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州之役,場面上雖打得異常慘烈,可自始自終攻守雙方的高級指揮官,都沒有決死一戰的主觀願望。日方是因為自身的兵力不足,且又有大量的援軍將要到達,萬萬不願意在這個最不恰當的時機,和軍力強大的中方精銳新十八軍死命一搏;而新十八軍則是鑒於欽州城堅炮利,又有日本海軍十幾艘大大小小的軍艦助戰,就是花了天大代價拿下,也守不住,本不就是不想去碰欽州這個硬釘子的。全只為日本人的帶有細菌疫苗的船駛進欽州港,為了避免疫苗在中國的土地造成一場不堪設想的災難,這才不得不死啃欽州。
最後,還是日本人「姿態」高,把那艘「科學考察」船,「送」到了中國軍隊的手上,才總算是了了,這一檔子「意外」。
在解決隱患後,新十八軍也就心滿意足的,撤出此戰所佔領的大部分日軍陣地,只是保留了幾個位置較重要的要點,以牽制欽州日軍的行動,隨後,新十八軍立即把主要打擊對向,改為已成孤軍的小野支隊。
十二月十六日,晚九時,已遷至新圩附近的,新十八軍軍部。
「軍座、副座,對日軍小野部隊的攻擊準備已就緒。」一向以精力充沛著稱的邱上校,在精神高度緊張的忙活了整整三十個小時後,這會兒也已是又累又困,連說話的力氣都快沒有了。
「小邱,再堅持一下,打完這一仗,有你睡的。」黃中將用兄長的口吻,對自己一向信重的這個小兄弟說道。
「邱副參謀長。咱們這次目的往靈山方向驅趕日軍轉的作戰,靠地是兩條腿走路。一邊推、一引邊。引領日軍向東北移動地差使。我和軍座交給新一百師的錢參謀長。這把鬼子推得他們想停都停不下來的地活嗎。還得麻煩你去組織實施!」這個由錢紳所制訂,程家驥提議的驅逐計劃,說白了就是趁夜間。日軍飛機無法對新十八軍形成明顯的威脅之機,把甕中之鱉的小野支隊,盡量往東北的靈山方向趕,最終包圍在某個預定地段上。如此大費周張的目的,除了要拉大日軍小野支隊和因即將得到一個師團地援兵,就要變得兵力異常雄厚地駐欽州日軍的距離,以策萬全外。更重要地是。此計一成。新十八軍就可將這股在明後天,將這支已被打殘了地日軍「移交」給。奉行營地命令已從南寧上船向靈山開來的一七六師「監護」。錢紳這個計劃地最終目的。就是要把新十八軍用於圍攻日軍小野支隊的兵力騰出來。拿去投入到靈、欽戰場上的日軍第四師團。
晚十時,戰鬥打響後。程家驥和黃中將拖著疲憊的身軀。勉力睜著早已熬得通紅的眼睛盯著,由參謀們根據最新戰況,在上面時不時對敵我態勢加以修正的沙盤。耳聽著,幾里地外,傳來的密集如冰雹墜地般的槍炮聲,兩位新十八軍主要指揮官,心裡都很清楚,那代表已方的紅色箭頭,每推引著代表日軍的那一砣死藍色,在沙盤上往東北方向前進一厘米,自家的部隊就要付出成百的傷亡。ht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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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小時後,沙盤上的那砣被強大的壓力逼得步步東移的死藍色標識,終於被一點一點的趕到了靈山縣城邊上的預想地段上。
「睡覺!」當程家驥嚷著要去睡上一個好覺時,一直專心致志得,幾不問外物的他,這才發現不知何時,黃中將已經搶先一步睡著了。
十二月十七日,凌晨四時十七分,新十八軍以傷亡近千人的代價,順利實施了代號為「趕驢」的作戰行動。至此,在一天兩夜的戰鬥中,原來還擁有四千以上兵力的小野支隊,不但損失了近半的兵員,還被驅趕到了,距欽州幾十公里外的靈山縣城邊上。
緊接著,新十八軍在留在一部隊兵憑河依城,將小野支隊死死圍住後,其主力迅速掉過頭來,在欽州至靈山的方大地域,一邊休整部隊,一邊修築起層層疊疊的防禦工事來。面對如此局面,就連此次會戰日軍的最高指揮官,二十一軍司令官安籐利吉中將,在私下與部屬商討軍務時,也承認,就算有第四師團的加入,救出陷入重圍的小野支隊,已成為一項,幾乎無法完成的使命。
同日中午,收到中國軍隊第五軍、六十六軍因攻打廣州未果,而重新向南欽公路運動,不日即可加入會戰主戰場的消息後,安籐中將向東京大本營發出緊急救援電報。在這份電報中,安籐中將首次提出了直接從東北海遠關東軍序列裡的精銳師團到欽州來的請求。
次日,上午八時,欽州港。
長相、氣質都很有男子氣的小川靖,正帶著一群低級將兵,在港口的碼頭上肅立著。小川靖的正式身份是日軍二十一軍軍部最年輕的少佐參謀,而他此刻的臨時差使,是負責引導日軍第四師團上岸的聯絡官。在他和他的部下的正前方的水面上,停滿了專門調來接第四師團上岸的機帆駁船。
這位頗受安籐中將器重的少壯軍官,這會子,已是很不耐煩了。第四師團的散漫,他早有耳聞,可也沒想到,一向推崇軍令如山的「皇」軍中,竟然這麼喜歡遲到的部隊。昨天晚上,兩下裡明明說了好,第四師團的先頭部隊,將在凌晨五時准點到達。可他在碼頭都多等快了快三個小時了,還是沒見著第四師團的半根人毛。雖說這也許是海軍那幫「水母」出了問題,可這種情況,陸軍中別的部隊海運時,還從沒出現過。何況,從適才第四師團先頭部隊的指揮官第八聯隊聯隊長發來電報上來看,他們早到了欽州灣外面了,在港口外面磨蹭著不起來。發生自己的面前的這一切,讓本就對第四師團這支以戰鬥意志薄弱——小-說-網而名揚全陸軍的軟蛋部隊。很有幾分瞧不上眼地小川靖,在心下更加鄙視這些大阪兵了。
軍部地大佬們玩下女,玩昏了頭!把這支軟腳蟹派了來。要是來的要是「勇」部隊就好了。曾經在日軍仙台(第二)師團中實習的小川少佐是多麼希望。自己地假設能夠成真啊!不過他自己明白,這不過是個幻想而已,和第四師團一同被調往蘇日戰場的第二師團,在兩個月前,才被蘇軍用坦克重炮活活打成了一級殘廢,眼下正在滿洲趴著添傷口了,聽說連定員的七成。都被還沒補齊。那裡來得了這。眼下就是,再不屑大阪兵。也只能靠第四師團。給二十一軍的幫幫場子了。
「少佐閣下。船來了。」在自己的部下的提醒下,小川少佐收拾起心情。把注視集中到了自己的職責上。「那是什麼!」小川在把目光投向,正在幾艘炮艇地護衛下,緩緩進港地,應該是載著第八聯隊的官兵幾艘運輸船上地第一眼,便看到某些,讓他難以置信地事情。
映在小川少佐眼簾裡地,是出身碼頭工人家庭,家在海邊的他,從小時起,就看慣了地場景。這場面,說起來了,也很平常,不過許許多多的本地手搖木船,正在從運輸艦上卸貨而已。只是這種場景出現在專職運兵的運輸艦上,就顯得是那麼的刺眼。
「八嘎亞路!這到底是軍隊,還是跨國商團?!」連忙端起望遠鏡的小川少佐,差點被他看來這一幕,給氣得暈過去。家學淵源的他,從貨物份量和形態輕而易舉的就能看出,眼前從軍艦上卸下貨物儘是高檔木料、皮毛等和軍用品沾不上多少邊的滿洲特產,眼神很利的小川少佐,甚至還透過望遠,看到了數量不小的,標有人參字樣的麻袋。
半個小時後,欽州港二號碼頭。
「小川君,我的聯隊有許多士兵暈船,部隊下船的速度,難免會受到影響,至少要一個半小時後,才能完全上岸。還請小川君,在安籐司令官面前,通融一下!」第八聯隊聯隊長細川中謹大佐的個人體貌特徵,用一個字就能形容,胖,而且還胖比較離譜。身高不到一百五十公分的細川大佐的體重,硬是達到了一百公斤以上。這位已有四十開外的年紀,從遠處看上去極易被誤認為,是一個大水缸的大佐,身上的穿戴,卻華貴得出奇。剪裁得十分合體的手工定制的,鑲嵌著金絲飾紋的光鮮體面到的極點的軍禮服。十個手指上,就有六個金戒指。一說話就露出來十幾顆金牙。出現在這位大佐身上的一切,讓向來以標準軍人自詡的小川,有一種要撥出軍刀來砍人的衝動。
「大佐閣下,軍情緊急,您的要求,恕下官做不到。還是請貴官盡快督促所部整隊下船的好,否則下官在安籐司令官那裡,就不好交待。」小川不是傻瓜,那會想不到對方說什麼大量官兵暈船影響了下船速度只是個拙劣的,想看著把運輸艦上的貨物卸完才是實情。這會兒,腦袋挺好使的的小川,已連帶著想通了,第四師團所乘坐的船隻,為何會在軍部的嚴令下,都快不起不來的原因。他敢肯定,這是因為這些「商販」軍人,帶了太多的私貨的緣故。想到這邊十八師團在與戰力強大的中國軍隊的精銳,沒日沒夜的血戰,多少九州子弟都已血染沙場了。而第四師團官兵們個個油光水滑的不說,還要把生意做到了戰場上來。不由得小川少佐不怒火中燒,他心裡的火,說出的話,也就愈加的不客氣了。
「小川君,不要這麼死板嗎!一個「帝國」軍人,除堅強勇毅外,還要靈活。總之,這點小情,還是要多多拜託小川君了。」面對比自己的軍階低兩級的小川的語帶威脅,好脾氣的細川大佐臉上竟沒有半點慍色的,反倒笑容可掬的,開導起小了他十幾歲的這個年輕人來。
「大佐閣下,眼下的軍情,您不是不知道,還請……。」
小川少佐是個吃軟不吃硬的角色,見地位遠比自己要高。又年長自己許多的這位大佐。在吃了自己地排頭後,還毫不介意地好言好語相求,心裡氣早消了大半。這口是沒松。說話語氣,卻是緩和許多。細川大佐是何等的老到,一覺察出對方的地態度,有那麼一絲絲的鬆動,大佐馬上就採取了下一步行動,使出了他百試不屢的殺手鑭。說出遲,那時快。沒見細川大佐有什麼大的動作。一張金票和一顆拇指大小的東珠。便飛到了小川少佐的手上。就算是小川靖這樣的自小家境平寒,沒見過什麼值錢地東西地鄉巴佬。也能從珠子潤滑程度和個頭上感覺出這顆珠的珍貴。更椐此推斷出那張金票地寫著地。也決不會是一個小數目。
小川少佐馬上意識到對方,這是賄賂自己。當他眉頭一皺就要東西遞回去時。嗅覺靈敏,早聞到小川身上地窮酸味的細川大佐又說話了。
「小川君,在國內地家人好嗎。看小川君的年紀,應該有父母在堂吧!咱們這些為「天皇」效忠的人,還不知道此生能不能活著回故土家鄉,最想念的還是父母親人啊!他們要是能過得平安富足,我們也就沒什麼可牽掛的了,就能全心全意的,為陛下去死了!」深悉人性弱點的細川大佐,對付起小川這樣的閱世不深的「熱血青年」來,自是不費吹灰之力。他剛說話時,還有些留有餘地,等看準了小川是個孝順的人之後,話裡話外也就越說越直白了。
果然,本已打算要拒賄的小川少佐,聽到大佐的說辭後,想起故鄉那清貧的家。想到家中那已年近六十日顯老邁,卻迫於生計,仍要日日到碼頭上卸貨的父親;體弱多病常年臥床的母親;尚在稚齡,就要時常去打短工的三個弟妹。想到自己只要抬一抬手,就能讓他們的日子好過得多。夾在家人和職責兩者之間,小川少佐猶豫了,內心倍受煎熬的他,在不覺的把手上東珠和金票握得是緊緊的。
出身三都商人世家,本人就有近三十年行賄歷史的細川大佐,如何會看不出,自己面前的這個「獵物」,已處於天人交戰當中,正是需要自己推一把的時候。他只是對站在一旁的第八聯隊的幾個參謀使了個眼色,會意的大佐的部下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小川的部下們,都照顧了一遍。他們也當真大方的緊,碼頭上第二十一軍派來的二十幾個人,無論是軍官還是士兵,竟是人人有獎,個個不落空。
「第八聯隊的下情,就請小川君上達司令官了,我到船上去看一下。」細川大佐見賄賂已成功送出,立即就開溜了,邊大步走著,他還邊想著心事:自己一定要親自看著海軍那些混蛋才行。要不然損失就大了。唉,早知這些「海耗子」,一看見錢,就貪得無厭,當初就不應該把他們都拉進來。其實只拉攏三兩個,主要人物可能也行的。還是怪這次油水太大了,貨物太多,沒有辦法,只得少賺點了。
讓大佐閣下憂心忡忡的問題,顯然屬於一個成功的走私商人的,典型煩惱啊!
得償所願的細川揚長而去後許久,小川少佐方才回神味來,他下意識的看了看手上的金票,立時被那巨大數額給驚呆了。要知道,光是這張金票,就已足可抵得上,一個每月只有八九日元軍餉的普通士兵一百年的收入了。就是對他這個少佐而言,也是一筆正常情況下,不可能攢得下來巨款,更不用說,還有顆看上去就知道價值不菲的東珠了。
憧憬完把這些錢寄回家去後,能給家裡的生活,帶來什麼樣的變化後。
拿人手短的小川,就徑直帶著幾個手下,向中將覆命去了。
從軍以來第一次做了「虧心事」的小川少佐,在向安籐中將轉達第八聯隊的要求,並不得不為之作證時,心懷惴惴患得患失的他,緊張得直冒大汗。幸好,似乎沒覺察到這其中的貓膩的中將,很爽快的批准了第八聯隊的請求。
什麼事情,有一就有二。當中午時分,第四師團的主力次第港時,在細川大佐的引見下,二十一軍軍部「鐵血少壯派」的代表人物,小川少佐迅速墮落了。
小川和第四師團軍官合流的結果,除了他本人一夜暴富之外,第四師團的全體上岸時間,也從最初預定的中午十二點,一拖再拖。直拖到十八日天黑時,交割完了所有貨物的第四師團,方才慢慢悠悠的以郊遊的速度,向安籐中將,早給他們安排好的駐地黎合口開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