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醉陶乍聞司徒修劍猝死之後,對這從天而降大好消息,久久不敢相信,陶盡門和落霞山莊對峙十幾載,現在司徒修劍已死,龍頭地位當然落在陶盡門。
突然失掉一個旗鼓相當對頭,冷醉陶當然鬆了一口大氣,然而在得意之餘,總帶點惋惜,畢竟非戰而勝,是缺了點什麼。
不過,能獨霸芙蓉蕩,亦自可喜可賀。
此刻冷醉陶不因失了大敵,而忘形狂歡,他益發謹慎,於一密室中,召開臨時會議。
石室竟是碧青大理石砌成,映在油亮燈光下,別有一番景致,十二張石雕太師椅兩旁列開,莊嚴肅穆。
冷醉陶則坐在靠內牆邊那張特大號龍椅,目光則不停注視兩位女兒,以及項尚飛,至於冷珠兒,雖破例參加,卻是立在一旁。
冷醉陶緩緩啜口熱茶,徐徐吐氣,道:「想必你們已知芙蓉蕩發生何事了吧?」
目光再次移往項尚飛及愛女們,再次說道:「我猜想落霞山莊之事,並非這麼單純,其中必有隱情,或者該說,這事和小竟有關。」
冷珠兒神情訝然,不懂此事怎會牽扯上小竟,正欲開口,乍見項尚飛示意眼神,剎時想起小竟乃是他送給別人,到口的話,一時又嚥了回來。
冷醉陶逕自說道:「尚飛,我要你去調查此事,三日內要有個確實報告!」
「是,門主!」
項尚飛極為矛盾,早知如此,當初何必貿然救了小竟,救了他,只因一時私心,只為張鐵嘴一席話,所以將小竟推給落霞山莊,沒料到竟搞出如此多的事件。
冷醉陶若有所思道:「八苦修羅掌之傳聞,已有些時候,竟然沒有人獲得這門功夫,這其中似乎有疑點之處,你們對此事有何看法?」
項尚飛深思熟慮,想得甚遠,道:「稟門主,會不會是八苦老人故弄玄虛,想將武林弄得一團糟,再一一收拾!」
冷醉陶沉思片刻,截然否定道:「不可能,他已榮登武聖之位,更能呼風喚雨,無須大費周章地故武玄虛,如果他真想搗亂武林,這麼一來,一旦引起武林公憤,他是一點好處也沒有!」
冷翠兒引述自己想法,道:「會不會有人誤傳?其實八苦修羅掌並非藏在老鼠肚子裡,而是另藏在某種物體或秘密地點。」
「噢?」
冷醉陶斟酌著,隨即說道:「這點,倒作為參考,這幾天,整個芙蓉蕩幾乎讓小竟那小子給翻過來,還是不見修羅掌蹤影,翠兒,依你認為,八苦老人可能將修羅掌放在哪?」
翠兒靈機一動,道:「他身邊不是有匹『重生之光』?可能在它身上,再不然,貓鼠死敵,八苦老人可能將修羅掌秘籍塞在貓群肚子裡,不知爹認為如何?」
冷醉陶沉吟道:「人之所作所為,往往一念之間,誰也料想不到,更何況,八苦老人已失蹤有一大段時日,而且他行事一向不依常理,或而真的是塞在貓肚子,亦或另有方式,你們多想想!」
冷翠兒道:「這麼說,爹認為八苦老人不大可能把秘籍塞在貓肚子了?」
冷醉陶道:「我沒否認,只是直覺上,貓鼠容易聯想一起,他要想耍我們,該不會出此容易題目吧!」
冷翠兒道:「那藏在『重生之光』身上呢?」
冷醉陶道:「雖有此可能,但見馬如見人,只要八苦老人在馬旁,你休想從馬匹身上得到好處,咱還是想些其他方法吧!」
「爹!」
冷真兒道:「假若八苦老人一直不出現,而且修羅掌本是個騙局,我們不是被耍得太冤了?」
冷醉陶輕輕一歎:「怕的就是如此,近年來,武林老是動盪不安,恐怕將有巨變……」沉吟半晌,又道:「我已感覺出,在八苦修羅掌的遮掩下,正有著滾滾暗潮,隨時會暴發開來,咱們小心應付才是,司徒修劍之死,就是一個例子。」
冷真兒道:「至少死了老對頭,至目前為止,對我們而言,還是件天大好消息。」
「嗯……」
冷醉陶頻頻點頭:「卻不知司徒修劍是何死法,得查清楚才是!」
項尚飛道:「此事交給屬下即可。」
冷醉陶滿意一笑,目光移向眾人,隨即落在一臉茫然,且心不在焉地珠兒身上,淡然笑道:「珠兒,好不容易才讓你進這密室,怎又心不在焉的胡思亂想起來?」
冷珠兒似未聽清楚,仍自茫然若有所思。
冷醉陶見狀,不由輕喝:「珠兒,你到底在想什麼?」
這一喚,珠兒猛然回過神,頓覺自己失態,臉頰為之泛紅:「爹……您叫我……」
冷醉陶心疼一笑,道:「不叫你叫誰?別老是失心失神,叫人瞧來多擔心。」
「是……」
冷珠兒更形窘困。
冷醉陶笑道:「你說說看,對於我們方纔所言,你有何意見?」
珠兒乾窘:「我……呃……」
終於歉然窘笑:「對不起,爹,我方才……方才沒聽清楚你們說些什麼?能不能……再說一遍?」
「唉!沒學武功,想法就是不同。」
冷醉陶輕輕一歎,對於女兒漠不關心武林事也莫可奈何,他道:「算啦!你還是繼續不懂的好,免得冷家少了一位嬌生慣養的大小姐!」
珠兒聞言,心頭暗喜,終也泛出淡淡笑意。
冷醉陶呵呵一笑,瞇眼道:「女孩家就是女孩兒家,說你不會武功,還樂成這模樣?」看來,他對珠兒自是百般溺愛。
冷翠兒道:「三妹可福氣了,我和二妹要是撒點嬌,不被爹罵死才怪!」
冷真兒笑道:「對!爹最偏心了,老疼妹妹!」
冷醉陶哈哈大笑:「哪有,你們都是我的乖女兒,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哪偏心?只是珠兒不懂武功,咱自該多照顧她才對啊!」
珠兒自是窘紅著臉,不斷謝著父親及兩位姐姐,倒是能得到諒解,一家人笑得甚開心。
項尚飛則附和一笑,待他們稍靜下來,始道:「有關于飛馬門現身之事,屬下有一想法。」
冷醉陶但聞飛馬門,神情頓緊:「你到底想到什麼?直說無妨!」
想及飛馬門所中千年麝魂香之毒而一夜滅亡,他即忐忑不安,畢竟麝魂香是自家秘方,怎脫得了干係?
項尚飛恭敬說道:「稟門主,據可靠消息,飛馬門此刻正處於招兵買馬階段,而這些事全由狂飆道長負責,可見他便是此次行動發起人,咱或可從他身上探出一點消息。」
「噢……」
冷醉陶眉頭一皺,狂飆道長會是暗中發起人?
項尚飛道:「極有可能是他,只要問問,不就可以明白了?」
冷醉陶冷笑一聲:「說的也是,你就去辦這件事,假若他不願助陶盡門奪取八苦修羅掌,那麼,咱乾脆一不作、二不休,先幹掉他,永絕後患!」
「是,門主!」
項尚飛拱手道:「是不是現在就去押他前來秘室盤問?」
「越快越好!」
冷醉陶道:「真相越快解開越好!」
「是!」
項尚飛拱手為禮,已自退出秘室。
冷珠兒見他離去,不由得因心虛、緊張,雙手開始沁汗。
她暗道:「糟了!萬一讓爹查出是誰放了狂飆道長,那我豈非……」
想到此,她渾身又打了冷顫。
然而她卻無計可施,兀自耗在那兒,任時間分秒消逝,那項尚飛又不懂人情,只半晌不到,已自神色匆匆跑了回來,方進門,即拱手急道:「稟門主,狂飆道長讓人救走了!」
冷醉陶乍聽之下,臉色頓變:「陶盡門門禁森嚴,是誰能這麼囂張,無聲無息將人救走了?」
喝聲迫得眾人一片沉靜,卻想不出所以然來。
冷醉陶又問:「尚飛可聽到什麼動靜?」
項尚飛道:「屬下已查過,並無任何狀況,顯然對方的確來去自如!」
「那會是誰?……」
冷醉陶沉思片刻,急忙又道:「翠兒,快到陶窯看看千年麝魂香和柔腸湯在不在!」
冷翠兒立即頷首,快步奔去。
珠兒更是坐立難安,暗道:「完了,什麼壞事,全將水落石出,我該怎麼辦?」
然而她已無計可施,為今只有能熬多久算多久,不到最後關頭,絕不講出事情真相。
半晌,冷翠兒匆匆奔回,神色倉皇道:「爹!全部不見了!」
「什麼?」
冷醉陶更知事態嚴重,厲聲喝道:「看來,陶盡門必有內奸,吃裡扒外的內奸,偌大望陶窟,東西千萬種,這兩味藥只有你兩姐妹知道,怎會突然全部不見?其中必有隱情!」
他邊說,邊瞪視翠兒、真兒、珠兒及尚飛,想從他們神色之間,瞧出幾許蛛絲馬跡。
驀然——
他看見珠兒雙眉微斂,緊咬櫻唇,飽滿圓潤額頭,抑制不住地溢出虛汗,看來,她似乎作賊心虛。
冷醉陶暗想:「珠兒原本就不會撒謊……不過……」
他疑惑珠兒怎會知道千年麝魂香及柔腸湯下落,更如何能救出狂飆道長?
項尚飛不解道:「門主您認為陶盡門有內奸,那會是誰?」
冷醉陶自從發現珠兒有異之後,激動之情已斂去不少,神秘一笑,道:「紙包不住火,遲早會讓他曝光,你們相互對望,看看是否能猜出對方心態!」
冷翠兒皺眉:「爹是說,內奸就我們幾人?……」
冷醉陶道:「還沒找出證據,你們該先自我撇清!」
這話總帶點什麼暗示,冷翠兒、真兒不敢多問,只好照做。
翠兒一眼瞧及項尚飛,老實說,項尚飛的確夠帥,這幾年也對他示意好感,似乎再像這樣發展下去,當可成為自己如意郎君矣!
冷真兒眨著清亮而帶黠眼神,瞧著和自己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珠兒,只見珠兒雙頰酡紅,彷彿喝了美酒,泛起一股紅暈,讓人見之,頓覺楚楚動人。
驀地,真兒已覺出珠兒心虛之極,不加思索說道:「妹,全是你搞的鬼!」
珠兒登時發顫:「我……」形態早已現形承認。
真兒如獲至寶,焉然一笑,伸手抓住珠兒冰冷柔荑,道:「別緊張,我看爹早就發現是你,他只是不好意思當面拆穿,情況或許不太壞,爹最疼你,發生何事,你照實說便是!」
珠兒仍自抖顫著,不知該如何說起。
冷醉陶神色凜然,瞧著像只受傷的小綿羊,雖是心疼,可是又不得不呵責幾句,冷聲道:「珠兒,把一切說出來,不要再隱瞞,知道嗎?」
「爹……我……」
珠兒畏縮地看著冷醉陶,或許太過緊張,眼眶已急出淚水。
冷醉陶此時自不便縱放兒女私情,冷聲道:「你說便是,做錯事,自然要受處罰,連爹也不例外!」
「爹……」
珠兒被逼得走投無路,哽咽輕泣著:「我說便是……」
於是她將昨夜小被前來盜取千年麝魂香,自己插手幫忙,且讓小被將狂飆道長救出地牢之事,一五一十說出來。
邊說,她當然瞧及父親臉色變幻無常模樣。
終於,冷醉陶聽完事情始未,一個激動,已自把手中茶杯捏得粉碎,嗔斥道:「你這像話嗎?怎能胳臂往外彎,幫起外人?更何況還是爹珍藏十餘年的千年麝魂香!別說靈藥失去,要是飛馬門查到這裡,你叫爹做何解釋?」
珠兒泣聲道:「人家怎知千年麝魂香有這麼重要……,我以為……只想幫助別人……」
「你只想幫別人,可想到爹?」
冷醉陶越想越捺不住脾氣,喝道:「這還不打緊,你又拿出柔腸湯解去狂飆道長所中煎腸釉之毒,這才要命!無異縱虎歸山,唉!真不曉得,你這是什麼腦筋……」
語氣突又放軟:「唉……真是天意……,珠兒,你知錯沒?」
珠兒抽咽道:「珠兒知錯,不該將柔腸湯和千年麝魂香送給別人,更不該救出狂飆道長……孩兒……孩兒願領罰……」
其實,當初珠兒乃抱著為爹減少些許罪孽之態,才會主動伸手援助小被,未料竟會轉變成這種局面。
冷醉陶見她已有懺悔之意,輕輕一歎:「看來,得關你幾天,讓你好好想想,尚飛,將珠兒帶到懺悔室中,讓她懺悔三天!」
「門主!」
項尚飛為珠兒求情,急道:「懺悔室中潮濕黑暗,珠兒怎能適應猶如地獄生活……」
冷醉陶道:「不然,還叫她去享福不成?把人帶走吧!三天很快就到!」
冷翠兒道:「爹,珠兒不會武功,可能耐不了室中冰寒……」
冷醉陶道:「多穿點衣服不就得了!」
擺擺手道:「你們不必多說,我心意已決,不再通融,不處罰她,何以面對門下弟兄?尚飛,把人帶走吧!」
眾人但覺說情無效,也就放棄,還好冷醉陶並未下禁食令,珠兒大概能順利挨過。
冷醉陶見人走後,輕一歎:「看來山雨欲來風滿樓,翠兒、真兒,你們得多加小心,免得陶盡門再出差錯,唉!」
冷翠兒、真兒同聲應是,自知父親用意,已自小心退去,加強戒備,以防敵人來犯。
秘室獨留冷醉陶,他沉思良久後,已發出冷狠陰笑:「誰敢動我,我就讓他永遠翻身不得!」
冷笑中,燈火已被煽熄,憑添幾許狡秘氣息。
夜深、人靜,徐徐山風,將芙蓉蕩吹拂得陰陰沉沉,多數平民百姓,早已入睡,至於為尋八苦修羅掌之江湖豪傑,此刻亦只能擠身酒樓,飲酒排遣時光吧!
冷風吹處,夜已更寒。
三更天,陶盡門似乎全然熟睡,不見一絲燈火,不聞半點人語。
冷醉陶老早便蒙被就寢。
陶盡門上下,彷彿甚有默契似的,全都收手收腳躲入被窩去了。
夜更深,銀月寂寂,疏星寒點,冷風蕭蕭,不經意地帶過一片陰霾,輕輕罩於陶盡門上空。
偌大陰雲,宛若魑魅魍魎,正對著陶盡門戲謔地齜牙咧嘴……
此際,陶盡門方圓半里之內,已見不少黑影蠕動,漸漸逼潛過來,約莫五十餘人,清一色夜行裝束,黑衣蒙面,虎視眈眈地看著獵物——陶盡門。
領頭者,則是一身道袍的狂飆道長。
十多年來,他不斷暗訪、打探,終於探出千年麝魂香出自冷醉陶之手,更可認定,昔日暗殺飛馬門弟兄,即是他一手策劃。
十幾年後,他終於帶領弟兄摸上門,欲報滅門之仇。
而且還帶來比千年麝魂香藥性更勝一籌的萬年斷魂夢,準備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打從昨日遇見珠兒,在得知千年麝魂香就在陶盡門之後,他決意讓冷醉陶措手不及,故而來個漏夜計劃,以收突擊之效!
狂飆道長警覺地注視週遭狀況,一切無變,看來,此刻正是時候,不過,他並不十分放心,細心交代左右。
低聲道:「待會,你們潛人陶盡門大廳,若無狀況,便亮起一束火光,表示時機成熟,然後將萬年斷魂夢燃起,也好毒死這堆人!」
左右會意,頷首表示沒問題。
說話間,陶盡門已在眼前,四名守衛來回行走,倒是戒備森嚴。
狂飆道長檢察狀況後,乃決定硬闖,當下大步掠出。
及近二十丈,守衛突覺有異,喝道:「誰?」
道長暗斥:「你祖宗!」
右手一揚,打出兩道暗器,直中左側兩守衛,打得兩人倒栽地面。
另兩名見及來者身手高強,哪敢再戰,沒命即往回逃,並想尖叫:「有……」
話聲未落,復見左右側打出兩道飛刀一閃即沒,守衛已喊不出聲音,悶聲倒栽地面,原是咽喉已被截中,有話已說不出。
道長瞧及地形,突然微蹬雙足,雙鵬展翅飛向高簷,仔細往內瞧,一切死寂,他始輕輕飄向幾株巨樹頂頭,機靈四望,但覺各房中毫無人聲,燈火早熄,他嘴角微泛笑意,實是突襲良機。
為了防止有詐,他更小心翼翼探視幾間廂房,只見屋內人人俱睡,不時傳來呼呼鼾聲,根本毫無警覺,狂飆道長冷笑幾聲,輕輕退去。隨又找向幾個大角色,是否也已熟睡,以免有漏網之魚。
他潛向冷翠兒、真兒閨房,只見二位佳人睡態撩人,看來,沉睡已有段時候。
狂飆道長滿意退出,又花了不少時間,始找到項尚飛住處,神不知,鬼不覺地探窗而瞧,項尚飛果真倒床大睡。
狂飆道長為之冷笑:「明年今天,就是你的忌日!哼!叫我中煎腸釉,我便讓你嘗嘗萬年斷魂夢的滋味!」
他正待拿出毒藥,用火折子引燃,用以熏往裡頭,以毒死項尚飛。
豈知,就在他欲取東西之際,猝見裡頭暴射出兩點寒星,直取狂飆道長眼睛,那勢來得好快,嚇得道長驚叫不好,一聲「有埋伏」剛喝出,已自落地打滾,險極避開那兩點寒星。
裡頭猝而傳來冷笑:「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
項尚飛喝聲未落,猝然破窗而出,利劍嘯來龍吟,一招「穿星射月」,直刺道長背身要害。
一邊三式,迫得道長再次打滾,一個不察,右肩背已被挑去碎花布,嚇得他猛運真勁,一掌「須彌真氣」猛打而出。
狂飆道長混跡江湖數十年而不衰,自有其一套,尤其「須彌真氣」又是武林一絕,情急用出,威力豈只千鈞,任那項尚飛武功不弱,那也只是劍術造詣較高,對於真功夫,內家真勁,可就萬萬比不上道長,在突發狀況下,仍自抵擋不了,硬被打得咚咚咚咚,連退七八步。
血氣為之翻湧,迫得他不敢再戰,急喝:「刺客在此……」
狂飆道長哪肯讓討救兵,兀自彈身而起,雙掌開攻,猛劈過來,張口亦喊:「正點兒在此,殺他片甲不留!」
聲音未落,四面八方已傳來殺伐之聲,敢情雙方皆已於上,拚個你死我活。
狂飆道長不肯放過項尚飛,招式連綿不斷劈殺過來。
迫得項尚飛捉襟見肘,眼看利劍功效不大,乾脆就抓出暗器,逮到機會,射他兩記便是。
然而這兩招起初還管用,但猝然間,復追來兩名蒙面弟兄,相準,從暗處擊來兩掌,打中項尚飛背腰,迫得他落地打滾,口吐鮮血,已自狼狽不堪。
狂飆道長見狀,交代手下,道:「他交給我收拾,快發動攻勢,一個也別想走脫!」
「是!」
兩名蒙面人正待應聲離去,豈知方轉身,猝覺一道勁風迫來,打得他倆人仰馬翻,哇哇痛叫。
狂飆道長猛抬眼,已見及仙風道骨的冷醉陶負手而立,飄身過來。他冷笑:「原來是正主兒,縮頭烏龜終也露了臉!」
他素知冷醉陶武功深不可測,亦不敢大意,已運起真勁護身,以防萬一。
冷醉陶瀟灑飄落庭園涼亭旁,淡然一笑:「你膽子不小,昨夜才被生擒,今夜還敢送上門來?實讓人佩服!」
狂飆道長冷笑:「不必耍威風,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納命來,血債血還,任誰也逃不了武林定律!」
話聲未落,須彌神掌砰砰連攻過去,冷醉陶卻哈哈狂笑,東掠西跳,根本不願正面迎敵,逮著機會即道:「怎麼,只有你一人前來?飛馬門難道只剩你這漏網之魚?」
狂飆道長聞言,為之狂怒大笑:「你果然是滅本門兇手,今夜要你付出代價!」
「那也要看你有何本事!」
冷醉陶仍十分在意,有誰到來,又自追問:「今夜只有你這漏網之魚嗎?」
「老夫一人,足夠制死你!」
狂飆道長雙目已赤,厲吼:「看須彌毀天地——」
那招方出,但見狂風嘯若巨浪狂濤,直捲得週遭草木盡飛,就在狂勁極處,道長連人帶身欺撲過來,那威勁,直若噴出天空那道勁速流星,無以倫比衝殺過來。
冷醉陶見狀,不敢大意,哈哈狂笑數聲,厲吼:「有勁道,且看老夫接你幾招!」
雙掌猛旋,照樣旋出勁流,眼看對方掌勁暴來,他登時迎掌轟去,砰砰砰砰,連對十數掌,連劈十數掌,轟得身形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猛地撞入涼亭,竟將亭柱劈斷三截。
在碎石爛飛中,忽引得冷醉陶狂性大發:「好個須彌神掌,且看我霹靂毀天掌!」
驟見他雙掌再抖,十指射出十道白氣,復在他旋帶之際,幻化成一道自牆,再化巨龍般嘯天掠地,就在千鈞一髮之際,盡往狂飆道長劈打過來。
兩掌相對,直若兩顆快速流星相撞,轟然一響,人形倒噴,那石亭受不了威勁,嘩嘩啦,盡被轟得碎粉亂飛,塵煙叫竄。
狂飆道長終究功力稍遜一籌,被打得口吐鮮血,倒栽牆頭,動作已自遲緩。
冷醉陶則瀟灑竄出塵煙,仍自一塵不染,冷冷黠笑道:「憑你這兩手,也敢滅我陶盡門,未免太托大了吧!」
狂飆道長怒斥:「別得意太早,飛馬門遲早會報這個仇!」
勉強立起,擺出架勢,準備再戰。
冷醉陶還想奚落幾句,然而四周情勢卻有了變化,似乎自家手下節節敗退,對方卻步步殺伐逼近,如此情況,甚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他不禁怔問:「你們到底來了多少人?」
狂飆道長被他一問,始注意四周,但見黃煙升起,自知萬年斷魂夢奏效,心頭不由篤定不少。
當下謔笑:「來了千軍萬馬,你認命受死吧!」
話未說完,項尚飛已自驚惶奔來,急道:「不好,敵人用毒,我方死傷慘重!」
「毒?」
冷醉陶臉色頓變:「你們敢用毒?」
狂飆道長為之哈哈大笑:「有何不敢!十幾年前,你還不是用毒殺了飛馬一門,今日索命鬼終於上門啦!哈哈哈……」
冷醉陶厲牙一咬:「可惡。」
猝然想宰殺狂飆道長,以絕後患,猛一閃身,直若一道電流般快速無比欺撲過來,那狂飆道長竟然躲避不及,硬被打得再吐狂血,倒撞破牆,栽往裡頭。
冷醉陶還想追殺,方才被擊兩名蒙面人卻已撲身過來,極力救人,一名喝道:「用法寶!」
兩人甚有默契,右手已翻出一樣東西。
冷醉陶自信滿滿,根本未將兩人放在眼裡,猛貫兩掌,就要劈退兩人。
豈知他倆竟然閃掌不擊,硬將手中東西交叉擊向空中,那東西見空即燃,原是磷火之類,甚且冒出黃煙,敢情是萬年斷魂夢。
冷醉陶乍見此景,自知不妙,準備抽身,豈知兩名殺手卻有計劃,兀自奮不顧身左右殺來,迫得他大怒:「找死不成!」
雙掌開打,硬將兩人打得人仰馬翻,然而就在此剎那,黃煙飛罩而下,他想閉氣,卻已不及,方吸入少許,已覺得頭暈目眩。
嚇得他臉色頓變,直覺這毒煙比自家千年麝魂香更厲害,他豈敢再戰,趕忙掠退屋頂,急喝道:「快退,千萬別碰毒煙——」
話未說完,已自踉踉蹌蹌先行逃開。
狂飆道長雖被打得重傷在身,但聞毒煙奏效,自又升起一股神力,頓聞屋頂響聲,猛來神力,一鶴沖天般破瓦而出,想宰殺冷醉陶,豈知方破瓦而出,卻只截住一名逃之不及的陶盡門弟子,一掌劈了他,再找冷醉陶,只見他閃人一道小巷。
他猛喝道:「快追人,別讓對方走脫!」
話聲方喊完,整個人吃力不住,倒栽屋頂,隨又滾落地面,跌得他全身發疼,卻不肯再吭一聲。
幾名黑衣弟兄追扶過來,道長卻惦記冷醉陶,直喊著追追追,別縱虎歸山,弟兄們已自追去,道長已勉強吸勁,也追了過去。
然而,不但冷醉陶,就連項尚飛,甚至冷家三姐妹等重要人物,在喊退之後,似有神助般,眨眼逃個精光,任飛馬門弟子如何追捕、找尋,已然不見半絲蹤影。
狂飆道長不禁氣極敗壞喝吼:「一定有秘道,快找出來,找不到,用火攻,一定要把人逼出來——」
弟子們仍自找不出秘道,逼得道長下令火攻,然而幾把火下去,已燒得陶盡門烈火滔天,恐怕方圓十數里皆可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