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載於史的小事上,靠著「天書」做弊的程家驥那「未卜先知」的本事自是不靈了。當然也就不可能知曉自己才被一大堆以琢摸人為職業的專家給從裡到外「解剖」了一道。可要是說,程家驥對其將在重慶要面對的種種考驗,沒個運籌打算,那確也是萬萬說不過去的。
只可惜,預想與事實之間,永遠是存在差距的,尤其是在「對手」比你強大得不足以道里計的情況下。
一下飛機,程家驥就敏銳的覺察到,自己先前所下的那些揣摸功夫至少有大半是做了白用功了。
沒有預想中的下馬威,也沒有讓人如沐春風般的「眾友相聚」和隨之而來小心翼翼的試探。軍政部的部附親迎,住處被安排在國府路他曾住過的那幢別墅裡,陳部長的秘書代表陳部長也在機場恭候。在與眾人不著邊際卻絕不失禮的寒暄客套一會後。程家驥等人便在一位軍政部的少將高參的陪同護送下,離開機場前住所安頓。總之,一切都顯是那樣的合乎情理、規格,若不是在心裡早就先入為主,程家驥自已都會以為,這只是一次普普通通的述職了。
正當程家驥打定要靜觀其變的主意的時,事態卻又起了變化。
當天午夜,剛剛要入睡的程家驥被一群穿著中山裝的壯漢拿著陳部長親筆寫的約見條子給請上了車。這其間,還出了一段小插曲,為了要跟著程家驥前去,屠靖國和馬三寶還差點跟那幾個執意不許的漢子動武。最後,還是心中有數的程家驥喝住了屠、馬兩人,才沒有鬧出事來。
其實。對這幾個表面對自己恭敬有加。可骨子裡卻處處溢出高人幾等的優越感的「政治部的工作人員」地真實身份,程家驥一見到人就明瞭了六七分。可既然,人家不主動點破。程家驥也就樂得裝聾作啞了。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這兩年讓層出不窮地刺客,給鬧得都有點草木皆兵的程家驥,才會在自己的人生安全上做這麼大地妥協。畢竟,這是重慶,真要是「那個人」想要動他,莫說是帶上三兩個身手好衛士。就算是帶上一個營、一個團的精兵悍將。到頭來也是白搭。
這時的重慶正處於大轟炸的高峰時期,不但白天日機頻頻光顧。有如入無人之境。就連能見度極低夜晚。「大和民族」的空中強盜們也對能在中國的戰時首都上空竄來竄去,表現出濃厚的興趣……wap,。在這種極為惡劣地情勢下。一入夜就實行燈火管制,也就成了順理成章地事情。
一行七人,兩輛法國造的半舊不新地雪鐵龍轎車,就這麼,在漆黑一片地大街小巷裡,東旋西繞了好半天後,才拐到了一處小山坡前。
走上山坡,一座防空洞,出現在了程家驥地眼前。做為防空洞口,只能容兩人同時出入的規模怎麼看都是狹窄了些地,而這個洞口的外觀形象,也十分的簡陋,唯一值得一提的是,衛兵可有不老少,且個個都是荷槍實彈,好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這個發現讓原對此行的目的地為何處,將要見到什麼人,很有信心的程家驥頓生忐忑,這該不會是要把他關押起來吧?在走進那道鐵柵欄時,將要身陷囹圇的恐懼,讓程家驥腳下有點發軟。說實話,死他倒不怕。否則當年早逃回南安老家去當個無憂無慮的敗家子了,可要是被關在某一處見不得天日的地方,與世隔絕、骨肉分離,卻又另當別論了。可事到如今,他又能如何,也就只能跟著命運走了。
幸好,事實很快就證明了程家驥的擔心純屬是杞人憂天。在順著台階一直往下走,並一道道了經過了三道華麗的皮革包門後,程家驥來到了一個被強烈的燈光照耀得如同白晝的寬敞得足以使人感到一種震憾的所在。在這個有大半個足球場大的長方形大廳裡,不但正有上百名的文職工作人員在忙碌著,且在其一角還有幾十名將校軍官圍著一個把全中國都標了進去的碩大無比的沙盤,在討論、推演著。
見此情景,讓曾為第三帝國的「輝煌」狠狠的著迷過一陣子的程家驥不由得先倒吸一口涼氣,接著兩個字衝口而出「狼穴!」
「浩然!還真給你蒙對了,這個地方的確是照著德國人的樣子的弄的。」對這個聲音程家驥無疑是熟悉的,熟到一聽,就能閃電般的把人在腦子裡對上號的程度。可這就更讓他驚詫莫名了,這個聲音的主人怎麼也到了這了,他不是應該還率部在江西戰場上和日本人玩推來磨去的遊戲嗎?
「浩然,我剛交卸了前方的軍職,正準備在大後方籌辦一所新制軍校。在籌備工作展開之前,暫時在侍從室裡幫把手。」原本也站在沙盤邊上的黃中將一邊給滿臉不解的程家驥分說著在他處身於此的原因,一面向程家驥快步走來。wAp
「培民兄!」
看著好友兼老上司在說到「新制軍校」這四個字時,那股子眉飛色舞的勁兒,讓程家驥真正無語了。在這個有槍就是草頭王的亂世中擁兵自重的將軍何其多,可像黃中將這樣從一個掌握七八萬大軍叱詫風雲的集團軍總司令,一夜之間成了一個目前只存在於紙面意義上的軍校校長,卻還能甘之如飴、喜出望外者,滿天下又能有幾人?
「黃將軍、程將軍,請跟我來。」一個插著鋼筆的「中山裝」走過來說道。
「嚴組長,勞煩了。」黃中將的這種鄭重其事,固然是因為他為人平易近人,很少有擺官架子的時候,另一面又何嘗不是在暗中提醒程家驥對方的身份不容小覷。
對於黃中將好意,程家驥自是瞭然於胸,他趕忙也跟著唱了一個諾。
「兩位將軍客氣了,請!」嚴組長表現出來的淡然自若、不卑不亢。也讓程家驥對這個人平添了幾分好感。
接下來。程家驥和黃中將一同在嚴組長的引領下,從一個側門出了燈火輝煌的大廳。在這通風良好地山腹中,三人走了大約有五六分鐘。才走入了一處裝飾著羅馬柱地走廊裡。無需詢問,光是看到身邊兩人那一臉莊嚴肅穆,程家驥就是反應再遲鈍,也明白這是到了哪扇大門口了。
果然,大門打開後,程家驥又看到了那張中國目前「級別」最高的臉龐。辦公室裡可不只最高當局一個人,陳部長也赫然在座。
「培民、浩然兩年前相比。最高當局的氣色要好地多。這也難怪,兩年前是什麼時勢?今時今日又是什麼時勢!經過長年累月的往來混戰。當初來勢洶洶的日本人。早已露出了疲態。就算是得益於關東軍主力南下,穩往了一度下滑的局面。可也再不復當年席捲天下的聲勢了。而時下美英等歐美列強又與日本日漸交惡,如果這幾個國家與小鬼子當真打起來,在這位極為重視國際力量的借助與運用的最高當局看來,那就意味著不可一世地日本已是敗局已定了。憑心而論,程家驥對最高當局地心情,在一定程度上還是理解、甚至是贊同的。雖說將本國地起落沉浮寄希望於國際風雲變幻,未免會讓每一個有愛國心地中國人「另有一番滋味在心頭」,可只要能少流一些中國人地鮮血,誰又能說不是一件善莫大焉的事情了。
「培民、浩然,最近地國際局勢變化,你們應該也知道一些。另據確悉,日美的談判一旦破裂,日本極可能會在太平洋上採用軍事行動。浩然你在戰略方面頗有造詣,你先說說,日美全面開戰後,日本和大陸戰略會做那些調整。」陳上將語帶親切的微笑著問道。
事實上,陳上將的第一句話,就把程、黃兩人給聽得一愣。不同於黃中將單純的又驚又喜,對歷史的大概進程和陳上將說這個「確悉」的出處(羅家灣十九號的破譯專家破譯了日本的密電碼。)都瞭如指掌的程家驥的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莫不是早在這時節出兵緬甸的決策就已經定下來了。
「浩然,你是不是要再想想?」看來,最高當局對程家驥在戰略方面的能力確實是看重的很,這邊知道得太多的程家驥還在考慮自己如何把心中所知妥當的表述出來,善於揣摸「上意」的陳上將已經在變相的催了。
不管了!說不說在我,聽不聽在他。國事千鈞重,頭臚一拋輕。就是對個人有負作用,老子也認了!」
不得不承認,雖也勉強可算是「守牧一方」大員了,可終始有著「血太熱」的毛病的程家驥,還是學不來那種實為明哲保身的在政治上的所謂「成熟」。被陳上將一激,原本就對歷史上中國出兵緬甸光是盡了「國際義務」,卻沒有撈到半分實際好外及犧牲巨大的中國戰區被那位有著「酸性子喬」之稱的美國太上皇,出於某種目的醜化成了貢獻最小的累贅這兩檔子事耿耿於懷的程家驥,要不管不顧的再打一「炮」了。
「部長!我說的可只是一家之言,若有偏頗之處……。」豁出去歸豁出去,這一套下級在向上位表述個人意見時的過門,還是要唱得。
「浩然,你盡可以放膽說,這點胸懷我還有的。」陳部長這話,也是語帶雙關,從表面上看,只是他的個人承諾,可要細一品味,程家驥要再不直述胸臆,可就是在置疑最高當局的氣量了。按這個罪名一上綱上線,又豈是程家驥一個小小的少將軍長能擔待得起的。
程家驥在朝一直穩如泰山的最高當局微一躬身後,站到了牆上掛著的那幅大幅世界地圖前,接過一位「中山裝」的遞來的「指揮棒」,開始對指點起江山來。
「目下,同在亞洲有著巨大的利益需求的日、美間的矛盾,已積累上升到不可調和的階段,兩國開戰,已成定勢。一旦戰爭爆發,日本為了同時能支撐在我國和太平洋這兩場戰爭,就只有南進一條路可走。關於「南進」擴張,在日軍內部早有謀劃,其目的就是佔領現為英、法殖民地的東南亞,以獲得橡膠、石油等戰略物資。無可否認,有了這些戰略物資,日本的戰爭能力就能打上好幾翻。而對我國最不利的是,日本在完成這個戰略任務的同時,也「順道」切斷了我方甚為依賴的國際交通線。如此一來,我軍兵出緬甸也就勢在必行。若我軍調集精兵強將,單是與日軍角逐於沙場,並非沒有勝算,至不也能打個平手。可緬甸那錯綜複雜的局勢卻是個大問題。英國人的長期的高壓統治,使那裡成了一個大火藥桶。我們出兵必被大多數緬甸人看成是英國人同路人,根本就得不到當地人的,要是日本人再藉機以民族自決、亞洲人的亞洲之類的宣傳來煸動緬甸民眾,那些渴望獨立的當地民族武裝,會與我們兵戎相見是肯定的。我最擔心的還是英國人。只要能把英國的僑民、軍隊安全撤到印度,極端自私的他們是寧願把緬甸給日本人,也不會交由我國這個傳統的東亞宗主國來控制的。其中的原因很簡單,給敵人日本佔了,戰後還能拿回來,給了盟友中國,即使日本戰敗,英國想要再和緬甸湊到一塊去怕是就難了。有上述的利害關係,英國必定會拿我軍當替死鬼用。綜上所述,天時、地利、人和皆不在我,身邊再有一個居心叵測的盟友,就是有再強大的雄師勁旅,又焉有不敗之理。若是再一個應付不好,全軍覆滅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程家驥說到這突然話峰一轉。「雖說緬甸的局勢險惡,但也不是一盤無法落子的絕棋。只要出兵的時機把握得當,我軍也還是有揚國威於異域的可能的」
「浩然,你認為出兵緬甸的時機,最好是在何時。」被程家驥吊足了胃口的陳上將急切的追問道。
「日軍把英國人徹底打垮的前一刻!」程家驥指著地圖上的某一處位置,接著道:「那時,陳兵於滇西南的我方大軍,就可趁日英兩軍兩敗俱傷之機,大舉南下,收拾殘局,把滇、緬交通線全程死死的握在我們自己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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