緬甸戰事爆發之初,戰局形勢的發展,非但讓世界輿論為之嘩然,軍事觀察們目瞪口呆,就是交戰雙方的高級將領們也大有始料未及之感。
這個始料未及全在於屯兵緬甸東南沿海地區的英軍各部「回兵確保」仰光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快得有些過了頭。帕加、毛淡棉、直通……這些擋在仰光與日軍的鐵蹄之間的城市,早在日軍的先頭部隊到來之前,就已在成了一座座不設防城市。其結果,在戰爭開始後的第四天,胡敦中將就「萬分榮幸」在仰光邊上的古都勃固,一個不少的見到了英緬軍第二、五兩個師的全體官兵及與之相關的所有人士。這個所有人士裡既有英軍軍官的家眷、傭人,也包括沿海地區的英國殖民官員的一家大小和英國普通僑民、傳教士,甚至還有一大批身份比較尷尬的人士如軍官、官員們的情婦及其家屬、與英國當局關係過於密切的當地人等等,總數達五萬以上。這個數目大超過保護他們的兩個師的英軍自身的兵力,這讓胡敦中將都不禁佩服起這兩個師長的組織有方來了。
胡敦將軍在親自趕到勃固後,立即對這兩個師火速「回援」仰光的「英勇行為」給予了嘉獎,並對重情義的英軍能從日本人眼皮底下(天知道?日本人眼睛能望多遠!)搶救出了這麼多平民表示由衷的欣慰。最後,胡敦中將才輕描淡寫的提出,由於一些技術性的原因,眼下出了一點小小的麻煩,希望第二、五師的官兵能克服一下。而胡敦中將所說的這個麻煩,就是仰光地撤離地工作至少還需要半個月的時間。換言之。這兩個師的英軍要在勃固守上半個月!
軍令如山!如此一來。本想著可以拖家帶口直「赴」印度地兩個師的英軍官兵,便不得不在揮淚送走妻子、情人後,回過身來在勃固城及其周邊地區。擺開陣勢。好在勃固城多少已有些城防工事的底子,布起防來,倒也能事半功倍。
與此同時,一直駐紮在仰光郊區的澳大利亞第六十三步兵旅也奉命開到了勃固。
一時間,小小一座勃固城內外雲集了近四萬英、澳軍隊。從主觀上來說,胡敦中將此時將重兵屯於勃固,純是一個消極防禦措施。
但在客觀上。英軍這擺出「決戰」的架勢。可就苦了「做賊心虛」的中原規一了。勃固雖算不上是什麼堅城,可對手四萬大軍集於一地。卻也不是光嚇就能嚇得走的。按兵不動。無疑是行不通地。時間一長。英軍反不反應得過來,中原規一不知道。可他卻敢百分之一百地肯定,真要那樣,那些與「皇軍」打了五年交道的中國將領們,就算隔著上千公里,都能聞出這其中地貓膩來。攻擊?那就意味著日軍要以二萬掛零地兵力強攻有工事可憑地四萬裝備精良建制完整的英軍,並戰而勝之?還要保證不讓英國人、中國人、美國人摸清楚日軍地實際兵力?
儘管上述的這個任務,怎麼看都不可能完成。可此時的中原規一卻清楚,自己一手所發動這場起手無回的軍事冒險,已到了關鍵時刻,想要取得預期中的勝利,便只有把面前這不可能化為可能,這一條路可走了。
大的方向定下來後,中原規一便與方面軍參謀長飯田祥二郎中將等高級幕僚一道制訂起具體的作戰方案來。
可以想見,這是一個何等艱難的歷程,建議被一條條的提出,又一條條的被否定。到頭來,中原規一等人不得不正視這樣一個現實,不管是全軍繞開勃固城,直接攻擊尚有萬餘守軍的仰光,以調動勃固的英軍主力回援,再在半路上尋機殲滅其有生力量;還是示敵以弱,誘龜縮於勃固的英軍主動出擊,在勃固城外設伏……網,電腦站www,。恐怕都無法達成預定的戰術目的。一句話,以日軍戰力之強悍,以中原規一的軍事指揮才能這突出,日本人想佔便宜或許不是太難,可難就難在雙方主力一往還周旋起來,日方一直克意隱瞞的實有兵力,就再也難以掩飾得主了。
最後,被戰局逼到絕處的中原規一憑著一股子從娘胎裡帶出來的蠻勁,勉強定下一個打法。對這個只用「拚命」兩個字就概括得全的勃固攻略,時任緬甸方面軍參謀長的飯田祥二郎中將,曾有過一番自嘲:我們在一夜之間,倒退了四十年。
指日俄戰爭時期。)。
二月二十日。日軍從黃昏起開始展開兵力。
日軍緬甸方面軍的兵力佈署,一開始就是孤注一擲的。按計劃日軍三十三師團所屬的二一三、二一四、二一五,三個步兵聯隊將分別從東、北、西三個方向,同時向勃固城實施擠壓戰法。在這一萬多野戰步兵身後,緊緊的跟著四個輜重兵、工兵聯隊的近萬日軍官兵們,連緬甸方面軍僅有一個騎兵大隊,第二十二騎兵大隊,也被徒步編入了當天的戰鬥序列。眾所周知,近代以來,發源於天皇御親兵,且多是由有爵位在身的貴族軍官擔任部隊主官的日軍騎兵,從來是日本陸軍中最高貴的兵種。毫不誇張的說,在日本陸軍中,驕橫這個詞,就是為這些不可一世的騎士老爺們所專門備下的。可此際的二十二騎兵大隊官兵們,卻表現得出奇的老實。就連在與那些最卑微輜重兵們擦肩而過時,騎兵們的隊列裡,也再沒有了飽含輕蔑的噓聲。這一切都只因,方面軍司令部的軍官們所組成的刺刀方陣,就在他們的身後不足百步的地方。而他們心中的偶像,帝國最年輕的方面軍司令官,更是站在方陣的第一排!
「司令官閣下,大本營來電,限令我部三天內拿下勃固!」擔負著留守司令部的重任的飯田祥二郎中將,飛馬奔到方面軍司令官小聲報告道。
以中原規一的智慧,他那能不明白。這是東京大本營裡那些看著地球儀指揮戰爭地大佬又給他在逼他立軍令狀了。憑心而論。這倒也不能怪那些大將、元帥們沒有氣量。實在是中原規一這回玩得有些太過火。先是用既成事實,逼得軍部默許了其地膽大妄為。後又決定打這麼一場全無把握的攻堅戰,你讓人家怎麼不在這個時候擠兌他一下。其實。這還好的,要不是中原規一頭上戴著一頂「日本陸軍地最年輕的名將」華麗光環,且又深得軍心,接替他的新的方面軍指揮,怕是早就到任視事了。
「飯田中將,請您大聲說,用您最大嗓口。」中原規一輕聲喝令道。
「報告司令官。東京限命我部在七十二小時內。攻克勃固!」雖說飯田中將也是五十歲出頭的人,可中氣卻還是足得很。他這一放聲高叫。頓時讓周圍的近千名日軍官兵都聽了個真真切切。
一時間。聽到這句話的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到了中原規一身上。
「回電東京大本營!我緬甸方面軍兩萬大和男兒在此以生命起誓,四十八個小時內。給他們仰光!」中原規一這一番「鐵骨錚錚」地豪言壯語,激得素來就不缺乏熱血地日軍官兵好一陣心潮澎湃。
在集體沉默了幾秒鐘後,二十二騎兵大隊的官兵們率先喊出了「回電東京,四十八小時內,給他們仰光!」這句激盪人心地口號。
在某些時候,口口相傳地速度是驚人地,沒有過多久,這句口號便傳到正以破釜沉舟的姿態向勃固城殺去地每個日軍官兵的耳中。手機站wap
日軍的軍心士氣,也隨之高漲到了極點!
兩個小時後,日軍對勃固守軍的外圍陣地發起了全面攻擊。
未幾,兩萬日軍官兵近乎瘋狂的吶喊聲和以兩個山炮聯隊七十二門山炮為主力的幾百門各類火炮的「怒吼」聲,便把勃固城變成一艘怒海中的航船。
二十一日凌晨四時,勃固城內,英軍城防司令部地下室。
相對身側正一隻手拿著一個電話聽筒,正忙得焦頭爛額的參謀們。坐在地下室正中的那位不知名四十上下的英國中將顯得是那樣的從容不迫,在這危機來臨之際,他甚至還有心情時不時泯上一口放在桌上的那杯黑咖啡。
其實,若是細心些,光是這位中將胸前別著的那枚純金打製的敦克爾克大撤退傷殘紀念章,便能看出這位英軍中將真實身份來。英軍在緬甸的中將只有兩位,而胡敦中將已有十年沒有離開過緬甸了,更不用說在敦克爾克的海灘流過血了。那麼這位中將便只能是一個多月前才上任的英緬軍第一軍團軍團長斯列姆中將了。
別看身為英國陸軍在緬甸境內唯一的一位野戰軍團指揮官的斯列姆中將這會兒表面上是鎮定如恆,可實際上,他的內心比司令部的任何一個人都遠要焦灼的多。日軍對勃固城的猛烈攻擊,已不間斷的進行了整整九個小時。在戰鬥打響後的頭幾個小時裡,英軍憑藉著相對這樣一座小城而言,已是十分充足的防守兵力和歐洲標準的火力,很是給勃固城外那幾大片肥沃的土地添了些上好的肥料。可隨著時間一步步推移及日軍的愈發的不「理智」,遠稱不上完善的勃固城防體系,在一批批渾身綁著炸藥的日軍士兵的決死決攻擊下,漸漸不住了。至半個小時前為至,日軍已同時在這個方向都取得了突破。而斯列姆將軍也已下達收縮了陣地的命令。而此時,前線英軍各部也正在按原定的作戰預案,向第二道防線,也是英軍設在城外的最後一道防線退卻。
以上這些,還不足以斯列姆中將心煩意亂,說白了吧,最讓這位敦克爾克的英雄五行不定的根源遠在戰場之外。
在充斥從上次世界大戰後就再也沒經歷過實戰的「和平將軍」的駐緬英軍的師級以上將領中,在三年前的法蘭西戰役時,就已是步兵旅長的斯列姆中將,無疑是佼佼者。可也正是因為有著與時代同步地戰術戰略思想,這位一到任就建議上級從印度抽調大批部隊以固守緬甸,從而達到守印度而不戰於印度地目的中將。才會為以韋維爾、胡敦這首的廣大守舊派軍官所惡。於是乎。在倫敦「棄緬保印」地決心已下的大環境下,既無力回天又飽受司同僚們大力排擠的斯列姆心情極度鬱悶。尤其仰光正在發生的那一切,更讓斯列姆中將對現實不滿達到一個新的高度。懷著這種心態臨陣指揮。斯列姆心中的患得患失,便可想而知了。
「斯列姆將軍。」奉命去調各部收縮動作的英緬軍第一軍團參謀長林克少將,從炮火連天地地面走進了相對安全地地下室。
「林克,外面的情況怎麼樣?部隊傷亡大嗎?士氣怎麼樣」斯列姆連聲催問道
「將軍,部隊都已經進入了新地陣地。我們至少有一千三百個棒小伙子永遠看不到太陽了,受傷地也有三千多人。減員太大,凡是從前線下來地部隊的士氣都很低迷。最麻煩地是日本人追得太緊。你聽?第二道防線上已經接火了!」滿身征塵的林克少將一邊用軍帽拍打著身上塵土。一面痛惜不已的答道。
「林克,你來看?」斯列姆迫不及迫的把這個自已在歐洲時老搭檔拉到沙盤面前。一面用手杖在沙盤上頻頻指點著。一面對其說道:「日軍能在不到十個小時內。就拿下我的第一道防線,自身的損失也不會小到那裡去。澳大利亞六十三步兵旅還一直沒有投入戰鬥。我想用這個旅再加上各師的預備隊從北面發起一次突然襲擊。打立足未穩的日本人一個冷不防。搞得好的話,就可以從北面撕開一個大口子。到那時就可以轉入局部反擊,打破現在這種單純被動防禦的態勢。至不及也能給日軍以重創,打亂他們的攻擊步驟!」
「斯列姆,你的想法很好,可部隊不會聽你的!據我所知,早在戰鬥剛剛打響時,胡敦將軍就已經繞過你向所有的師、旅長下達死命令的,為防止日軍來個誘敵深入,這次守勃固只能據城死守,不能擅自出擊,違令者軍法從事。」林克少將的言語間充滿無可奈何。
林克回答如睛天霹靂般打得斯列姆中將渾身一震。這一震,就把就這位中將身上最一絲活力,給全抽了出去,他搖晃幾下,眼著就要地上倒去。
「斯列姆!」林克連忙搶上前去一把頂頭上司兼好友給牢牢扶住。
「那個遠在新德里的老混蛋想得可真是周到啊,連一次戰術反擊的空子也沒給我留下!」斯列姆一回神來,就喃喃自語了起來。
「斯列姆,好現在怎麼辦。」聽得出斯列姆所說的「老混蛋」是指韋維爾上將的林克,趕緊把話題岔了開去。須知,韋維爾上將在整個駐亞洲英軍中的都是頭號人物,要是情緒已明顯有失控跡象的斯列姆,接下來一時性起公然指名罵起他來,還指不定會生出一場什麼樣的風波來了。
「怎麼辦?立刻給仰光發報,就說我們守不住了,要求他們在六小時內,撤出仰光。」中將咬著牙一字一句的說道。
「斯列姆,這不太好吧!形勢畢竟還沒有壞到那個份上。要是胡敦將軍向師、旅長們詢問情況,好可是瞞不過去的。」林克憂心仲仲的說道。
「林克,你又不是知道,那些肥得流油的殖民地官員們正在仰光忙著些什麼。他們正肆無忌憚的把公私財物都裝進了自已的腰包,這些人知道只要把事情推到日本人身上,他們在這個時候所做的一切都不會受到懲罰;他們在忙著在給自己的狗屯集足夠能吃到新德里的狗糧;他們在忙著趁這個機會把那些早就心儀卻搞不上的女人,給搞上手;為了保護他們的快樂時光,士兵們卻在這裡流血、死亡!既然戰略上決策已定,要放棄緬甸,那為什麼還要我的士兵白白的去犧牲!要知道英國陸軍是為英國的利益而戰,不是專門為了保衛英國官員貪污的權力而戰的!」斯列姆中將的怒吼,把整個地下室裡的所有地軍官都給驚呆了。
「斯列姆!你冷靜些?再怎麼說,我們身後還有十幾萬大英帝國地臣民。就當我們血是為他們流的!」面色已變得異常的蒼白地林克少將極力勸阻道。
「林克,胡敦他們膽子再大,再貪錢。也不敢讓十幾萬英國人落在日本軍隊手上的。現在仰光不會有多少平民了。至多也兩三萬人而已,要不是看上這兩萬人面上,我連這六個小時也不想給他們。」斯列姆將軍說到這話峰一轉:「至於那些師、旅長們會不會告密。你更不用擔心的。九個小時,傷亡近五千人!這些「緬甸土著」,比我還要象離開這個鬼地方!」
見林克還待要再勸自己,斯列姆決絕的高聲說道:「我決定了!六個小時後撤出勃固!參謀長,請您給胡敦中將發電報吧?這是命令!」
這回林克沒有表示異議,默然從命而去。促使林克不再堅持的真正原因,並不在於斯列姆的態度是如何的堅決。而是此時地下裡室地英國軍官們地歡呼聲。這也難怪。一場縛手縛腳,注定與勝利無緣的戰役。就有誰願意打下去了。
二十一日上午英軍主力撤出勃固。用中原規一地話來說。就是緬甸方面軍以同歸於盡地精神。生生嚇走了對手。
佔領勃固後,自身也損失了幾千官兵地日軍並沒有停留繼續向仰光挺進。只不過,日軍追擊的聲勢雖然浩大,可腳下那不緊不慢地步子,卻已明顯帶有了送客的意味。
對此,已是將無戰心,兵無鬥志的英軍,自是求之不得!在交戰雙方默契的配合下,
次日深夜緬甸首府仰光以「和平移交」的方式淪陷!
仰光淪陷的第三天,在美國的再三催促下,中國遠征軍正式「掛牌」成立。遠征軍一成立就下轄六個軍分別為第五軍、第六軍、第八軍、第六十六軍、第七十四軍、新編第二十軍。這六個軍裡除六十六、六軍已進至中緬邊境外,其它四個軍中第八軍已進至滇西重鎮保山,第五軍、新二十軍將要抵答昆明,至於從浙江輾轉調來的七十四軍,還在滇桂邊境上打轉轉了。
遠征軍成立的當日,其早已整裝待發的先頭部隊第六、六十六軍就在施爾威的帶領下跨過了界碑,進入了緬甸境內。可在異國土地等待著這兩個軍六萬多官兵的,又是什麼了?
當中國軍隊在幾百年後,第一次懷著耀武於境外的理想一腳踏出的國門時,剛剛在緬北煽起一場憚族獨立運動程家驥,正站著昆明城外的十里亭裡與一干酒友一同等著將要擦城而過的滾滾鐵流了。
「浩然、石庭老哥、炳功老弟,你們兩個軍都是聞名天下的無敵勁旅,待會兒又是齊頭並進,鐵軍英姿,定會讓我等大開眼界啊!」這種表面吹捧,骨子裡卻點「煽火點火」話,在曾同去緬甸一干將軍裡,也只有黃埔官校四期畢業,現任第八軍副軍長李漫能說得這麼周全了。
「李炳文,把話說明白了,兩個無敵勁旅,這話我怎麼聽得那麼彆扭。照這麼說我們七十四軍就不是無敵勁旅了?」說是只有李漫能說,可說得出來其之意的可不少。只可惜,本來明明是站出來揭露別人張將軍下句話就把他自己的立場給弄丟了:「不過說真格,你們兩個軍在崑崙關上一起並肩作戰過。總應該能說出個長短優缺吧?」
程家驥、鄭中將兩人相視一笑,沒有答腔。
戴將軍到底城府淺些笑答曰:「別的優缺點,我不好說,抓起俘虜來,我的部隊一定比浩然的寶貝新一百師強?」
「為什麼!」張將軍直筒筒的問道。
「當年在崑崙山的最後一道屏障界首高地上,我和石庭老哥算是見識過了,他們新二十軍抓俘虜的規矩簡單得很,少佐以下全部一刺刀,你說一場仗能抓得幾個。真不知浩然是怎麼湊起他那支日本和平軍的。」
眾人說笑的時候,一陣悶雷般的響動,從遠方逐漸傳了過來,到得後來,那動靜竟然大得,連大地都微微的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