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之血肉長城 正文 第九章 大漢魂與「大和魂」的碰撞
    凌晨四點.大王莊內程家驥支隊支隊部的那間會客室裡,在昏黃的煤油燈時明時暗的燈光下徐祖詒和龐炳勳等人已正襟危坐的聽了半夜的槍炮聲了,這些人面上的神色也越來越沉重.

    雖說在座的除龐炳勳之外都是不直接帶兵的參謀將軍,可從軍這麼多年見過的陣仗也不會少了,從前後莊口傳來的激烈的槍炮聲已經四個小時了,不但沒有停止且有越來越激烈的趨勢,於俊才又用程家驥的名義將龐軍團的輕傷員和少量的機關人員都要走去參加戰鬥了.就算程家驥沒有再向他們叫苦,大夥兒的心裡十分清楚,程支隊這會兒只怕也快死傷殆盡了,要是程支隊一完,就憑徐參謀長帶來的那個大多數是廣西新兵的中看不中用的警衛連可是頂不上什麼事的.

    要說今天夜裡在大王莊的這些人裡,最心亂如麻的就是他們這群沒有多少兵馬在手的空頭將軍了,程家驥和於俊才他們這些中下級軍官在亂流的中心,根本顧不上其它,也沒有心思去想什麼問題.至於普通士兵更是不會去想在戰場上活下來以外的問題.而他們這些本來應該高高在上的將軍們,卻在這場規模並不大的戰鬥中充分的嘗到的無助的滋味.兵是將膽,不管你的地位如何的顯赫,沒有兵在手的將軍就不是真正的將軍這個道理此時他們所有的人是深有理會了.哪怕是手上再有個把營,他們也不至於只能坐在這裡苦等啊!

    「程支隊的戰鬥力確實不同一般,看來夏雲從可是在他這個小舅子身上下足了的本錢啊!打了四個小時日本人還沒有攻進莊口!.」讓大家意外的是,一向沉默少語的龐炳勳先開口挑起了話頭.

    說實話龐炳勳的心裡面正對程家驥的部隊居然能夠在日本人如此強度的攻擊下這麼久而驚歎不已.身為一個從軍四十年與國內幾乎所有派系的軍閥都交過手的老軍人,又與日軍在臨沂血戰的幾十天,龐炳勳可以說對敵我雙方的火力裝備戰術戰力都瞭解的頗深.換了他的第三軍團的任一個團,在日本人最少一個大隊的兵力的如此兇猛的進攻之下,龐炳勳自問自己麾下的那一個團都沒有把握這麼長的時間.這一認知讓這個老將軍在驚歎的同時,不由得從心中生出一絲悲涼,自己的隊伍什麼時候連夏維民的部隊都不如了.

    當年中原大戰時,夏維民曾經是他名義上的部下,對於夏維民部這支由盧永祥帳下的浙軍改編而成的三流部隊的戰力他還有所瞭解的,那是遠遠不及自己手下的西北軍的.可一別七八年,別的先不說,光是程家驥這個相當於一個小團的支隊的戰鬥力看上去就比自己的一個主力團要強得多.雖然自己的部隊這幾年年年縮編戰力也急劇委縮,可相比之下居然和同樣在中原大戰後也被軍令部下令改成保安部隊幾個月前才升級成正規軍的暫十六軍在戰力上有如此明顯的差距,這又怎麼能不讓這位帶了一輩子兵的老將軍心裡鬱悶不已.他心裡想要是早知道有今天,當初自己還不如不背叛馮老總,最起碼眼下能夠在二十九路軍的建制裡有自己這支隊伍的一席之地,也不至於被軍令部東一刀西一刀的慢慢削弱到了今天這個地步,

    「程支隊的戰力固然是不弱,可是日本人已經幾乎無間隔的攻擊了足足四個小時,天可是快要亮了,日本人攻擊只會更加瘋狂,程支隊在兵力上與日軍一個大隊相比並不處於優勢,又苦戰了半夜只怕快要是支撐不下了.」說話的是五戰區的一個出身中央系統的三十上下的年青將軍,仗著中央嫡系的身份他說出了眾人都不願意說的話.

    眾人聽了這話之後面面相覷都不言語,這個情況在坐這些人的誰不明瞭於心,但是五十九軍的援兵一時半會還趕不到,程支隊那個失去聯絡的騎兵這會子也沒有什麼消息,他們空有一肚子的韜略,手中無兵也是白搭.

    客廳的大門被推開的,高士英走進的這間坐滿將軍的房間,面對眼前閃爍的一顆顆將星,他一個小小的才晉陞的上尉軍官難免有點怯場,在猶豫的了一下之後,高士英向各位將軍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後略顯得有點緊張的開口說道:「各位長官,日軍與我軍在前莊莊口的戰鬥已經進入了白熱化狀態.我軍傷亡慘重,日本人隨時可能衝進莊子裡來,程支隊長命令我率領支隊的所有人員和警衛排全體到前莊去參加戰鬥.程支隊長讓卑職向各位長官轉告一句話,一旦前莊被突破我支隊將與日軍戰至一兵一卒,請各位長官在警衛連的保護下從日軍的薄弱環節衝出去.」說完這些話後,高士英一個立正之後不等滿屋子的將軍們有什麼示下,轉頭就走,他現在可顧不上這些上下禮儀的虛文了.前莊傳來的消息,守軍已經死傷過半不足三百人了,而一向養尊處優的程家驥據來傳命令的傳令兵說已經和日本人拼了好幾回刺刀了.後莊的戰鬥雖沒有象前莊那樣殘酷,可是文頌遠部也和日本人的那個中隊拼得兩敗俱傷,這倒不能怪文遠頌太無能,他的那個營從人數和戰力上都遠遠不如於俊才親兼營長的那個營,加上日本人用的又是自殺式肉彈攻擊這種大出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戰法,措手不及之下文頌遠的那個營可是吃了大虧,在日軍的肉彈的攻擊下,文頌遠一下子報銷了差不多一連人.不過文頌遠不愧為程家驥的頭號死黨,在自身也損失過半戰線搖搖欲墜隨時可能全面崩潰的情況下,他還是硬著頭皮強行從火線抽一個用兩個拼成排的殘部拼成的滿員的排開到支隊部來,歸高士英指揮一同去解程家驥的圍.

    當高士英帶著他那支東拼西湊起來的不過一百三四十人的隊伍冒著鬼子的炮火向前莊衝去時,前莊的戰鬥已經到了慘烈無比的最高潮的關口了.

    大王莊前莊莊口的華軍陣地上.

    程家驥渾身上下早就是血糊糊的了,就像剛被人從紅酒桶裡撈出來一樣,左肩還掛了彩,那是剛才一個端著三八大蓋衝上來跟他拚命的小鬼子送給他的禮「物」,要不是馬三寶眼明手快,程支隊長早就交待在那裡了.

    程家驥已記不清這是日軍在一個小時內以起的第幾次衝鋒了,也記不清他自己已經硬起心腸當場處決了幾個想逃離這血火地獄的士兵軍官了,實際上誰也不可能將日軍的衝鋒次數統計清楚,因為此時日軍和華軍都已打得完全沒有了章法.日本人也不再進行幾十上百人的集團衝鋒了,而是十幾個,七八個的向華軍陣地的某一段發動自殺攻擊或是衝上來肉搏,這讓程家驥連召集敢死隊員的時間都沒有.幸好這時前莊莊口陣地上的那些經過淞滬會戰和南京保衛戰的華軍士兵們的狂熱也被小鬼子這種不要命的打法煽了起來,根本不需要軍官再去動員,他們也三三兩兩的在身上綁上成捆的手榴彈向日軍的陣營裡衝去,只要沒有在半途沒有被小鬼子密集的火力打成「篩子」,就總能夠將幾個日本兵帶入他們的那個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天照大神」的懷抱.

    仗打到這個份上已經不需要什麼指揮了,雙方的軍官都下到士兵裡去領著部下士兵直接衝擊,也沒有什麼章法戰術了,平時訓練有素的戰法這時都已經一概用不上.甚至連雙方的炮火也不再追求什麼精確度了,反正炮彈扔在前莊莊口死的不是華軍就是日軍只要能夠打著人也就是了.不管是日本人的還是中國人的炮彈打誰的就是誰的了.

    從戰術指揮的角度上說華軍與日軍的指揮官們這個時候已經可以說是失去對各自部隊的控制,雙方不再是有組織的進行作戰行動.更大的程度上這場戰鬥現在與其說是有組織的整體對抗,還不如說是雙方官兵的自發的在與對方作殊死拚殺.那種與其說是高尚的自我犧牲精神,還不如說是被這種血火地獄的氣氛完全同化後,從心底裡產生的一種狂熱的情緒驅使著雙方的官兵在這個血色的黎明瘋狂的搏殺.總之華日兩軍已是完全沒有花俏的在以命搏命了.這時雙方的勝敗已經不在於火力戰術這些因素的影響了,而是取決於雙方官兵的意志誰要在氣勢上被對方壓倒誰就將一敗塗地.

    也不是所有的人的意志都這麼堅強的,無論是日軍還是華軍都有一些新兵受不了這種讓一個正常人的神經隨時崩潰的場面.時不時有那些實在受不了這種讓壓抑的氣氛的而精神崩潰的兩軍士兵要不呆在那裡等待死亡的降臨,要麼在與敵人肉搏時掉頭就走.對於前者雙方的軍官們可以不去理會,而後者一般情況下軍官們為了防止產生連鎖反應而使戰線垮掉,只有將這些可憐的士兵就地處決.整個戰場被戰火和濃烈的鮮血營造成了一種奇異的粉紅色,看上去充斥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淒美,就像一縷如血的殘陽.

    前莊莊口的這種慘烈的戰爭氣氛沒有把那些正在生死線俳徊的人嚇垮,倒是先將在莊口觀戰的先遣支隊的那個想要等待最洽當時機再出擊,以減少自己部下傷亡並一舉奠定勝局的紀敏中紀大連長給嚇著了.

    紀敏中好歹也當的十年的兵,也不少上過戰場.可無論是國內軍閥混戰時期的那種分出勝負之後,敗方花錢贖人,被俘將領可以在青樓裡受到優待的「文明」戰爭.還是「中原大戰」上百萬各式各樣的國內軍隊的浴血廝殺,在規模上都超過這場眼前的戰鬥不知道多少倍.但若是真得比起慘烈程度來說,他以前參加過的那些所謂的大戰血戰與當前大王莊前莊莊口正在以發生的這一切相比,以前那些所謂的血戰不過就是兩軍聚在一起對著對方的陣地放放槍的和平集會罷了.

    紀敏中一動不動的舉著望遠鏡看了一個多小時,不顧身後的江豐的再三催促,就是不下達出擊命令.他從內心深處就已被大王莊的前莊正在發生的一切給鎮住了,說穿了就是本來只是打算看一看風聲的他被正發生在大王莊口的那場真正意義上的血戰給嚇昏了頭,無論如何他是不敢靠近那個地獄一步的.應當說這種身臨其境的人沒有被嚇倒,倒是觀戰的精神先崩潰的例子在戰史上也是不鮮見的,也可以算是人之常情吧.

    可是江豐這個夏維民的勤務兵出身的副連長不能再等下去,曾經在夏維民身邊呆過好幾年的他深知要是程家驥有個三長兩短,同時自己這些人在這裡隔岸觀火,到時候就算是軍法處格外開恩軍座念著舊情給自己一個條生路.那夏夫人就算是花錢請槍手也要把自己和紀敏中這個膽小鬼幹掉,何況他覺著不管是軍法處還是軍座都沒有對自己這兩個人法外開恩的理由.

    與三十八九歲銳氣大減的紀敏中相比才二十出頭的江豐可正是血氣方剛,滿心想求個功名富貴的時候.當兵的那裡來的功名富貴?說到底不還是打出來的,要是沒有戰功就算是在長官面前再得寵,也成不了一個獨當一面的部隊的部隊長.眼前這個局面在江豐看來可是一個千載難逢的良機,日本人已經全面打亂的建制,除了一個炮兵中隊還在打著馬上就要打光的炮彈之外,其它的鬼子全都壓到了莊口上去,只要自己領著騎兵連一衝,那鬼子就非垮不可.在眼看就快要到手的榮華富貴的刺激下,江豐看著紀敏中這個與他一向以來相處得還算過得去的長官的眼神可就變了,只是紀敏中並不知道自己的副手的這些心理變化,他已經被莊口的場景牢牢的沾住了.

    當高士英帶著他那支拼湊起來的隊伍衝到前莊莊口時,兩軍的炮火已稀了下來,打了這麼長的中日之後兩軍都沒有什麼炮彈了,這炮擊頻率自是不得不降下來.

    實際上這會子前莊口也沒有什麼有價值的目標了,不管是中國守軍還是日軍都擠在巴掌大的一塊地方,炮彈打進來早就沒什麼準頭了,對戰局也就沒有了什麼實質上的幫助.

    高士英對前莊莊口的場死阻戰鬥的殘酷性在心裡早有了一個比較高的估計,但在親眼見到那種在人世間本不應該出現的場景還是讓高士英震驚不已.

    戰場上已經沒有什麼突出地面的的東西了,就連地上的枯枝也找不到一根完整的,更加不說能不能看到一具完整的有手有腳的屍體了,整個地表上的土都被雙方的上千發迫擊炮彈打得鬆軟極了,在地上走著走著人的腳部就會在不知不覺之間陷入被血水泡得發沾的土裡.就在這不到五千平米的陣地上中日雙方已經陣亡了不下八百名的官兵,但地上只在一灘灘的血水和零星散落的殘肢.

    這那裡是戰場,傳說中的十八層地獄也不過如此,高士英完全不能想像象程支隊這樣一支剛剛組建的隊伍居然可以這種高強度的戰鬥中整整將近五個鐘頭,想到這裡高士英心裡突然湧出一種久違了的感覺,耳邊又響起了當年那讓人心潮澎湃的歌聲.

    「槍口對外,齊走前進,不打老百姓,不傷自已人,我們是鐵的隊伍,我們是鐵的軍,擁護中華民族,永做自由人.」(北伐軍軍歌)

    「整整十年了,這十年裡自己到底在幹些什麼,當年那火紅的歲月,戰火中的激情自己早就忘卻得差不多了,這十年來自己營營苟苟老想著陞官發財,活得不知為什麼卻是越來越沒勁.」

    見到這些弟兄們捨生忘死和小鬼子拼的情形,高士英想起了當年在北伐東征時自己和身邊弟兄們那股子血灑大地這中華的勁頭.

    一時間,高士英覺著自己全身上下又充滿了當年的那樣無法言狀的力量.

    高士英找到程家驥的時候,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個血葫蘆似的滿臉都是鮮血混著地上的泥土形成的南方才有的紅土疙瘩,比乞丐的還要狼狽上幾分的人,會是那個一向錦衣玉食吃穿都講究的很的程家六少.

    「效民兄,(高士英字效民,這還是當年在北伐軍中那個姓蔣的黨代表給他取的.)能調得動的人都上來了?.」

    「支隊長,除了工兵連和後勤部的人留在徐州,騎兵連那些王八蛋這會子也還是不知去向外,支隊所有能動的人我都給你弄到了.」站的筆直,話也說得硬氣,一改這些年來在上司們面前唯唯喏喏的小媳婦狀,高士英在彷彿又回到了當年充當武昌城攻城敢死隊隊員的時候.

    程家驥看著自己這個一直意志消沉的部下在這殘酷得讓大多數人變色的血腥戰場上反而振作起來,看來老兵就是老兵,不管平時如何落魄,在血與火面前那種與眾不同有心理承受力馬上就顯示出來了.

    「參謀長,你帶人去支援本三那裡,他那裡比我這裡要緊.」當戰局已經不能夠有效指揮之後,於俊才就和程家驥分工合作各自負責戰場的一角,程家驥這邊還好最起碼能夠保持一條比較明顯的戰線,而於俊才那邊已是與鬼子肉搏成一團分不清那裡是那一方的陣地了.

    高士英奉命帶著他那百十號人向於俊才負責的西部陣地衝去,短短不到百米的路程,在日本人的密如飛蝗的子彈下倒下了三四十個人,五六個機關雜兵見狀想要臨陣退縮,為了怕影響其它人,高士英只得將其立斃槍下.

    山木少佐這時候已經不再指望能夠達到今天的戰鬥目的了,現在已經快五點了,天馬上就要亮,就算能將前莊這伙中國軍隊全殲,已是建制散亂所剩無幾的山木大隊也不可能有力量到處圍剿那些中國軍隊的高級軍官們了.

    「大隊長閣下,我大隊現在應該整理部隊撤出戰鬥,再有一兩個小時,支那軍的援軍就一定會到達,到那時我大隊就將全軍覆滅!」

    北條毅男中尉是大隊的作戰參謀,這位出身於貴族世家的年輕軍官對於大隊長的從不避傷亡的作戰指揮風格一向頗有微詞.尤其是對大隊長今天這種被面前的巨大戰果沖昏的頭腦,把部隊死打硬拚這種傷亡大半的境地的行為.讓出身名門以智將自許,一向瞧不起山木這種在明治以前連姓沒有的賤民出身的軍官的北條中尉,對山木少佐的不滿情緒已達到頂點.要不日軍中等級森嚴,北條這時說不定已經把這個在他看來自大愚蠢的上司先拿下再掌握部隊撤出戰場了.

    「北條君,你帶著傳令兵去向阪本閣下報告此地的戰情吧?你要明白這裡已經不是能不能消滅中國第三軍團指揮部,和捉住那個我可以肯定的存在的第五戰區長官派來視察戰地的高級軍官的問題了.」看著仍是一臉不解神色的北條中尉,木下少佐不由得在心裡苦笑著想道,大日本帝國有太多象北條這樣的激進的少壯派軍官了,在他們眼中征服中國只要三到六個月時間,可是一旦兩軍進入僵持狀態最先沉不住氣的又是他們.可這個北條毅男是伯爵家的次男可是死不得的,自己還是不要給阪本閣下添麻煩了.

    「北條君你不覺得在這裡,兩個民族的魂魄在碰撞嗎!」正當北條對山木的話剛剛有點理解的時候,對他們來說一件很不幸的事情就發生了.

    從日軍的背後傳一陣悶雷般轟鳴聲,北條和山木同時臉上變色,身為職業軍人他們自然明白這聲音說明什麼?

    這聲音只能說明在日軍的背後有一支百人以上的騎兵集團正在向日軍的陣地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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