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恍如微風拂過,原地突然失去了蕭青山的身影,老人五指登時抓了個空。隨後接連噴出幾口鮮血,那隻手臂無力垂下,老人的神色又頹敗了幾分。瞬息後,蕭青山的聲音卻突然在老人的後面響起:「果然夠陰險的,都快死了還想玩弄花招,呵,呵呵,沒抓到我,是不是覺得特別失望?」
老人的聲音越發虛弱:「小兄弟,你誤會了,我並不是想對你不利……」
「閉嘴!」
蕭青山緩緩地走回老人身前,有些憐憫地看了他一眼,歎道,「我雖然不知道你是什麼來歷,也不知道你的心性怎樣,但我也相信『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這句話,所以剛才你大方地將月靈石送給我、卻只提了個幾乎不是要求的要求時,我真的被你感動了!」
說到這,蕭青山的話鋒卻陡然一轉,語氣變得低沉起來,「然而,在你閉眼的那一瞬間,你的眼神卻出賣了你,絕對不會有任何一個看淡生死的人,在臨死的時候會像你那樣,眼中竟帶著凶狠和得意!」
老人張了張不成形的嘴巴,卻什麼話都沒有說出來。
見老人無言以對,蕭青山哼了一聲,繼續道,「如果換做別人,或許真會被你抓住,可惜的是,你不知道我小時候的經歷……」
「從六歲起,我就成了乞丐,一直到十一歲。那時我為了能夠乞討到更多的食物以生存下去,便拚命去學習怎麼察言觀色、怎麼揣摩別人的心思,幾年下來,我在這方面的造詣雖比不上那些頂尖的心理大師,但也能夠稱得上『精通』兩字。」
說起往事,蕭青山心中泛起微微的酸澀,過了一會才接著說道:「而且,我的修為雖不算高,卻也並不太弱,黑夜視物對我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所以你的眼神自然很難逃脫我的注意!」
「人算不如天算!」
老人終於歎息道,「小兄弟,既然你發現我別有所圖,為什麼當時你不揭穿我?」
蕭青山道:「我雖對自己的眼光十分自信,卻也難免會有失誤的時候,於是便稍作試探,沒想到你果真露出了原形。況且,在見到你的那一刻,就知道在我有了防備的情況下,即便是你拼勁剩餘的所有力量,也難以對我構成太大的威脅,否則,我又不是傻子,怎麼會用自己的生命去冒險?」
「後生可畏呀!」
說完這幾個字,老人認命般地閉上了眼睛。
蕭青山卻皺眉道:「但是我有些不太明白,你既然清楚自己的傷勢,知道就算再怎麼掙扎,也活不了幾分鐘,為什麼還要對我出手?」
老人苦笑道:「告訴你也無妨!我老頭子是個特別貪生怕死的人,即便是有一絲活命的希望,我也絕對不會放棄,十幾年前我曾經修煉過過一種叫做『移魂轉魄』的秘法。如果能找到合適的宿體,只要我的靈魂還未消散,便能夠奪舍重生。」
「移魂轉魄?奪舍重生?」
聽到這些古怪的名詞,蕭青山神色微有些呆愣,世間會有這樣詭譎的東西?可看這老傢伙的樣子,又不似在說謊,而且他也沒有必要對自己說謊!
「我原本就受了重傷,還沒來得及療治便被敵人偷襲,那人想從我手中得到月靈石,於是又一口氣追了我三天三夜,而我的傷勢也變得越發嚴重,眼見已無望擺脫於他,我只能停下來和他拚鬥。不然到了明天,即便是他不動手,我也只有束手待斃一途。結果你也看到了,他全身都變成了碎末,而我也沒有了再活下去的可能。」
「要是三天前我能下定決心,破釜沉舟與他一戰,或許我還有百分之五十活命的機會,真後悔啊,我居然連一點險都不敢去冒!」
「……」
蕭青山沒有插話,心裡卻暗自歎息,這樣的性格平常時候或許能讓老人活得很自在很滋潤,可一旦碰到危險,這樣的性格卻也同樣能害了他!
「本來我已經絕望了,可你的出現,卻讓我看到了希望。」
說著,老人的眼中露出了瘋狂之色,「你也是同道中人,而且修為明顯要弱於我,這就代表著你的靈魂也不如我強大,正是個極佳的宿體,只要能在你戒心最弱的時候將你抓住,我絕對有把握掌控你的靈魂,可惜啊可惜,最後關頭卻還是功虧一簣。」
見他都到這時候了竟還眼露貪婪,蕭青山冷笑一聲,「對你來說是可惜,對我來說卻是幸運。現在,你就安心的去陪那個把你害成這副模樣的敵人吧!至於那塊月靈石,既然你送給了我,那我也就不客氣的笑納了……放心,之前答應你的話都算數,等你死後,我會找個坑把你埋掉!」
老人儘管對活命已不抱任何希望,可聽到蕭青山這番話,還是被氣得想吐血,只是他如今已無血可吐,只能哆嗦著嘴唇目光狠厲地瞪著蕭青山。
蕭青山自然不會去管老人現在在想什麼,話一說完,就運功於右掌,輕輕地按在了老人的額頭上,內勁吐出。
「啊,你……」
老人驚叫一聲,雙眼暴睜,只是才說了個字,大腦就已被蕭青山的螺旋氣勁攪成了一團糨糊。
蕭青山收回手掌,卻突然發覺似有什麼東西被自己的真氣攝入體內,緊接著,一些斷斷續續的畫面在他腦中浮現出來——
……
空地上,兩人對峙站立。
一人是個五短身材的老頭,霜髮皓眉,相貌頗為醜陋,一身黑衣,整個人幾乎與夜色完全融為了一體;而另一人卻是個中年道士,穿著一襲白色道袍,身軀修長,風度翩翩。他的右手握著一柄長劍,劍身閃爍著一泓宛如秋水般冷冽的青光。可那抹青光中間卻有一道紅色的絲線,延伸至劍尖處,形成一小團吞吐不定的紅芒,如鮮血般艷麗得令人心悸。
……
一點紅芒破開虛空,長劍瞬息便跨越數十米的距離,向老人劈斬而下。
可同時卻有一個缽大的雪白光球憑空閃現在老人的腹前,追風逐日般主動迎上了那紅色劍芒。眨眼間,那光球和長劍碰撞在了一起。一時,勁氣隨著耀眼的霞光,流溢四射,周圍好似起了一陣龍捲風,地面上的塵土、碎石和樹枝全都被捲至空中,被絞得粉碎,四處飄散。
……
白衣道士滿臉的驚慌恐懼,如無頭蒼蠅般到處亂竄,可頭頂上那個光球卻如影隨形。老人帶著滿面猙獰的笑容跟在後面,突然嘴裡嚅動了幾下,那光球彷彿受到了某種驅使,驟然碎裂成無數螢火蟲大小的光點,閃電般全部鑽入道士體內。
數秒後,道士的身體爆炸開來,化作了一片朦朦血雨,隨即老人也噴出一口血箭,仰面倒下。
……
怪異的武器、詭譎的招式、強橫的攻擊力……
蕭青山使勁地甩甩腦袋,那個黑衣人應該就是眼前的這個老頭,那白衣道士想必就是他的敵人了,可自己並未見到他們交戰的場景,為什麼腦子裡會莫名其妙地多出這些東西來?蕭青山突然想起之前所感覺到的異樣,心道莫非那被自己吸過來的竟是那老人臨死前的殘破記憶?
只是這記憶是無形無質的東西,怎麼會被自己吸取?
蕭青山絞盡腦汁地思索,但以他現今所掌握的知識,確是難以理解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
想不通,蕭青山便不再去想它,運功細細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身體,見並沒有留下什麼後遺症,這才放心地站起身來。
此刻,蕭青山才留意到老人的異狀,見他人雖已死,可眼中竟還殘留著驚慌恐懼之色,心裡不由有點訝然,他剛剛到底想說什麼,求饒?對有些人來說早死晚死都一樣,可對他這樣貪生怕死的人來說,估計能多活一秒都是好的吧?
挑選了一條比較深的溝壑,蕭青山把老人掩埋得嚴嚴實實。
這已不是蕭青山第一次見到死人,以前流浪時,他見多了餓死、凍死或者病死在路邊的乞丐;也不是第一次殺人,在十歲那年,他便失死過一個搶他食物的年輕乞丐,但即便這樣,這刺鼻的血腥味還是讓他感到不適。
重重地吐了口氣,好似要把殘餘在空氣中的腥味吹散。
轉眼看了看不遠處斜插於地面的長劍旁邊,蕭青山閃了過去,握住劍柄,微一用力,便將它從地面拔了出來。記憶中的紅芒已然不見,劍上的青光也變得越來越淡,而今長劍落入蕭青山手中後,那光芒更是於頃刻間完全消失,變得與跟凡鐵幾乎沒什麼區別。
這柄劍頗為沉重,估計最少也有二十公斤,劍身上用小篆刻著「青煞」二字。
蕭青山轉動手腕揮舞了幾下長劍,只覺有股濃郁的煞氣透過手掌蔓延開來,瞬即蕭青山的手臂便有些僵冷。心中大驚,蕭青山急忙把劍扔掉,接著運轉全身真氣往手臂奔湧而去,過了好一陣子,才吃力地將那股煞氣逼出體外。
看著躺在地面的長劍,蕭青山心有餘悸,這柄劍的確當得個「煞」字,也不知它曾經飲過多少人的鮮血!這樣一柄凶器帶回孤兒院很容易出事,蕭青山略一思忖,很快便做出決定,運功將真氣逼出掌外,小心翼翼地將那柄長劍虛攝而起。
回到前面練功的那個水潭邊後,蕭青山把「青煞劍」插入了崖壁的一條縫隙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