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貴妻榮只是傳說 正文 疑惑
    那佛朗機人嚷嚷半天,見陳大爺還是那樣站在那裡,當陳大爺聽不懂他的話,氣焰更高伸手就去扯住陳大爺的衣領,看來這佛朗機人要拉陳大爺去見官,桃姑環顧四周,好像這裡就只有自己和陳大爺是中國人,這出門在外本要互相幫忙,踏前一步,出言道:「有何事都可解了,為何要帶去見官?」

    那佛朗機人聽到有人出來管,一眼掃去,見是個矮小的中國男人,眼都不捎一下,轉頭還是對陳大爺嘰裡咕嚕說個不停,桃姑還想說話,可是雖學了些時日的佛朗機語,可除了些價錢和貨物還有打招呼之外,旁的一句都不會,這要被拉去見了官,他本國的人自然偏著本國人,桃姑憋足了勁才憋出幾個佛朗機的話,那佛朗機人聽到桃姑那生硬的話,倒轉了身指著桃姑,又指了地上那攤碎玻璃,高聲嚷了起來。

    桃姑聽了半響,只有那個三百是聽懂的,難道說這堆碎玻璃他就要三百兩銀子,實在是獅子大開口,一急就用中國話說出來:「這麼玻璃,不過值的百把兩銀子,討那麼多,實在不該。」

    佛朗機人雖聽不懂桃姑的話,卻也猜出一點意思,他本是在本國犯了法,被流放到這離本國極遠的地方來的,也沒有什麼技能,本錢也沒有,就弄些粗劣的玻璃製品來,在這集市上靠敲詐各方商戶為生。

    見桃姑這樣,反放下陳大爺往桃姑走去,邊走還邊把醋缽大的拳頭捏起來,桃姑見他似乎要打,硬著頭皮還要說話,就聽陳大爺低低說了一句,那佛朗機人本氣焰騰騰的,聽到陳大爺所說的話,眨了眨眼還不相信,只是轉頭去望陳大爺,陳大爺手一攤開,亮出手心裡的一樣東西,那佛朗機人臉上頓時變色,本就白,此時更是白的可怕,反對著陳大爺行禮不止,嘴裡還嘀嘀咕咕似在討饒一般。

    見沒熱鬧可瞧,那些人都散去,陳大爺這才把那東西收進懷裡,桃姑見陳大爺輕易就解開了,倒反而暗自怪起自己多事,陳大爺既走了這麼多年的海路,每趟的利息極大,自然有他的路子,自己反還以為他解不了。

    正在暗自怪自己,陳大爺已經走到她面前道:「楚二哥也是出來走走。」聽到陳大爺話裡並沒責怪自己的意思,桃姑這才鬆一口氣,拱手道:「本是想幫下陳爺的,誰知沒幫到反而差點落的人笑話。」

    陳大爺微微一笑:「楚二哥為人重義,確是難得。」別的就再沒了,這話說的桃姑不知是讚自己還是貶自己,沉吟一會才道:「既如此,在下就先回王家。」陳大爺跟著她轉身:「一起回去也好。」

    這下桃姑停下腳步:「陳爺也住在王家?」陳大爺點頭:「我初次來呂宋就認識了王兄此後每次來此,都是住在他家,貨物也由他幫忙出脫。」原來如此,這倒怪自己沒想到了,朱三既知道王家,定是陳大爺說的。

    這集市也不長,說話間已到了王家,夥計上前掀起簾子,兩人進到屋內,劉夫人穿著齊整,頭上戴了金絲髻,髻上鑲著偌大的紅寶石,鬢上還簪了金簪,穿了湖藍大袖衫,一雙小腳遮在白綾裙下,正在那坐著和一個佛朗機人說著什麼,見到他們進來,不過手微微一抬,露出藕臂上的一雙絞絲金鐲來,吩咐夥計請他們到旁邊坐下。

    桃姑是想見見劉夫人怎麼談生意的,陳大爺卻也沒回房,逕自坐到桃姑對面,桃姑也不去細究陳大爺的舉動,眼只盯著劉夫人那邊。

    劉夫人也講的一口極流利的佛朗機話,桃姑是一句都聽不懂的,心不在焉的接過夥計送上的椰汁,什麼時候才能學的似劉夫人一樣,要知道這經商一途,錢來的快,去起來也是極迅的,若沒有個穩妥的法子,一個孤身婦人,潑天的傢俬也守不住,總不能著了男裝過了一世?

    難道說報了裘家,就躲入尼庵過一世不成?桃姑心裡在想,耳邊忽響起陳大爺的咳嗽聲,桃姑也覺得胸前冰涼一片,原來自己不知不覺間,把整杯椰汁都倒到面前,竟沒有一滴喝到嘴裡。

    桃姑的臉騰時紅了,站起身含糊的說了一句就對劉夫人拱手回去自己房裡。

    昨日污了的衣褲已被漿洗乾淨放在床上,桃姑忙拿了衣服進到裡面換掉,只是不好再勞煩小婉,見院子裡面有井,索性自己洗了吧,剛走到井邊就見小婉過來接了衣服:「還是我來洗吧。」

    桃姑推辭不過,索性拿個椅子坐在旁邊,邊看小婉洗衣服,邊和她白話,小婉也是個健談的,問一答一,桃姑笑道:「從沒見過你家夫人這樣的女子,卻不知是怎麼修的才能到這樣?」

    小婉用手抹一下額頭的汗:「我家姑娘也是吃了不少的苦,原先也是嬌滴滴的大家閨秀,足跡都不出閨門的。」想到劉夫人的舉止和那雙總是掩在裙邊的小腳,桃姑也有些明白,只是怎樣的經歷才能讓原本嬌滴滴的大家閨秀跑到這化外之地?

    桃姑還在沉思,就聽到劉夫人的聲音:「小婉,又在背後說我什麼?」此時劉夫人已卸掉濃妝,頭只用一根玉簪綰住,穿了一件淺藍的夾紗襖子,裙子也換成夾紗的,手裡拿著一把蕉葉所做的扇子,笑吟吟的走過來。

    桃姑急忙起身讓座,小婉手上還是沒停:「姑娘,這不閒著白話一下。」說話時候,已經把衣服洗好,端著就要去晾曬,劉夫人並沒坐到桃姑讓出的椅子上,只是又拿了一把椅子過來坐了才笑道:「小婉跟了我幾十年了,說話得罪之處還請不要放在心上。」

    桃姑急忙道:「不敢不敢。」劉夫人一雙眼笑的彎彎的:「妹妹還請坐下,何必這麼拘泥,況且你此時扮了男裝,若太拘泥了初時倒不怎麼,時候長了,難免帶了幌子出來。」

    這話是帶著關心的,桃姑也想到這點,在船上時才肯經常出來,就算去請教朱三佛朗機語,也是瞅人少時候,在人多時節,能不說話就不說話,只為不露幌子,聽到劉夫人這話急忙點頭道:「夫人說的是,在下也想過,只是從生下來就做了女子,此時雖然著了男裝,又壓低聲音,卻也怕被人看出破綻,只是偏又走了這條路,連避著人都不成。」

    劉夫人嗯了一聲,繼續看向桃姑,緩緩的道:「何不乾脆復了女裝,有我這個例子在前,想來也沒有人肯說什麼。」這話聽在桃姑耳裡似霹靂一般,她雙手搖的似撥浪鼓一般:「這不成,我是附陳大爺的船來的,如果此時復了女裝,到時只怕回不去。」

    回不去了?劉夫人的眼盯在桃姑身上,雖說桃姑的扮相已經像的十足,只是仔細一看,還是能看出一些破綻,那雙手雖然佈滿老繭,但還是小巧的多,骨節處都不像男子,遮掩在高領下面的脖子,那裡是沒有喉結的。

    反倒是左耳的耳洞沒什麼稀奇,常有怕小兒難養穿個耳洞的,就不信陳大爺的那雙利眼沒瞧出來,只是陳大爺為什麼沒揭穿呢?難道說是憐惜桃姑,但這不像自己認識的陳大爺。

    見劉夫人不說話,只是盯著自己看,不由往身上瞧瞧,但是沒有露出什麼破綻小心的叫道:「夫人,可是有什麼事嗎?」

    劉夫人搖下頭,笑道:「沒什麼,方才來的是個佛朗機的商人,他想要些貨物,我想你的貨物是否能出脫,只是他從沒來過此處,我怕有些不妥,這才出神。」

    原來如此,桃姑道:「我是初學做生意的,自然沒有夫人這般明白,夫人說什麼,我就做什麼好了。」劉夫人微微一笑,等會可要設個宴席,請請陳大爺和桃姑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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