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0-085
老巍一身推銷員的打扮,名牌西裝,真皮手提包,質地很好的西褲,棉布衫襯,他進廚房洗干淨手,然後坐在飯桌邊,我對嗡嗡說:〞嗡嗡,這就是你的男朋友,老巍,〞又沖老巍奸笑了一下,〞這是嗡嗡,你們先彼此好好看看,看完再吃。〞嗡嗡低下頭開始吃飯:〞有什麼好看的,不就是人嘛。〞老巍倒是真聽我的,他連筷子也不拿,直視嗡嗡,目光像一群蚊子在她身上各處叮咬,弄得嗡嗡渾身上下十分不自在。
〞怎麼樣?〞小春問老巍。
〞怎麼樣?〞菲菲問嗡嗡。
兩人又抬頭相互看了看,都不說話。
〞我餓了。〞老巍說,開始吃飯。
吃飯間,由菲菲發問,老巍簡單地介紹了一下他的工作經歷,也就是他在社會上如何四處碰壁的小小的倒霉史。他先在一家通訊公司工作,干了兩年,工作是,為公司內部員工買火車票,由於為人天真,就這麼個工作都沒保住,被開除,於是開始了他最不情願的一段生活,老巍為人十分懶惰,得過且過,對生活要求也不高,但就這麼一個人卻被迫接二連三地換工作,他干過冰淇淋推銷員,賣過早早孕試紙,在兩家嬰兒奶粉公司呆過一段時間,然後是在北京的各大醫院中推銷進口藥等等,現在,他終於找到一份穩定的工作,在一個進出口公司做進出口代理,當然,天知道這份工作他能干多久,真是一部打工族血淚史,總之,一頓飯就在老巍的悲慘經歷中吃完,當然,大家用了太多的時間幫著他唉聲歎氣,因此飯吃得很不舒服,收碗筷的時候,連嗡嗡看他的目光都充滿了同情,他要動手,大家紛紛說,你別動了,呆著吧。
老巍於是呆在那裡,一副可憐的樣子,仿佛連今天見嗡嗡都是社會對他實施苦肉計的一次實驗。嗡嗡與菲菲進入廚房洗碗,我問老巍:〞怎麼樣?〞老巍皺皺眉頭:〞太難看。〞一會兒,菲菲一個人從廚房出來,我問菲菲:〞怎麼樣?〞菲菲搖搖頭:〞沒戲,嗡嗡直抱怨,說怎麼把四張兒的人介紹給她。〞我看了看老巍:〞看來,這件事兒就這麼定了。〞老巍點點頭:〞下次給我介紹一個好點兒的。〞
這時,嗡嗡進來,我問她:〞嗡嗡,你覺得你男朋友怎麼樣?〞嗡嗡抬腿便向我踢來,踢得真高,差點踢中我的腦門兒,我眼急手快,一把抓住她的腳,嗡嗡刷地就來了一個豎叉,真不愧舞蹈學院科班出身,功夫甚是了得,我松開手,她又不依不饒地打了我一拳,說:〞你別亂開玩笑啊。〞我說〞嗡嗡,你放心吧,老巍不會纏上你的,他不喜歡歲數太大的姑娘。〞
〞你是說我長得老嗎?〞嗡嗡翻翻眼睛說道。
〞我是轉達別人的意見!〞
〞去!滾蛋!--馬上在我眼前消失!〞嗡嗡一指我,如同一個魔術大師般地命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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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希望能如嗡嗡所願,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掉,要是嗡嗡的話是某種靈驗的咒語,那麼,我便可以從我的現實中解脫出來,可惜,語言從來都沒有那麼神奇的力量,語言的力量在於欺騙,它是從假象中被創造出來的不可信的聲音,認識到這一點時,我已對寫作喪失了信心,老實說,剛搬到東高地時,我還對語言抱有幻想,我每夜伏案寫作,試圖手舉蠟燭,照亮我的記憶,讓過去的黑暗重現出它原來的面貌,我不確定自己將會看到什麼,但我希望我的過去在搖曳的燭光中熠熠生輝,顯出豐富迷人的輪廓,我對我的想像力抱著不切實際的空泛的信念,但是,從我筆下顯現出的過去卻分明令人起疑,時間已讓它變質,腐朽,化為齏粉,消逝在我的身後,當我回過頭去,一切早已灰飛湮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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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可挽回的,那些無可挽回的歲月,那些無可挽回的情感,我能夠回憶起那些東西,它們終於成為無可挽回的經歷--我無法回到7歲,無法回到7歲時的樣子,無法經歷7歲時的情感,無法像7歲的我一樣,用樹枝去逗弄青蛙而從中感到無盡的快樂,現在,我只能坐在燈下,為以往的一切感到憂傷,是的,我很憂傷,我為我自己憂傷,也為我不得不置身其中的世界感到憂傷,我為所有的苦難感到憂傷--我在這黑暗而單調的世上活到3歲,變得厭倦、易怒、冷酷而鐵石心腸,什麼也無法觸動我,有時我看電影,那些令人作嘔的親情啦,傻瓜男女的愛情啦,還有什麼笨蛋的奮斗史啦,全都令我討厭!我翻開一本本破書,只見上面盡是誇誇其談的胡說八道,除了這些,人世上還能提供什麼呢?隨著年紀長大,我看待事情的方式愈加趨向於悲觀和沮喪,因為在我生活中沒有見到任何一個好結局,只要是壞事,就准能成長壯大,而好事竟像是夢境似的從我身邊不翼而飛,我幾乎對好事無法感受,因為但凡好事,就必沾上愚蠢的色彩--像那些盲目的服從啦,糊裡糊塗的捨己救人啦,簡直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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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這樣,我對自己說,我不能這樣憤世嫉俗,因為那很容易,就像那些無限依賴這個世界卻止不住對其說三道四的長舌婦一樣,我不太喜歡那種人,他們在傳統中浸淫很久,然後一躍而出,把自己說成是反對派,對傳統指指點點,自以為這樣便可以把自己抬高到與傳統並駕齊驅的地步,我不喜歡他們那種橫空出世的狂妄派頭兒,我對任何名不副實的舉動都很看不起,對諸如一勞永逸之類的念頭非常反感,我來到世間,不是被派來解決關於人生問題的專家,我什麼都不會,什麼都不知道,我被動地承受著人生的各種問題,直至筋疲力盡,我被人生搞得煩不勝煩,卻無一絲辦法,甚至連產生解脫的念頭都看不上,是的,我很悲觀,對此,我盡量掩飾,我簡直就像掩飾一種不正當行為一樣掩飾我對人生的悲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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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識嗡嗡時,我已處於上面那種精神狀態之中,那種糟糕透頂的狀態簡直無藥可救,時至今日,我仍被強烈的悲觀情緒所左右,只有偶爾的歇斯底裡才令我從那種狀態中走出來喘息一會兒,我的生活就建立在那種狀態之中,起先,我對寫作念念不忘,後來,我對嗡嗡念念不忘,再後來,我試圖忘掉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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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我想把嗡嗡發給老巍的時候,使我念念不忘的事情還要多得多,我那時還未想想到誘奸嗡嗡,我天天惦記著朋友們能給我打電話,使我能夠得到一次輕松自如的艷遇,使我能夠安下心來,享受艷遇所能帶來的種種妙處,不管是多麼倒霉的經歷我都願意嘗試,我不怕尷尬,也不怕引火燒身,我認為我見過的世面還不足以讓我安心從事我所能夠從事的工作,我一到晚上便能突然醒來,即使是下午才勉強睡去,我想我的內心有足夠的空虛,來裝下北京的夜晚所能提供的種種生活方式,一句話,日子再怎麼難捱我的好奇心也不在乎。不幸的是,只要屋漏就會偏遭連陰雨,對於好奇心,這個世界也自有打擊它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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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朋友們有一個特點,即,他們總在我想找他們時,忙得要死或是比我還要無所事事,這種朋友的壞處很明顯,一點幫不上忙不說,還會變本加厲地給我添堵,這種惡劣的本領簡直就是我的朋友們的強項。
97年北京產生不少新生事物,搖頭丸便是其中之一,不知為什麼,我們常去的酒吧迪廳,一時間都被那些酷愛服用搖頭丸的搖頭迷給占據了,它的一個作用是,你很難找到一個貧嘴對象,時髦的姑娘們被你打電話死叫活叫過來,往往在你身邊一坐下就開始搖頭,直至把你搖得暈頭轉向為止,其間,她們偶爾也吐上兩次,不巧吐到你身上你也不好意思抱怨,我們認識的姑娘多屬此列,因此,一次又一次,夜間聚會從不歡而散漸漸發展成一種貨真價實的災難,我是說,在搖頭丸的作用下,連最外向的女演員們都找到了內在自我,並且沉浸其中,那麼,像我這樣的人便完全失去了與她們交往的價值。
這件事還有更令人啼笑皆非的地方,我是說,除了那些真的有藥可吃的人以外,還有更多沒藥可吃的家伙,他們經過細致地觀察,很快便認定在北京的公共場所搖頭是一種時尚,極力摹仿,這不僅使人真假難辨,而且由於那幫家伙的蠢行,搖頭風看起來竟顯得愈演愈烈,可氣的是,經過一段時間,這種荒謬絕倫的現象直把北京搞得污煙瘴氣,使北京的夜生活平添幾分滑稽色彩,令我這個習慣夜間出動的人感到遺憾,我得指出,正是這種不正之風使我失去了接近漂亮姑娘的機會,斷送了我與她們正常交往的途徑,讓我自如嗅蜜的希望化為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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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次無聊聚會發生在位於新街口的JJ迪廳,本來到場的人有十幾個,很快,姑娘們便跑到舞池裡去搖頭了,不是喝醉酒叫喝高了麼,對於搖頭,也有一個與此對應的外來語叫搖HIGH了,不止一次有人對我說起喝酒與服用搖頭丸的共通之處,依我看,如同白種人對於清楚明白有一種天生的熱情,我是指起源於古希臘的科學精神,而有色人種的熱情卻正好相反,他們正經八百地對糊裡糊塗崇拜得五體投地。
在中國,從古至今,流行一句叫做〞難得糊塗〞的格言,這個格言完全把糊裡糊塗吹捧成一種美德,甚至認為達到那種境界很難,事實上,這種智慧我3歲時就具備,長大**學會喝酒後,還能把這種境界發揮到用形體動作來表現的水平。我曾私下裡認為,憑著這點東方智慧,加入〞世界笑柄促進會〞絕對沒有問題。
這種糊裡糊塗的境界,最終在現代被一個聽起來更加隨心所欲的字所代替,那就是〞飛〞,當人們喝酒過量的時候,人們往往用〞暈〞來描述,但吃了點亂七八糟的興奮劑之後,人們便覺得似乎應比醉酒更上一層樓,於是便要飛了,當然,這種飛行根本用不著空氣動力學的幫助,往那裡一坐,便能如直升機一樣就地起飛,至於為什麼飛,如何飛,飛到哪裡則完全不必操心。
這種情況根植於傳統,自古以來,不是就有《逍遙游》麼,聽聽吧,〞鯤之大,不知其幾千裡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裡也。〞這種無邊無際、張嘴就來的感想,聽來完全像是服用搖頭丸以後的胡言亂語,我推測,在中國,聰明的古人已找到類似搖頭丸的怪藥,在藥力的作用下,那些荒唐透頂的學說便紛紛出籠,如此形成的學說在我看,除了在假大空方面獨占鰲頭之外,並無其他意義,可惜它們的現代版層出不窮,這表明,在人世間的任何領域中,都存在沒完沒了的競爭,而且,由於太容易,因此在荒誕不經方面的競爭尤為激烈,建樹甚多,遠遠超乎一般人的想象,簡直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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閒話少說。
在迪廳裡,我由於無藥可磕,只好呆坐於吧台邊,聽著我身邊的一個朋友正和一個找上門來的三陪討價還價,兩人說著說著,好像說到某個二人均認識的熟人,於是,三陪拉著他離開吧台,去見那個人,於是,我察覺到大勢已去,因為我既沒醉又沒飛,不可能與那些暈頭轉向的家伙們有話可說,我掃視一下我的桌邊,發現男的一個個悄悄溜掉,姑娘們四處亂竄後終於找到熟人,不再搭理我們。
半小時後,大家已經紛紛失散,我收拾起桌上的手機,正要離去,忽然間,我再一次神使鬼差地看到了劉琴,她一副生命不息搖頭不止的樣子從舞池裡走出來,直奔到吧台邊上,對酒保喊了一聲〞一瓶礦泉水〞,話音未落,便騰身往我身邊的椅子上一坐,可惜,坐得偏了一點,於是從高高的椅子上掉到地下,我拉她起來,發現她已飛得一塌糊塗,瞳孔散得老大,神情恍惚,我把她的礦泉水遞給她,為她付了賬,她干脆坐在地上,蜷著兩條腿,低著頭,一邊喝水一邊用一只手像敲鼓似的上下揮動,半天,她認出了我,於是做出一副要攀談的樣子,讓我坐到她旁邊,我拉她起來,坐到一個空桌旁,在震耳的音樂聲中,我們發現要說話簡直是活受罪,於是她用兩只手拉住我的衣服,原地搖起頭來,我的臉被她甩起的頭發幾次抽中,疼得夠嗆,卻無計可施。
一會兒,有兩個商人模樣的家伙過來推推了她,她看了看,做了一個叫對方走的手勢,來人知趣地走了,再過了一會,她對我說:〞咱們走吧。〞〞去哪兒?〞〞你有地兒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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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然有地兒去,我把她塞進我的汽車,帶回我家,一路上,她不停地跟著車裡的錄音機唱歌,一首又一首,有的她會唱,有的她不會唱,但她每首都跟著唱,還不時搖下風擋玻璃,向外面吐唾沫。
進門後,她先去洗了臉,然後對我說她已〞沒事兒了,過去了〞,隨即拉著我坐到沙發上,說要聊天兒,我說給她泡點茶,她說不要,我問她要不要吃點東西,她說一想吃的就想吐,我打開電視,她說太亂,硬要我在深更半夜放一盤電子音樂,還好,我剛剛清理過屋子,把一堆現代音樂當垃圾扔掉,只剩下幾百張古典音樂D,於是,她打消了聽音樂的念頭。
但她仍想跟我說話,她拉著我的衣服,誠懇地對我說:〞周文,說正經的,我問你,在藍蝴蝶後面追印度大麻飛得高,還是追雲南大麻飛得高?〞只這一句話,我已弄清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不用說,她仍飛著,而且飛得正厲害呢。
我把她拖到沙發上,叫她橫躺,然後把她的後背墊高,免得躺平了吐出來,她看著我,臉上閃著奇怪的光彩:〞周文,我告訴你一件事。〞〞什麼?〞
〞他們給我吃的藥有問題。〞
〞什麼問題。〞
〞我覺得我上當了。〞
〞怎麼啦?〞
〞我覺得他們給我吃的第二片藥是春藥。〞
〞你怎麼知道的?〞
〞我特想那個。〞
〞他們是誰?〞
〞別打岔--你不認識。〞
〞噢。〞
〞我從來沒吃過春藥。〞
〞那你怎麼知道他們給你吃的是春藥?〞
〞我有感覺,〞她說,〞他們中有一個人總想對我那個,好幾次都被我識破了--〞她笑了起來,〞他昨天把我騙到他家,還求我,求了好幾次,我沒答應。〞
〞噢。〞
〞你知道我什麼感覺嗎?〞她再次笑起來。
〞什麼感覺?〞
〞還問呢,你真惡心。〞
〞你有感覺,這太好了。〞
〞為什麼?〞
〞這樣就免得我求你了。〞
〞求我我也不答應。〞
〞那我就趁你睡著搞偷襲。〞
〞不可能--我睡不著,我現在興奮得很。〞我大笑起來,她看著我,很快,也跟著我笑了起來。
〞真奇怪,我怎麼總能在奇怪的地方遇見你啊?〞
〞我也奇怪。〞
〞而且,每次都跟你上床。〞
〞這次就不一定。〞
〞這次,這次隨你便。〞聽到這裡,我心花怒放,伸手抱起她,往床邊走去。
〞你說,〞她用胳膊勾住我的脖子,〞這件事奇不奇怪?〞
〞我不知道。〞我把她放到床上,順手撲到她身上。
〞你知道,除了你我從來沒跟別人隨隨便便上過床。〞〞我哪兒知道?〞她一下推開我:〞你說什麼吶!〞
〞我說錯了,行了吧?〞我再次撲上去,她再次推開我。
〞你說話太難聽,給錢!〞她向我佯裝生氣地伸出手。
〞你要是非向我要錢,那我可要還價了啊。〞她收回手:〞算了,便宜你了--我可告訴你,最後一次啊。〞說罷,她直起身,從床頭櫃上拿起我昨夜喝的一杯剩茶,喝了一口,然後趴下,把頭偏向我:〞我後背酸疼酸疼的,你給我按摩按摩。〞〞我不會。〞
她笑了:〞那你把燈關了,把衣服脫干淨,爬上來,這總會了吧?〞
〞這還差不多。〞
〞我可告訴你,你要是一兩分鍾就完,我可跟你急。〞
〞你覺得多長時間合適?〞
〞怎麼也得半個小時吧。〞
〞才半個小時呀?〞
〞你想開著燈,當著我的面兒說大話嗎?〞
〞我不是說大話,我是說,你說的春藥才半個小時就夠啦?〞
〞我不夠有什麼用,你以為--〞
〞我以為,〞我說,〞我可打電話叫幾個哥們來。〞
〞那我明天一早就把你們都送進監獄--別廢話了--你廢話太多,這一點有人跟你說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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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劉琴,很多人都說過我這人廢話太多,對此,我沒有感覺,事實上,我自己也不喜歡那些說話滔滔不絕的人,可是,那天夜裡,我與劉琴說了很多話,也許說得太多了,無論她怎麼提醒,我也要一句接一句地說下去,似乎吃興奮劑的不是她,而是我,我一邊與她亂搞一氣一邊對著她亂說一氣,到後來,我們彼此以污言穢語相向,下流話一句接一句地從我們口中噴薄而出,真是過足了嘴癮,我們說得十分開心,我們搞搞停停,床上床下地跑來跑去,甚至還放起音樂,跳了一段裸體舞,劉琴表現出她十分可愛的一面,我是說,她人情味十足,她對我講了很多事,多得我一件也沒記住,後來,她向我提出很多不著邊際的問題,逼著我一個個回答,我回答不出,她就逼著我想,我想不出,她就叫我去查查書,那些問題往往題目大得驚人,什麼性呀,社會呀,死亡呀,焦慮呀,孤獨呀,後悔呀,宇宙呀,上帝呀,雜七雜八,當然,我完全是胡說八道一鍋粥,這也沒有影響她的興致,她對我刨根兒問底,窮追不捨,很多令我好笑的問題被她以非常嚴肅的態度問出來,我就像一個赤身裸體參加法國高師哲學考試的學生,對每一個問題拼命回答,有一度,她對我講出的任何答案都拍案叫絕,後來不行了,她的頭腦漸漸清醒,我無論說什麼她都一律嘲笑,其間,我與她一起抽了一支她卷的大麻,我也跟著她一起傻呵呵地笑個不停,再後來,我睡著了,她的性欲仍然沒有消褪,我在半夢半醒的狀態下,與她在性方面展開了好幾次遭遇戰,之後,我再次睡去,然後是一場稀稀拉拉的游擊戰,她睡一會兒,醒一會兒,活躍至極,看來她真是一個春藥的受益者,我被她搞得疲於應付,到最後,我覺得自己縮在被子下面,活像一團兒用剩下的廢紙,而她仍像一條小魚一樣活躍,我仍記得她給我的陰莖起的種種名字,其中一個叫〞面條兒〞,使我在夢中也被逗得笑出聲來。她說話聲音並不好聽,卻讓人覺得親切自然,我估計我們大概亂搞了有十次,雖然並不是每一次都成功,當然也不是每一次都失敗,在她一次次的奇襲中,我感到了一種輕松至極的游戲所能帶給人的種種樂趣,甚至疲倦也無法把這種樂趣奪走,劉琴青春煥發,不斷地發出希望被**的種種感慨,一直到第二天中午,她才沉沉睡去,到傍晚,我被一個電話叫醒,開車到三裡屯的一個酒吧談事兒,回來後,劉琴依然在沉睡,我也睡去,第二天中午,我醒來,她仍在睡著,我搖了她一下,不料卻差點被一腳踢翻,於是我不再碰她,到晚上,她仍然在睡,我一個人看了一個電影,又到樓下去散步,劉琴醒來一次,上了趟廁所,吃了兩片面包,說著要走,不料又倒在沙發上睡著了。我接到小春一個電話,說要與菲菲過來,於是再次叫劉琴,劉琴先是對我破口大罵,然後夢游似的在我的房間裡轉了一圈兒,最後倒回床上,再次睡去,我只好電話告知小春,叫他們另找地方,隨後的一整夜,我一個人翻完了一本厚厚的《西方美術名作鑒賞辭典》,把從公元前二世紀到本世紀六七十年代的白人裸體女子看了個痛快,我發現,從畫像上看,2000多年間,在白人畫家筆下,女子從古代的姿態安詳、神性端莊,發展到現代的形體扭曲,半人半獸,真是越來越粗野了,不知道是因為畫家的緣故還是女子本身的緣故。據我推測,也許現代畫家不像古代畫家那樣工作時頭腦清醒,只是不時偷襲一下女模特,他很可能頭腦混亂,因此行為更加大鳴大放,肆無忌憚,以至於把誘奸女模特與繪畫工作混為一談,成天胡搞一氣,就像西方社會已經認可了成名畫家可以恣意亂交的合法性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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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清晨出門,在路邊小攤上吃了早點,看著滾滾不息的上班人流從面前經過,然後在勤奮的報攤小販手裡買了幾份報紙,其中的一張上還登著一張劉琴的劇照,她在劇中扮演一個為事業與愛情奮斗不息的都市白領,幸虧是扮演,不然像在現實生活中這樣昏睡百年就會麻煩上身,當然,我不能肯定她在我面前表現出來的是不是她的本色,更可能的是,她在扮演一個昏昏噩噩無戲可演的演員。
我回來已是早晨8點鍾,劉琴踢掉被子,皺著眉頭狂睡不止,我拿她的劇照與真人做了一下對比,發現判若兩人,我從地上拾起被她踢掉的被子,一半蓋在她身上,一半蓋在自己身上,讓她在我身邊伴我入夢。
大概是上午0點來鍾,劉琴醒來,她叫醒我,我讓她一切自便,接著睡去,下午3點醒來後發現劉琴已經走了,餐桌上我給她帶回的早點被她吃得一干二淨,我收拾了一下房間,發現她除了一把壞掉的梳子以外,沒有遺落任何東西,我本想打個電話問候一聲,但一想她很可能並不願意接聽,就打消了這個主意,我給小春打了個電話,告訴她,我這裡的姑娘走了,他要過來隨時請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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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幾天,我投入寫作,劉琴也沒音信,倒是一個導演朋友找救急的女演員問過我,我把劉琴的電話給了他,事後也沒了下文,小春與菲菲這一段處得不錯,不再爭吵,只是顯得有點無聊,我曾向他們建議如果實在無事可做吵吵架也無妨,他們謝絕了我的好意,甜甜蜜蜜地抱成一團兒,菲菲團裡要求練早功,於是兩人天天相互接來送去,我在無所事事時,也與小春一起去菲菲的團裡,與姑娘們耍耍貧嘴,我時常遇到嗡嗡,她仍是一副天真的樣子,見面與我嘻嘻哈哈,絲毫沒有想到將來有一天我會把她弄到床上,當然,我也沒有想到,我曾幾次做過徐靜與趙燕的工作,苦口婆心地勸她們丟開男友,與我混上一段,但她們顯然對此不感興趣,她們倆加起來還不到40歲,卻比一個40歲的人還穩健,閃著機警的大眼睛,在人世間尋找可以一勞永逸的愛情,對我所持的旁門左道觀點不屑一顧,看來她們已經走上正路,其中趙燕正忙著收拾與男友新租的民房,擺弄丟在宿捨裡的一個別人送的舊空調,徐靜除了抱怨男友晚上不是看電視就是玩游戲,對她不理不睬以外,似乎一切順心,有時,兩個姑娘會談到彼此的男友胸無大志,事業無望,我還勸她們最好自己先具有一些凌雲壯志再去要求男友,倆姑娘對我的觀點再一次表示不買賬,在我看來,身邊掛一個成天敦促自己上進的女友,對任何男人都是一個苦差事,不怕累不嫌煩的話,男人也許應該為愛而四處奔波,反正苦盡甘來之時,自然會有甩掉身邊已經人老珠黃的長舌婦的機會,當然,苦盡甘來的機會並不很多,這樣也不錯,因為至少可以保住得來不易的愛情,當然,姑娘們往往也會見機行事,其中有點姿色的對死守愛情的想法也會改變,這已是我的老生常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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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靠別人或靠自己,那一段,眼看著我在姑娘方面無所建樹,於是在外面混的時間越來越短,我的精力只能有一個地方可使,那就是讀書寫作,從長期來看,這是我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才會從事兒的行當,我想到〞與其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的古訓,只好不無遺憾地縮回家裡寫我的名著,幻想某一天,我一夜成名之後,把我的捷達車換成法拉利跑車,這樣即使再不舒服姑娘也願意往上坐,可是,我一想到我成名後會給那些我也許並不欣賞的人帶來同樣的好處,就使我的工作情緒大受影響,工作勁頭大打折扣。梵高那麼努力畫畫,除了非常缺德地把他弟弟的油水搾干以外,在生前沒得到絲毫享受,除了敢碰碰沒人敢碰的劣等妓女外,與一個循規蹈矩的油漆工相差無幾,最可氣的是,留下幾幅畫還讓那些擅長欺騙的畫商飽足了私囊,就連學無所長而又滿懷奇怪**的歐文#83;斯通都通過寫他的傳記得到了好處,要是把那些擅長利用梵高的勞動成果成名致富的人集合在一起氣梵高,那麼他的向日葵就會畫得更加瘋狂,更可能的是,他要是未卜先知,說不定會一夜之間變得像畢加索、達利之流一樣狡猾,不幸的是,在他生前,目光十分短淺,除了以畫畫為借口坑他弟弟以外,一點別的本事也沒長,我可不想學他,我再怎麼著也不願讓對我好的人吃大虧,讓我看不上的人賺大便宜,況且,世上靠搞藝術欺世盜名的人多如牛毛,一個比一個腕兒大,我眼睜睜看著什麼斯皮爾伯格什麼呂克貝松之流一次次得手,以藝術的名義騙取錢財與名聲,而在不學無術的公眾眼裡,他們竟沒有成為二十世紀的著名詐騙犯被送上法庭,而是成為什麼著名世界導演,真叫我有說不出的遺憾,他們詐騙得如此成功,以至於公眾不覺得自己的藝術情感受到了愚弄,自己的眼淚隨之一再貶值,反而無怨無悔地認為得到了無盡的享受,這除了讓那些小騙子有說不出的嫉妒以外,也給那些雄心勃勃的後起之秀樹立起不小的信心,他們會全力以赴狠挖這塊詐騙市場的潛力,其中的標新立異之徒還會開辟新的領域,在新一輪的角逐中粉墨登場。他們之所以能這樣猖狂、無恥地盡情表演,在我看來,只能說明公眾的沒出息是沒有止境的,竟是一副你們敢騙我們就敢上當的勇敢勁頭,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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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總是這樣,一搞寫作我就會麻煩上身,問題成堆:寫本名著吧,騙得太狠,自己心裡有點過意不去,這不是往污泥濁水裡跳嘛,還別說,作為搞寫作的,我這人還真有點爛泥糊不上牆,總想把自己從壞人堆裡擇出來,不騙吧,滿腔的私欲一點也得不到滿足,生活毫無樂趣可言,97年我已29歲,開始步入中年,隨著我的知識及閱歷一點點增多,人性惡在我心中悄然抬頭,明顯得特征是,我已開始形成了自己判斷力,可以輕而易舉地識破不少別人的人性惡,這是我對自己進行分析的結果,要知道,在我天真爛漫、管壞人叫叔叔的時候,我可不知道世上還有那麼多欺世盜名的事情,那時候我甚至覺得什麼〞如果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是句叫得響的詩,而笨到無法看清那是一句明顯的廢話,而我29歲時知道了,而且,在那個年齡,由於我自己心中壞念頭不斷,因此,特別能夠領會別人的壞念頭,我看出大量名不副實的作品被人爭相傳閱,以圖一睹為快,大量居心險惡的舉動受到人們一致贊揚,大有爭相摹仿之勢,由於那時我死抱著一些父母學校教給我的人生信念,因此顯得十分孤傲,一副不與人同流合污、與惡念頭格格不入的樣子,差點變成一個活魯迅,幸虧我只是口頭上的活魯迅,僅僅在與朋友們聚會時高聲謾罵,憤怒得一塌糊塗,而沒有把一切訴諸筆端,要不然,我沒准兒真會變成一個吶喊與彷徨專家,實不相瞞,我那時便認為搞藝術重要的是建立有價值的形式,而不是像法國解構主義那幫子不學無術的人一樣去拆別人的台,自己連一點像樣的東西都拿不出來,在此之前,我還真讓不少外國所謂的當代思想家騙得夠嗆,甚至認為〞5月風暴〞是一場令人振奮的〞巴黎公社〞,我得承認,我那時急於汲取新知識,被那些充滿陳詞濫調、故弄玄虛的什麼〞社會學〞〞符號學〞及各種〞主義〞給蒙倒了,直到受其影響的那幫子人脫穎而出,沖到社會上,干了些與樸實無華的知識分子身份極不相符的事情後,我才稍有警覺,接著,我找來他們的著作仔細一讀,才算認清了他們的嘴臉,弄清了是怎麼一回事,我現在手邊就有一本法國羅蘭#83;巴特寫的不著邊際的書,名為《神話--大眾文化詮釋》,我隨便翻開,把第72頁的胡言亂語順手抄下,以博讀者一笑。
〞吃牛排代表一種本質與道德。它應該使所有類型的人受惠,因為它每一片都相同,尤其是對神經緊張和淋巴管腺方面,因為它滿足了人們的需求。葡萄酒成為許多知識分子的中庸主義物質,帶引他們朝向自然的原始力量,對他們來說,牛排是一種補償性食物。有鑒於此,他們將知識主義提到散文與驅魔的水平,驅魔的方式是憑借血液與軟綿綿的肉片,驅逐他們平常受到訾議的呆滯與艱澀。例如:對牛排塔塔醬的狂熱,就是抗衡敏感及與病態有關的浪漫關聯的神奇魔咒。在這種預備階段中,可以找到事物的所謂萌芽狀態:血糊和蛋白、柔軟及賜與生命物質的完整和諧,一種分娩前形象的有意義輪廓。〞
這段顛三倒四、異想天開、毫無意義的文字,落到我這種從小就熟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的人手裡,當然原形畢露,不是吹牛,外國人要是敢斗膽與中國人比賽假大空,真是妄想,在這裡我要不客氣地指出,他們不僅太嫩了點兒,而且,簡直連資格都沒有,在他們剛開始學寫天書的時候,我已經讀了一堆天書了。
據說,巴特本人曾是一個在一片惡罵聲中成長起來的作家,最終,他贏來好運,得以躋身於同時代的文化名流之林,與列維-斯特勞斯、福柯、拉康並肩,我知道,全世界的人都在讀這幫時髦作家的書,但不知道其中有多少人像我一樣,把他們的書當作沒寫好的笑話一樣讀,有時候在我懶得嘲笑他們時想:要是法國那位實事求是的老笛卡爾健在,看到他的後代作家敢這麼胡作非為會怎麼想,我猜到的是,往好裡說,至少也要把他們拉一邊去先學學幾何,看看他們頭腦清不清楚,然後最多好心把他們安排在神學院最次的學生辯論會上做旁聽,讓他們說話前先把邏輯搞清楚。當然,要是落在維特根斯坦手裡,可能就剩下鐵頭拐杖招呼了,我這麼說是根據老波普爾在劍橋三一學院的一次遭遇,以及老羅素更多次數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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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否不講道德地欺騙讀者,寫上幾本天書名著,對我來說至今也是一個問題,我一直拿不准是否真要這麼做,問題是,不這麼做,依我的能力,根本無法寫出有價值的書,多少次,我為這個問題徹夜不眠,通宵達旦,冥思苦想,左右權衡,很多時候我都用種種理由說服自己使用奸計,一夜成名,因為這樣的榜樣多得數不勝數,十分容易學習摹仿,可不知怎麼的就是下不了決心,我時常在書架邊踱步,摸彩似的從書堆裡一抽,抽出一本數學書,看了兩頁,灰心喪氣,再抽一本,物理書,翻上一會兒,幾乎打消了寫作的念頭,可是,我抽出第三本,已經是萊布尼茨的《人類理智新論》了,我翻了一會兒,覺得寫這樣內容空泛的書在現代一定缺乏讀者,只好扔回書架,達爾文的《物種起源》讓我看了一會兒,雖然裡面講了很多關於動物的故事,年紀小或像年輕魯迅一樣幼稚的讀者一定愛看,但寫這樣的書實在太麻煩,且與我的身份不相稱,我的中國護照使我很多地方根本去不了,於是,我只好放回去,再接著抽,這一本是《城堡》,看來,我只好拿卡夫卡消遣一下了,不幸的是,卡夫卡的游戲色彩太重,苦巴巴的又不好笑,這種書寫起來一定會令我感到十分乏味,我只好踱到沾了馬爾克斯光的那幫南美作家的書邊,一本一本地看下去,先是科塔薩爾的厚厚的《跳房子》,再是略薩的兩本厚書,《酒吧長談》與《胡裡婭姨媽與作家》,這三本書一年前讀得我頭暈,也許是秘魯與阿根廷的時局不太穩定,要麼作家寫的書為什麼要那麼厚呢?我是說,從小有過使用板兒磚經驗的我,認為完全沒有必要把書寫得像一件凶器那麼厚,也沒有必要把故事搞得像電視劇那麼長,讀者有那麼大耐心看,作者難道就有那麼大耐心寫嗎?要知道,寫比看還要費勁呢!南美作家廢話太多我一直有所領教,真要在他們的書中看到點新意卻不太容易,這在薄一點的書中也能驗證,富恩斯特的《最明淨的地區》半年前叫我讀完後立刻肅然起疑,加爾德的《白癡市場》讀來令人沮喪,卡彭鐵爾的以此人名字命名的作品集令我感到瞠目結舌,誰能把他的兩個故事一字不落的一氣讀完,那麼此人一定是個真正的書迷,我是說,與現代的見歌就能聽的歌迷一樣的性質,蒙特羅的《默默的招供》十分羅唆,以至於我無法認真一句句聽完,從書名上看,作者顯然認為自己犯了罪,我可不想學壞,而且像我這麼大歲數,就是想親自犯罪也用不著別人教唆,被說成是大手筆的拉米雷斯寫的《天譴》我認為是本沒寫好的探案小說,作為一本藝術類型的小說也好不到哪兒去,另外奧內蒂的《請聽清風傾訴》徹底地讓我決定今晚不再翻看南美小說,而去外面散散步,吹吹中國的夜風,順便提一句,南美的博爾赫斯的短篇小說被很多人喜歡,據說因為他寫得神秘而短小,不是我為中國會寫字的人吹牛,依我看,中國的很多無名謎語作者都要比他寫得好。就這麼一種不可救藥的風格還被日本的村上春樹給抄襲得更不可救藥,在村上的努力下,神秘被保持下來了,而短小變成了冗長,使得故弄玄虛變成了世界范圍內的新時尚,沒辦法,讀者的無知把作者的愚蠢變為成功已太普遍了--南美小說在一段時間內被稱為〞文學爆炸〞,這充分反映出南美人詐詐唬唬的天性,當然,點燃這根導火索的仍然是萬能的金錢,不信請看智利作家何塞#83;多諾索所著《文學爆炸親歷記》--在發展中國家,這種抽瘋似的亂炸一氣的現象沒什麼了不起,我敢說,給我一億美金,我就能在中國造出一顆文學原子彈來,響動與毀壞力比南美人只好不差,非把世界上的讀者震得大跌眼鏡,炸得滿地找牙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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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到樓下,對著夜風小聲訴說著我的困惑,我弄不清自己該寫些什麼,有價值的書寫不出來,沒價值的書不愛寫,寫騙人的天書我又不情願,這是我的毛病嗎?老實說,只有夜裡我才這麼想這件事,白天,我寧可把這個毛病當做我的優點,我走著,走著,內心深處的思想斗爭像哈姆雷特那麼激烈,一會兒,我勸自己,寫吧寫吧,該蒙就蒙,該騙就騙,反正讀者都說自己不是傻子,另一會兒,我又鼓勵自己,別妥協,別學壞,要誠實,什麼都別寫,就這麼呆著,看懂別人的笑話就夠了,不一定非要自己也變成笑柄之後才算有資格說我看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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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寫劇本時,內心可沒有這種不安,我認為劇本只是我謀生的工具,我知道,我寫的劇本在播出後不久就會銷聲匿跡,而且,劇本是集體騙錢項目,想到電視台、制片人、廣告商、名演員、導演都比我騙得更狠,我便會心安理得,可寫書是單干呀!在東高地我的小屋裡,我坐在電腦前,惶惶不安地思前想後,浪費了大量時間,最終也沒有得出什麼正經八百的結論,在我東想西想的時候,地球、收費電表、太陽之類的東西照轉不誤,每一個清晨都搶著來向我報告時間的流逝,我的身體也每況愈下,隨著年齡的增長,我不再適合衣不遮體、風餐露宿、沿街乞討,追隨犬儒主義的生活方式了,我的前輩,那些憤怒專家,比如魯迅、叔本華之類的人也沒有給我做出憤而自殺的表率,因此,我不得不學著他們,一邊得過且過地混日子,一邊罵罵咧咧地寫文章,實際上,我不喜歡這種生活方式,私下裡,也不想像他們一樣沒出息,但我與他們一樣,由於缺乏能力,無法在世間干點實事兒,因此只好像他們一樣忍氣吞聲地寫我的名著。有時,我還感到有點幸運,比如,我看了凱魯亞克的日記,發現作為一有色人種,工作壓力很小,因此混起來要好受得多,我知道今生今世想贏得像夢露、伊莎貝爾#83;阿佳妮之類的白種靚女是癡心妄想,因此也就能坦然面對我的命運,但如果是白人,即使想通過寫寫文章出人頭地這麼一點小事也要面對無數聰明前輩,凱魯亞克就被他的前輩壓得喘不過氣來,經常偷偷對著窗外閃過的姑娘大腿發出無奈的歎息,實在是把他饞得夠嗆,難怪日子過得那麼頹廢,要知道,對於像福克納之類本國農民作家,或是海明威、諾曼#83;梅勒之類的粗人,凱魯亞克也許有點辦法,但歐洲的一系列作家卻令他望而卻步,要知道,他是一個空懷一身夢想的天真的美國白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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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對某事猶豫不決或毫無辦法的時候,特別希望得到一些實事求是的幫助,不幸的是,在我周圍,能做出這種幫助的人完全沒有,相反,倒是那些假忠告滿天飛,比如,有一夜,我的情欲突然來臨,且愈演愈烈時,我打電話問一個朋友該怎麼辦,他既沒有妓女的電話向我提供,也沒有姑娘發給我,倒是向我大談特談左手右手在手淫方面的不同用途,這類廢話在他看來,恨不能當新聞使,至少,也應算是生活小竅門兒,可卻對我毫無用處,就像面對一所燃著大火的房子,你叫不來消防隊就別提什麼自己動手,杯水車薪,因為說也沒用,97年我面對的就是這種情況,在孤立無援的情況下,我只好自己摸索著行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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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我加緊寫我的名著,到現在我也堅持認為,學習詐騙也應該從頭學起,很多人看到薩特成功以後的囂張,卻沒有注意到他在咖啡館裡伏案寫作所受的洋罪,你不能手拎一本寫得不三不四的破書就四處招搖,那樣太容易被識破,怎麼你也得有0來本才行,這十來本還不能千篇一律,總得有點變化,不然自己寫著也受不了,像阿加莎#83;克裡斯蒂那樣實誠而耐心的人畢竟很少,就是科波拉那樣的粗人還知道又拍《教父》又拍《對話》呢,他抄《黑暗的心》時,沒有把片名誤寫成《過去啟示錄》算他清醒,要不然,笨蛋影迷怎麼會發自內心地覺得他好,而不回頭看看康拉德的小說被他歪曲成什麼樣呢?
其次,我開始留意以前被我忽略過去的姑娘,看看矮子裡拔將軍,能不能找出一個可以將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