,我們穿得像兩個野模兒般地從小攤上離開。
便宜而時髦的衣褲,連同假名牌,我與嗡嗡都愛穿。
3
那是一段平庸的生活,平庸得令人陶醉,我深深地沉迷於那種生活當中,以至於讓我回憶起那兩年的事情,頭腦都是模模糊糊的,因為一天與另一天太接近,太相像,所以無法辨認清楚,在我眼裡,那段時光與嗡嗡混在一起,像蜜糖一樣甜美,而與我如影隨形的嗡嗡則變得像巧克力一樣芳香迷人。
我定時購書,購買VD,看《世界電影史》,《世界電影鑒賞詞典》,《世界藝術史》,《外國音樂辭典》,《中國書畫鑒賞辭典》。要知道,我是一個字一個字地看完了這些枯燥乏味的讀物,並絲毫不以為意,我是那麼有耐心,因為生活是那麼平靜,如果不是懶散與英文水平成問題,我完全可以把《大不列顛百科全書》看上一遍。
我不再關心我要寫的名著,我心平氣和,漂浮在生活的假象之中,並感到十分愜意與歡喜,我忘記了我的欲望,因為我的欲望全部得到了滿足,事實上,我沒有生活在理智裡,而是徹頭徹尾地生活在情感裡,生活在一出自編自演的活報劇裡,有時,我也想到社會上去撈上一把,但又一推再推,懶得動手,我這麼安慰自己:我要直面假象,並沉迷其中,樂而忘返,而與人生的真相不共戴天,我可不是斯賓諾莎那類人物,我倒是吃得了他們的苦,但卻會白吃一場,連真相的影子也撈不到,因為我沒有能力真正觸及真相一絲一毫,而毫不費力地在假象裡迷失倒是我的強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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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言是假象之始,是一種幻覺,是一切幻覺最能令人相信的幻覺,在我寫作的時候,語言便以文字的形式出現,我寫呀寫,以至於到了連幻覺都敢於相信的地步,通過那一個個方塊字,我輕輕漫步於幻覺之中,一個字又一個字地繼續下去,那些文字經由某種排列組合,被賦予某種意義,但究竟是何種意義呢?我無法說清,我只是時常感到幻覺會突然浮現於文字之上,如同在海水中浮起的冰塊,然後事過境遷,一切也就應聲而止,意義消失了,事物顯露出它的本來面目,空洞而難以認識,我便驀然驚醒,我發現,原來我是處於夢囈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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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是處於夢囈之中,我在寫作,我使用散漫而簡單的文體寫,我在回憶中寫,我在寫嗡嗡,一個姑娘,一塊奶油巧克力蛋糕,一粒松軟多汁的果實,一種美好,一滴眼淚,一顆心。
然而此刻的嗡嗡呢?她在與我相距十幾公裡的地方,我知道她在那裡,現在就在那裡,她仍在那個歌舞團裡,她也許已經入睡,也許她在另一個地方,穿著暴露而花哨的演出服在歌廳的舞台上跳舞,也許,她仍在別人的宿捨裡看電視,與她的朋友們東拉西扯,而我坐在電腦邊,坐在迷漫著過去的氣味裡,坐在我的座位上,我旁邊嗡嗡常坐的座位空著,嗡嗡已不再那裡假模假式地翻看我的手稿,不再對我寫下的文字評頭品足,不再說:〞喲,老怪,你怎麼寫得這樣不要臉呀!〞也不再問我:〞老怪,真的有你寫的這個人嗎?〞
我熟悉嗡嗡的生活,過去的生活,我們共同的生活,我很熟悉,她也熟悉,對於那種生活方式,我們都很有感情,甚至,很長一段時間裡,我們都習慣於那種情感方式,但是,如果要把它講出來,則不容易,很不容易,因為說不清楚,很難說清,很難寫得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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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在很多情況下,具有幻覺的特性,比如,在那種做為情感形式的音樂中,情感表現為一種有節奏的幻覺,會起伏、停頓、發展、變化--然而,無論如何,我仍然無法從中見到情感的本來面目,只是當它以某種形式出現時,我才認得它,比如我心跳加快,我呼吸急促,我想笑,我發愁等等,當情感消失,理智便代替它原來的位置,但我分不清理智是否也是情感的一種形式,或是與情感具有某種公共部分,理智看起來更像他人的,連理智中的偏見都像是他人的,然而情感始終是自我,它一直在那兒,模糊不清,無法認識。
幻覺是情感的舞蹈部分,色彩繽紛,絢麗多姿,變幻無定,它沒有起點,當然,也沒有終點,它持續著,不斷變幻面孔,在寫作時,幻覺使我自認為我仍活著,我仍獨立於整個世界,我只是在清醒時才會意識到,我也許從未產生,從未寫作,我只是我的一個幻覺,這個世界也是我的幻覺,我與這個世界相互重疊,並且,彼此視而不見,更無法交談。
直到這時,我才清醒過來,我知道,我被我的想象力迷惑了,我在幻覺裡跳我的獨舞,那是傻裡傻氣的舞蹈,東拉西扯,言不及物,毫無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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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現在遠未清醒,我沉浸於過去,沉浸於對過去的幻覺之中,我說過,我是在迷信中寫作,我非常迷信於我的文字,在文字裡,我迷信地回憶著,我固執地尋覓著嗡嗡似曾相識的足音,我的好奇心仔細地諦聽,那是嗡嗡嗎?那是嗡嗡走路的樣子嗎?那是她的笑聲嗎?搭在我肩上的手弄亂了我頭發,那是嗡嗡做過的動作嗎?
是的,那是她,正是她,全是她--我正與她說著話,一問一答,在過去,在那些消逝不見的日子裡,我的電視中正播放著音樂MTV,桌子上是剛剛吃完的晚飯,個空盤子參差放在一起,裡面還有吃剩的意大利面條,旁邊還有老巍,還有小春,還有菲菲與陸小青,嗡嗡坐在我腿上,小春正邊喝啤酒邊摟著菲菲的脖子,陸小青正在洗澡,而老巍則手提我的家庭攝像機,准備沖進洗手間,拍下正值青春妙齡的陸小青的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