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貴妻榮只是傳說 正文 道理
    海龍寨既換了當家,這秋老大再在這裡也沒什麼用處,林大爺索性做個順水人情,在第二天遣人駕了船送秋老大回去。

    秋老大此時哪有半點驕傲,做俘虜不丟人,丟人的是做了俘虜之後投降才最丟人,他心裡把王老三罵了千遍萬遍,卻也知道這事錯在自己更多一些,林大爺雖送他回去,他卻一直垂頭喪氣,也不知回去見了月娘該怎麼說,更不知道月娘會不會收留自己?

    林大爺送走秋老大,只對陳知隆歎道:「沒想到那秋大嫂竟是這樣剛烈的女子,倒是我算漏了。」陳知隆心裡沒什麼痛快,自昨日談過後,桃姑又把自己關在艙中再不出來,此時那十多萬兩銀子倒放在一邊去了,聽了林大爺這話只是微一笑:「凡事都有定數,說不定我這十多萬兩銀子就該這樣折了。」

    林大爺點頭,想起昨日曾見過陳知隆和桃姑談話之後兩人都面有不悅之色散開,不由碰一下他笑道:「陳兄也不過是為了博美人一笑罷了,只是那位美人想來不領你的情,從昨日到現時都沒出來,我說陳兄,那銀子你又不是拿不出來,他折了多少,你盡數還了他就是。」

    林大爺這番話說的卻是牛頭不對馬嘴,要是桃姑肯拿銀子,這事早完了,這事說來還真是拿銀子也不行的事,陳知隆只是苦笑一下,並沒接話。林大爺見他這樣,心裡搖頭不止,沒想到陳兄也算縱橫花叢十多年,誰知竟栽到這棵草上面,要是顆仙草也就罷了,偏生還是那路邊毫不起眼的野草。

    桃姑在艙裡關了幾日,細細想陳知隆那日說的話,開頭還為陳知隆想想,慢慢卻心頭有股氣湧上來。他當日說的是恩怨分明,為什麼那日又來一句惡人自有惡人磨,如人人被人逼到無退路的地步,都想著等惡人遭到天譴,那要是天譴來不及的時候,豈不變成做了虧心事的人沒報應了嗎?

    這樣想來,有能力時當自己去報,這才叫天理昭彰,否則就成縱著惡人欺負好人,一經相通,桃姑就想出艙尋陳知隆去說這個道理,艙門就被人瞧響:「楚爺,已到島上,還請楚爺下船。」已到了島上?這船倒真的挺快。

    桃姑收拾一下走出艙門,夥計們已經在陸續下船,走到船頭,呼吸著這許久沒聞到的新鮮氣息,還是船頭的比艙內的好聞,桃姑定定神,開始往下走,剛走了幾步就感覺好像有人看她,桃姑抬眼去看,正是陳知隆。

    一看見他,桃姑想的好好的話頓時都沒了勇氣說出,還在思索時候,已經到了他們眼前,林大爺還是笑的那麼有禮:「船上狹小,楚爺受委屈了。」

    桃姑依禮回答,那眼都不去望陳知隆,但總覺得陳知隆的眼沒有一瞬不望著自己,桃姑覺得耳根都已燒紅,還是強裝鎮定和林大爺敘了幾句,林大爺一雙眼可沒漏過這些,心裡越奇怪,卻也沒說什麼,三人往大宅走去。

    雖離了這裡幾月,但這裡也沒甚變化,桃姑跟在陳知隆和林大爺身後,皺著眉頭苦苦思索等會該怎麼尋了陳知隆和他把這個道理說清楚明白時候,突然聽到林大爺道:「陳兄,你也該好好尋房妻室,你大嫂有個表妹,今年十七,生的花一樣的,又兼性子爽快,絕不是那種閨中嬌滴滴的女子,你若有意,等我寫封書,你帶了去,他家定不會推脫的。」

    桃姑豎著耳朵聽完這番話,只提著一顆心等著陳知隆的回答,陳知隆卻許久都沒說話,桃姑一顆心就在這種沉默裡面,一時往好處想,一時往壞處想。

    直到走進大宅門口,林大奶奶迎上來,陳知隆都一語不,林大爺是一直看著他們兩的神情,到這地步,該怎麼說,好像與自己這個外人無干了。

    林大奶奶是早知道艾麗莎已經尋到親人,回轉她本國去了,本來手心裡還捏著把汗,擔心林大爺趁勢火,接到林大爺見他神色如常,這才放了心。

    循例噓寒問暖過,各自回到各自的院子,還是上次住的院子,打掃的依然乾乾淨淨,只是服侍的丫鬟換了人,桃姑問起春花,那丫鬟說春花上個月已由林大奶奶做主,許配給了下面一個小頭目。

    沒想到才幾個月時間,這變化就挺快的,桃姑浸在浴桶裡面,漫無邊際的在想,突然耳邊響起一陣絲竹聲音,接著是歌女的歌聲,難道又是陳知隆尋了歌女在那裡唱曲取樂?他可一點也不耽誤這些事。

    桃姑覺得心頭有火開始漫上來,當日他是怎麼說的,若要納妾,就容自己尋十個面,可是現在連自己報仇都不許,日後他說的這話還能算數嗎?桃姑的唇抿了又抿,恨不得立時跳到陳知隆跟前去罵,罵他怎麼說話不算話?

    想著想著,覺得臉上又有濕濕涼涼的東西,原來不知什麼時候又流淚了,她把眼淚抹掉,怕什麼,就去說說又有何干?大不了從此再不見面,一拍兩散,到時候自己去裘家尋了仇,找個尼姑庵也好,繼續出海也好,不都和他不相干嗎?

    桃姑呼出一口氣,覺得這水也開始冷了,這才出來穿好衣衫,丫鬟聽見忙進來替她梳頭整衣,照照鏡子,桃姑覺得自己現時就是一個翩翩貴公子樣,這才往陳知隆那邊去。

    順著歌聲,走到當日那個水池邊,陳知隆果然在亭中,手裡握著酒杯在喝酒,身邊斟酒的是個嫩的能掐的出水的十五六丫鬟,那雙秋水眼不時往陳知隆身上看,若不是下面還有唱曲的,只怕就要倒到陳知隆身上求他愛憐了。

    歌女站在水池邊,那歌聲也是欺金裂玉,那眼可沒有一瞬離開陳知隆身上,旁邊彈箏的,琵琶的,吹簫的,雖一個個各司其職,但那眼科沒有一個離開過陳知隆。

    一看他這眾星拱月,自得其樂的樣子,桃姑心裡的火燒的更厲害了,她站在那裡,想等著陳知隆什麼時候能現她,陳知隆卻似被那唱曲的迷了心竅,眼只盯著那唱曲的看。

    桃姑那火若是能出來,只怕都能燒完這個宅子,罷了,本就是自己要找他說話的,還是上前吧,桃姑走上前:「陳爺請了。」

    桃姑剛一進來,陳知隆就看見她了,不過想起當時在船上的事情,故意要冷一冷她,並不出聲招呼,只是坐在那裡,裝作專心致志的聽曲,那餘光可沒離了桃姑身上半點,見桃姑走上前,心裡大喜面上卻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起身:「楚爺也來聽曲,這裡坐下。」

    桃姑並不坐下,只是看著陳知隆:「陳爺高樂,只是在下有幾句話想尋陳爺說。」想尋自己說話,是要說什麼樣的話呢?陳知隆在心裡躊躇,桃姑的眉已經挑起:「若陳爺沒空,在下先行告辭,只是這話若不現時說出來,只怕日後就更難了。」

    見桃姑要走,陳知隆暗自罵自己沒有度量,常聽林兄他們說做女子的,有時總是愛耍些小性,桃姑雖著了男裝,到底還是女子,他忙出聲叫住桃姑:「楚爺有話直說。」

    說著揮手示意那些女子全都下去,雖說她們各自都有些不情願,但還是行禮退下,一會園裡只剩桃姑和陳知隆兩人站在那裡。

    許久都沒仔細看過她了,陳知隆的眼望著她,她似乎又瘦了些,本來在這裡養的圓潤些的下巴又開始瘦削,看來還是要多給她做些合口的飲食。

    桃姑已經開口:「陳爺,那日你在船上問我的話,我細細想來,卻覺得有些不對。」不對?陳知隆不由愣住,他歷來都當自己的決定從無錯處,為什麼現在有人指出自己的話會不對呢?

    他雖臉色變了,桃姑卻一點不怕,把那番道理說出來,這些道理陳知隆怎麼會不知道呢?只是他怎麼也不肯承認自己是像女子一樣呷醋才不願桃姑去尋裘家報仇,左思右想,只是沒有回答桃姑的話。

    桃姑得不到回答,抬眼去看他:「陳爺,難道我說的不對嗎?」陳知隆看著她,你說的自然對,可是和我想要的是不一樣的,他吸了口氣,終於開口:「你想,若你嫁了一個人,但是那個人卻對先前的妻子念念不忘,你覺得這做法對不對?」

    桃姑只是皺眉:「可是你先前並沒有妻子。」桃姑這話頓時讓陳知隆覺得心又開始飛起來,原來桃姑想嫁的人是自己,陳知隆臉上露出笑容:「這只是打比方,你先回答我。」

    桃姑點頭:「念著原先妻子,也是人之常情,若真有這樣的事,我自然要用情意去感動他,讓他漸漸不再念著原先的人,怎會糾纏在對或不對之間?」

    陳知隆沒想到桃姑回答的和自己所想的全不一樣,也愣住了,用情意感動,自己做到了嗎?陳知隆還在那裡想,桃姑已經開口催促:「陳爺,你且說說我方纔的道理對不對,應不應當去報仇。」

    陳知隆沉吟一下:「這個,報仇是應當的。」桃姑得了這句話,臉上露出笑容,但陳知隆隨即又來一句:「不過這報仇之事,就由我去吧。」

    怎麼話題又跳成這個?桃姑搖頭:「不,陳爺,這事應我而起,我自然不想假手他人,還是由我去。」哎呀,怎麼你就這麼不明白呢?陳知隆又想轉圈子了,這不就是你剛才所說,要用情意去打動那個人一樣的道理。

    「陳兄這曲也不聽,在和楚兄說什麼呢?我還當是我家裡的人這幾時疏了教導,唱的曲不入陳兄的耳。」林大爺的聲音響起,兩人循聲望去,桃姑的臉頓時紅了,也不知他在那站了多久,聽了多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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