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是不知道。」
蕭青山沉思了一會,卻是無奈地笑了笑,「傅爺爺,我從來沒有去想過這個問題,對我來說,只要自己時刻記得勤修苦練,永遠不要停止追求的腳步,不管那武道的最高境界是什麼,與我又有什麼相干!傅爺爺,這只是我胡亂說的,您可別見怪。」
「妙!妙!」
誰知,聽完蕭青山這番話,傅鳴鶴不但沒有絲毫的不滿,反而拊掌連說了兩個「妙」字,呵呵笑道,「青山,難得你能看得這麼透徹。硬要給武道設定一個最高境界,那本身就是一種嚴重的錯誤,武道的最高境界其實就是沒有境界,我也是直到三年前才明白『永無止境』這四個字的真諦……」
「永無止境?」
蕭青山喃喃的道,「最高境界就是沒有境界?」
瞬即,蕭青山心中一片恍然。的確,最高境界之上還有更深的境界,武道的修煉永遠都沒有極致,習武之人執著於境界之分就如同熱衷於爭奪「第一高手」的稱號,都在不知不覺間落了下乘。
只是這一點,看似簡單,卻能有幾個人看得破?
就連傅鳴鶴,也是在一百六十多歲的時候才幡然醒悟。
看了看蕭青山,傅鳴鶴很是滿意的道:「青山,本來老頭子我跟你說這些話,就是希望你修煉的時候不要重走我的老路,不過聽了你剛才的那幾句話,我算是徹底地放心了。唉,難得你有此清明的心境,不比我,從小就是個爭強好勝的性子,以前經常為了那麼一點點虛名,就和別人大打出手……」
說著說著,傅鳴鶴那紅潤的臉上浮現出慚愧和悵惘之色。
蕭青山張了張嘴,話還沒說出來,傅鳴鶴就又擺擺手,笑道,「嗨,不提以前那些烏七八糟的事情了,青山,你剛剛說是在那邊研究『太乙五行拳譜』後面的那段話,我記得那好像是武當松風道人寫的,現在有沒有想出什麼眉目來?」
蕭青山無奈的道:「沒有,試了好多次,都不知道勁道該怎樣才能疊加起來。」
「勁道疊加?」
傅鳴鶴念叨了一聲,忽然說道,「青山,我這幾年琢磨出了一套很簡單的拳法,現在我練一遍給你看看,希望對你能有所幫助……」
「太好了!」
蕭青山大為欣喜,雖說他知道傅鳴鶴是個很厲害的人物,可相識這麼長時間以來,除了那天初次見面時看他將兩顆干棗射入傅一鬆嘴裡之外,便再沒有見他老人家出手過,如今終於要得償所願,他怎能不高興?
傅鳴鶴微微一笑,往前走到距蕭青山二十來米開外的地方。
「霍!」
一聲輕喝。
傅鳴鶴的身軀竟如靈蛇般扭動了一下,同時右拳斜斜地擊向了身側的虛空,開始在這楓林裡演練起他所創的拳法來。
老爺子出拳的速度緩慢,拳勢也並不剛猛,看上全軟綿綿的,可腳步邁動卻非常迅速沉穩,這一慢一快,看上去頗為詭異,可實際上給人的感覺卻是異常的諧和自然。
蕭青山兩隻眼睛眨也不眨,緊緊地盯著傅鳴鶴的一舉一動。
很快,蕭青山便發現每當傅鳴鶴在收力變換動作的剎那,拳頭處都會顫起一團空幻的虛影。蕭青山知道,那應該是傅鳴鶴的拳頭在瞬間做出了由極慢向極快的轉變,所以才會產生那樣的拳影。
眼睛跟隨著傅鳴鶴的拳頭不斷移動,沒一會,蕭青山便沉浸到了其中。
「呀!」
驀地,一聲大喝響起。
蕭青山頓時被驚醒過來,卻見傅鳴鶴拳法驟然一變,出拳看似緩慢,實則快如閃電,最奇妙的是,拳頭每向前移動一分,便會打出一團虛影,而後拳頭飛速穿過虛影,在前面一分處繼續形成一個同樣的拳影。
當傅鳴鶴的拳頭伸至盡頭時,那數十個還未消散的拳影似乎被手臂中散逸而出的勁力所挾帶,全都於瞬息之間匯聚到了到拳頭處,緊接著那一團濃縮的拳影卻又像是被引爆的炸藥一般,轟然爆散開來。
勁氣恍若化作有形之物,如波濤般朝四周蕩漾。
那一剎那,楓林間彷彿刮起了一道強猛的風浪,樹幹微微顫動,樹枝嘩嘩作響,地面的落葉塵土也被捲得漂浮起來。寧靜的虛空好似突然變得異常熱鬧,四散的勁氣將那種種異象襯托得愈加強烈。
便連站在遠處的蕭青山,也不免受到了波及。
當勁氣衝來時,蕭青山竟發覺自己的呼吸,甚至心跳都隱隱與那樹幹顫動、樹枝搖曳的頻率重合在了一起。這是一種很奇妙但卻並不舒服的感覺,似乎在那勁氣籠罩的範圍內,所有的東西都在傅鳴鶴的操控之中。
心下微驚,蕭青山全力運轉無名功法,穴道處的氣漩急速運轉,打破了那與身周溫物事吻合的頻率。
幾乎是同一時刻,蕭青山往後輕跨一步,彈指後人已出現在了楓林邊緣。
拳影不斷地濃縮於一團,又不斷地爆射開來,眨眼間,重重疊疊的勁氣便已將楓林完全籠罩,「呼、呼」的輕嘯聲此起彼伏,而引起這一切異動的傅鳴鶴卻渾然不被外物所影響,依舊在悠然地演練著拳法。
蕭青山看得暗暗震驚,果然不愧是修煉了一百六十餘年的「老怪物」,一套「簡單」的拳法竟能達到這樣的地步。不知為什麼,蕭青山心中陡地泛起了一股很玄奇的感覺,對面的傅鳴鶴明明在他眼中,可他卻把握不到傅鳴鶴的具體位置。
隱約間,蕭青山耳邊迴盪起了傅老爺子的一句話:「動能借天地之勢為己用,靜則可將自身與天地嵌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