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周圍的是霧氣還是煙塵,他的劍鋒帶起的是枯黃的殘葉還是飄散的菊瓣,我瞇起眼卻更看不清他的身形,朦朦朧朧的只有那黑色的衣裳若隱若現,他該是看到我的,卻沒有停下,反到越舞越厲,只差沒有飛沙走石了。我瞥了眼他旁邊的花壇,只剩那顫顫危的菊花在忍受這狂人的折磨,沒想到在這北疆寒冷之地還盛開著娘最愛的菊花,對了,剛才蘭姬好像說這裡是爹爹的臥房,我連忙上前,止住他的劍勢,就算我不能擋住他,但是我知道他會撤手,然而我卻終究不知他為何變得如此古怪。
「你在幹什麼,要練劍有這樣子的嗎,這裡的花是我爹爹為娘而種,你別在這裡發瘋!」我真的是有些生氣了,爹爹對娘的情是那麼的深沉,那麼的令我感動,而爹爹現在能懷念她的也只有照料這些娘生前所愛的花了,現在爹爹都出事了,他居然還來摧殘已經那麼可憐的花朵。
他冷著一張臉看我,不吭一聲的收劍,想要離開。不過我卻並不打算這樣讓他走。「等等。」我攔到他面前,微微抬頭,注視著他隱隱含有怒火的眼睛,「你到底在生什麼氣,我有哪裡得罪你了嗎,幹嗎對我這副樣子,有事直說,什麼都往肚裡吞的算什麼男人啊!」
「你……」他終於開口,卻如冰般冷硬,「你就是這樣上的戰場,到底是你以計策獲勝還是以誘惑人心取勝的啊!你口口聲聲說憑自己實力來做,可是事實呢?」
他的怒氣讓我莫名其妙,「你在說什麼吶?」我討厭他冷冰冰的諷刺口氣,心裡怪不舒服的。
「哼,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的樣子啊!那麼沒自覺的小鬼。」他低低的抱怨著,我卻還是清楚的聽見,居然說我是小鬼,他又比我大多少。
「不就是亂了點嘛,值得你生氣?這又不是我願意的,情況所逼嘛。」
「你……」他好像快氣瘋了,急躁的來回走了幾步,終於停下來說道,「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你當時是什麼樣子。」
「什麼樣子,你說說看啊?」我頂他道。
他似乎在回憶,看著我的目光有些恍惚,就像是看著我在回憶另外一個人。停頓很久,他看向遠處說道,「是個很獨特的美人,她身著白衣,柔順的長髮隨意的披散著,隨著馬的顛幅自然飛揚,容貌是清純可人又不施粉黛,有一雙靈動的大眼,嬌小的嘴雖然沒有什麼血色卻別有一番誘惑,纖細的身軀看似單薄卻有著無比的堅強與自信,然而這個如同畫裡走出來的仙子卻是染滿血紅,不僅是衣裳,頭髮,連座下的馬兒都沾上了刺眼的紅色,不過卻為這人兒增添了一份妖艷,好似被塵世牽扯而謫落的仙子,來誘惑人間……」他轉向我,無奈的歎口氣,伸手撣落我肩上的落葉,「知道我為什麼生氣嗎?寒卿,你太不懂怎麼保護自己了,你對別人的事都看得清楚,怎麼就是對自己的事那麼糊塗呢?我……不可能總是待在你身邊保護你,知道嗎!」
「典,你要走?」不是答應過我不離開我的嗎,為什麼要把我獨自留下,不過我也只在心裡說說,我討厭求人,尤其是這種事。「要走時跟我說一聲,別一聲不響的走了。」我冷淡的說道。至於剛才他描述的那一段,不是他在開玩笑就是太小題大做了,哪有那麼美的人兒啊,尤其是對像還是我這個穿著男裝的蕭寒卿。
「對了,我那樣子很像女的嗎?」我突然想起這個嚴重問題,「別讓我再聽到那些毛骨悚然的描述,簡單的,像還是不像?」
「非常像,不,應該說是肯定是女的,這誰都看得出。」他看上去神色好些,眼睛也不像剛才那樣嚇人,只是又多了什麼?
「不會吧!那現在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了?」我頭疼的敲敲腦袋。
「嗯,只是沒有明目張膽的議論,大多是背後竊竊私語。」典的話讓我稍作安心。
「那就好,我有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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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將軍早安!」我跨進議事廳大門,自然的說道,「昨天睡了一天,身體已經恢復了,讓諸位擔心真是深感抱歉。」趁著他們做作的回禮,我走向自己的位子坐下,他們等我坐下後也重新紛紛入座,只是神色間多是不自然。
「守衛,關門,沒有緊急事務,禁止出入。」我掃視了一圈將領,有的面無表情的低著頭,有的顯得比較迷茫,四處看著其他人,也有的是一副瞭然於胸的樣子,坐著看戲嗎?不過這的確會是一場戲,而且還是場指鹿為馬的好戲。
「諸位可知在下是何人?」我直接切入正題。
「公子是蕭大將軍的侄子,蕭寒卿,這您不是第一天就說了嗎?」一個聲音說道。
「噢,既然諸位都知道,那為何在下聽到了些流言——聲稱是親眼所見在下為女兒身?」我不帶感情的說道,只有這樣才不會讓他們察覺出我的膽怯。
「這……」他們不敢說,只是互相對望時都一副無法開口的表情。
「在下是朝廷派來的使者,也是皇后娘娘委託之人,不管你們聽到了什麼,看到了什麼,或者在猜測著什麼,我仍舊是這個身份,這你們都該清楚,不是嗎?」
他們點點頭後,我從腰間抽出蘭姬剛還我的『昊瑣』令牌,繼續說道,「諸位可識得這個?」他們紛紛抬頭,卻在看清的剎那間臉瞬間白了下去,一個個連忙起身行禮。
我笑,成功了一半了,還好他們懂得些最根本的不能遺忘的東西。但是我還是表情嚴肅的說道:「這是什麼就不必在下多說了,諸位雖是常年在外,卻也該知道些規矩——這令牌是不能假手他人指揮使用,而這令牌是在誰那兒的想必諸位非常清楚,這是聖上僅賜予的兩塊令牌之一,其中一塊在陳太傅手中,而另一塊……」他們都跪在了地上,即使現在快入冬,他們的臉上還是滲出了冷汗,我把玩著令牌延緩著繼續說道,「諸位想必清楚在下究竟是何人了吧,聽說朝廷最近聲稱皇后娘娘在為百姓祈福,為江山社稷祈福,獨自去了青雲寺,要等戰爭結束才會出寺,諸位可知?」我說的輕鬆,可是剛從典這兒探聽關於之滲關於我的消息時還是膽戰心驚的,畢竟我這可算是在威脅當今聖上,而且以一個皇后的身份卻做如此荒唐之事,他沒派兵抓我就真是萬幸了。只不過現在跪著的將領可能比我剛才還要頭疼吧,我等了半會兒,稍作暗示道:「諸位將軍是明理之人,想必知道事情也分輕重緩急,處理的好則萬事大吉,處理的不好只會讓敵人有機可乘,諸位都是將領出身,應該早就明白這個道理了吧!」
繼續悠哉的坐了一柱香的時間,終於有人先開口,我真懷疑他們憑這種反應怎麼打的仗,我都說了老半天他們才磨磨蹭蹭的開口,還是他們從沒有碰到過這種事,這好像有可能。
「公子,下官等愚鈍,敬聽公子指點,請公子為我們指點迷津。」他們都表現的非常誠懇,我卻只能暗中大喊頭疼,怎麼個個都不開竅,不會有機靈點的嗎,還是故意的?
可是我也只能引導他們,暗示道:「諸位可知指鹿為馬的典故,可有什麼能夠借鑒的?」
他們詫異了半天,恍然大悟,較高官位的幾個將領帶頭說道:「下官等明白公子的意思,定會管教下屬,杜絕那些荒謬流言,決不會再有類似事情發生。」
這還差不多,我暗道,但說話還是必須有高位者的氣度,朗聲道:「諸位都起來吧,在下『現在』只是一個小小的指揮官,這令牌諸位只須有數就好,不必太過當真。現在我們先談談前日的戰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