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來時已經過了辰時,暖暖的秋日裡的陽光射進了我的小屋,可外面嘈雜的聲音卻遮蓋了小屋的寧靜,我迷迷糊糊地想著什麼事,居然能讓外面這麼吵鬧,卻突然想起今天七皇子之滲會來拜師,啊!我連忙起身穿好衣服,稍整了下頭髮,就急急地向中堂跑去。
越靠近中堂,越能聽見那裡傳來的喧嘩,居然那麼熱鬧嗎?我不解,只是拜師而已,而且爹爹應該剛剛下朝吧,怎麼會有那麼多人。我正打算從後面走進去,卻看見哥從那兒出來。
「哥!」我跑向他,「爹爹回來了,裡面再拜師?」
哥有些受不了的說:「怎麼可能,來的是一些官員,來祝賀爹的,剛才在朝上爹被封為大將軍了。」
「啊!真的嗎,爹爹成大將軍了,那七皇子的拜師禮什麼時候舉行呢?」我著急的問。
哥怪怪地看著我說:「你對那拜師那麼激動幹嗎?是七皇子拜師,又不是你。」哥停了停又說,「爹當大將軍,大家早就猜到了,爹一直守在北疆抵禦敵軍,按那功勞肯定會晉陞的。」哥邊說邊用那只有你才不知道的眼神望著我。
我賭氣地踢了他一腳,向中堂跑去,遠處還能聽到哥的抱怨,「怎麼一點都不像個女孩子,那麼凶!」
我一踏進中堂,就聽見爽朗的笑聲傳來,幾個還穿著盔甲的青年男子聚在一起向爹爹說著什麼,爹爹只是不停地點頭,有時也跟著一起笑出聲來。聽著他們的話,我無比的驚訝。他們有的是爹爹的部下,有的則是同駐北疆的將領,卻是今日剛回的京都,一聽說爹爹封賞,立刻前來祝賀,連家都未回。爹爹的威望竟如此之高,我以前一直以為這只是哥的誇大其詞。不過我有些氣憤,我已經站在這兒那麼久了,居然沒人注意到我,於是我朝這只顧聽著的男子大喊:「爹爹——」
果然,他們都向我望來,有一個好像是被他們稱作副官的男子向我走來,笑著對爹爹說:「將軍,這位千金應該就是當時你出征前死都不肯走的罪魁禍首吧。」那一群人哄笑,爹爹也有些尷尬地笑笑。
副官蹲下身於我平視,用他那還算柔和的嗓音對我說:「這位可愛的小姐,你可知你犯了多大的罪過,你的降臨害的我被罰俸祿三個月∼」他說的可憐兮兮,可臉上的表情卻全然不是這麼一回事。
於是我打定主意,付以最甜美的笑容對他說:「這位將軍,並非因為我而害您受罰,我的降臨是注定的,可是戰爭卻是人定的,出征也是人定的,您要怪也該怪挑起這場戰爭的人以及決定出征日期的人,怎麼怪起小女子呢?」
說完也不等他反應過來,我一個側身向爹爹跑去。爹爹看到我過來,溫柔的將我抱起,於是我摟著爹爹的脖子,轉過頭看向那位呆呆的副官。
副官的表情十分有趣,不過又有些複雜,他已經站了起來,轉向爹爹說:「將軍,您的千金可不能小瞧啊,人那麼小一個,心思不簡單吶!」
爹爹只是朝他笑笑,沒有說話,反而轉過頭來問:「婧兒怎麼跑來了,有什麼事嗎?」
啊!我差點忘記,我連忙擺出最真摯最誠懇的表情對爹爹說:「爹爹不是要做先生嗎,婧兒也想讀書,爹爹可不可以多收一個弟子呢?」看著爹爹並沒有皺眉也沒有反對,我再接再厲的說,「婧兒還想學武,爹爹既然是將軍,作女兒的也應該像爹爹一樣有一身本領。」
爹爹聽完,沒有直接回答我,反而注視著我的眼睛,似乎想要瞭解我有幾分誠意,於是我更加用充滿期待得眼神看著他。
沒多久,爹爹正打算說時,那個副官打斷了他,說道:「將軍,下官雖不敢涉及將軍的家務事,但有一言不得不說,雖然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令千金,但我認為您的千金才智出眾,又聰慧過人,如您多加指點,必有收穫,況且女子學些武藝防身也不為過,不知將軍意下如何?」
我剛開始還有些埋怨這位副官,生怕他說出什麼反對的話,不過聽完心裡舒坦了許多,這樣爹爹應該不會不答應吧!
「我也正打算答應,不過婧兒,只有我答應可沒有用,你得想辦法讓你娘也允許這事兒,如果她不答應,我也沒辦法。」爹爹頗為無奈的說,而周圍的官員又開始低聲悶笑了。
啊,我差點忘了還有娘這一關,爹爹比較好說服,可娘是婦道人家,思想或許還比較傳統,我的心情頗為鬱悶,想要說服娘可不容易,不過我的心意決不會變的,只有想辦法了。
辭別爹爹和他們一干軍官,我向娘的菊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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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苑的花依舊如昨日般爛漫,我在娘的房門前停下了腳步。我遲疑了,看著這滿院的花兒,我竟一絲頭緒都沒有,怎麼說服娘呢,而且就算爹爹能等,可七皇子的拜師禮卻不能等,而如果現在沒有機會,我有預感,將來不會再有這麼好的機會了。
「婧兒在外面嗎?」娘的聲音從裡面傳來。
「啊推門進去。屋內的光線還算明亮,娘靠在一張躺椅上,手裡托著一杯茶,悠悠地喝著,而夢塵也在這兒。她的頭髮不像昨天那樣隨意的披著,而是用帶子紮了兩個辮子,齊齊的搭在肩上,這應該是丫鬟替她梳理的吧,再向下看去是一身粉紅色的長裙,加上一件絲織的罩衣,極為適合。其實這套衣服是綠煙上次替我做的,她故意做了大了些,害我一直沒機會穿,沒想到夢塵穿著正合適,她現在坐在桌邊的凳子上,惘若沒發現我的進門,專心地看著手中的書。而我站在門邊,卻不知該怎麼向娘開口。
「婧兒可有事?過來些,站那麼遠幹什麼?」娘抬頭向我喚著。
「……」我依言走近,卻仍不知該怎麼向娘說。
娘喝了口茶,然後將茶杯放在邊上的矮櫃上,打趣著說:「夷?今天的婧兒怎麼啦?突然變了性格,害羞了,有什麼話不能對娘說的?」
「啊,我……」我閉上眼深吸一口氣,然後將想跟爹爹學文及學武的事像撒豆子一樣說完,「……」等了一會兒,我睜眼向娘望去,只見她若有所思地支著頭。這——到底是答應還是不答應?我心裡七上八下的,拚命思索著措詞來解釋。
「娘……」
剛喊出聲,娘也同時開口說道,「這樣也好,婧兒你從小就與眾不同,若你想學,我也不反對,女子學些武藝防身也不錯,不會受人欺侮。不過女子該學得你可一樣也不能偷懶。」
啊!我腦子一片空白,幾秒鐘後我才反應過來,娘——她答應了!!我欣喜若狂的撲向娘:「謝謝娘,娘真是太棒了……」
「別鬧了,」娘將我從她身上拉下,「你不是想要今天一起拜師嗎,還不快去準備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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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師在未時舉行,而七皇子在一個時辰前就到了,跟著他一起來的還有隨身丫鬟,以及幾箱子的拜師禮,那些將軍都已經回去了,爹爹也開始忙活,看樣子是要弄得正式一點,我換好了衣服拉著夢塵一起到中堂,也就是馬上要舉行拜師的地方。
夢塵似乎不太喜歡熱鬧,站在一邊的角落看著,而我則上前告訴爹爹娘已經答應,不過爹爹好像早就預料到似的,莫名的笑著。
等到正式開始,娘也出來站在了爹爹的背後。
複雜的拜師花了一個時辰才結束,等爹爹喝了茶,我才鬆了口氣,總算完成了。我沒有去注意那個七皇子,也是從現在開始的師兄,而是徑直向夢塵走去。夢塵平時總是有著一張溫和的笑臉,像冬日裡的陽光,暖到心裡去了。
「夢塵,會不會很無聊啊,如果累了,我們先進去好了。」我注意了她很久,她總是靜靜地站著,散發出和煦的陽光,自己卻像燃盡的蠟燭,缺少了這個年齡所獨有的單純。
夢塵搖搖頭,剛要說卻停了下來,我從她的眼裡看到七皇子正從不遠處走來。
「師妹!」七皇子之滲悅耳卻又平和的聲音傳來,我轉身看向他,之滲跟哥同齡,也只有十一歲,不過哥比他張揚,哥總是笑嘻嘻的,看起來好不正經,但之滲卻文質彬彬,同樣含笑而視,卻典雅有禮,實足一個儒家學派之人。不過那雙眼睛卻隱藏了太多東西,或許皇家之人都很早學會了隱藏吧。我看不透,卻也不想看透。我乖巧的向之滲行禮說:「婧兒拜見師兄。」
「師妹不必多禮,不知這位是……」之滲看向夢塵問道。
「她是我表姐,水夢塵,」夢塵小小的拉著我的衣袖,似乎想告訴我別向外人介紹,不過我沒有停下,反而抓住她的手說,「夢塵,他是我師兄,也是七皇子之滲,今天開始他住在我們家了。」
夢塵有些嗔怪的望向我,不過還是盈盈做了一禮,「夢塵見過七皇子,願七皇子……」
「不必說那些繁瑣的禮節,叫我之滲就可以了。」之滲打斷她的話說,「不知我可否稱呼你塵妹妹?」之滲和煦的笑臉在午後的秋日裡照得人兀自陶醉不已,我看著夢塵的頭越低越下,終於難以察覺得微微點了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