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蘇菲說我要考研了,她沒反對,只是問我,打算往哪兒考,因為她明年就畢業了,要找工作。往哪兒考?當然是上海,我這輩子從來沒想過去別的城市,上海,時尚又風情的上海,冷漠而殘酷的上海,包容與排擠同在!
一個目標由模糊到越來越清晰——上海交通大學,蔡勇俊都上了,我怕什麼?
我從宿舍劃拉了幾本考研用書,江勝強把他整理的資料居然給了我,大概覺得那天話說過頭了。政治和數學得報班,外語就交給蘇菲了。以後每天的生活緊張起來,蘇菲給我買了張小寫字檯和護眼燈,讓我看書。
現在想來,那也是段充實而忙碌的時光,飛奔一樣地,因為充滿希望而美好。租房子,添置東西以及一日三餐,報考研班,花光了蘇菲的錢,她接了一些預約,每天寫稿,晚上為出版社校稿,同時在歐洲語言學校講課貼補家用。
每次開工資,她都會給我買禮物,我們也會改善一下。上輔導班不管晚上回來多晚,她都會等我一起吃飯,常常趴在桌子上睡著了。有時候我嘴讒,就去燒烤店吃肉喝啤酒。晚上我把汗濕的衣服甩掉,痛痛快快地沖個澡,她就一聲不吭地用柔弱的小手把它們都洗好。
政治考研輔導班在另一所大學,每天要倒車來回跑。她總是點就開始準備早飯,坐下看我吃完。每天走時我都緊緊抱住她親了又親,然後風風火火去趕車。中午在大學的食堂對付一頓。跟蘇菲生活以來,我的胃口變刁了,一般的菜進嘴裡都味同嚼蠟。後來實在不愛吃,我就買桶面。無意間我說了這件事,她很心疼。第二天中午放學時我隨著人流往外走,赫然發現她提著飯盒等在門外。那天她穿著長長的白裙子,腳踏一雙木鞋,走路就噠噠地響,像卡通畫裡出來的人物。
我的白衣勝雪的女人啊,你的黑髮黑眸和默默等待的姿態實在讓人眷戀。
我最喜歡蘇菲穿這套衣服時把頭髮挽起,白裙子有個大翻領,露出後面凝脂一樣的頸項。平時走路就很裊娜,像風一樣奔跑時,領子向後兜,露出一點玉背來,成為這個海濱城市最美的一道風景。
我們挽著手向外走,蘇菲出現在哪裡都會吸引許多目光。我低頭吃東西,她笑吟吟地看著,這個時候我才發覺自己多麼喜歡她。她的柔情像深潭一樣,我掉進去,無法自拔。吃完飯我上廁所,回來發現有兩個男生在圍著蘇菲搭訕,我急忙過去,拉起蘇菲,「老婆,有事嗎?」其中一個男生忙說:「我問題,問題」,就忙不迭地走開了。我惡狠狠地瞪著他們走遠,轉頭埋怨蘇菲,「你看你也不會保護自己。」
蘇菲每次在超市買米太重提不回來,都是打電話向馬力求助,怕耽誤我時間,從來沒叫我陪她去過。我下課回來,她看到我疲憊的樣子總是心疼得要命。這個時候我忘記了她也考過研,也鬱悶艱苦,而且沒有人照顧。
平時在家我都是日夜看書,很少有時間跟她聊天,還好她十分喜歡讀書,不工作的時候就一本接一本地讀,不給我添亂。
偶然休息時我給蘇菲唱歌,她特別喜歡水木年華的《蝴蝶花》:
是否還記得童年陽光裡
那一朵蝴蝶花
它在你頭上美麗地盛開
洋溢著天真無暇
慢慢地長大曾有的心情
不知不覺變化
癡守的初戀永恆的誓言
經不起風吹雨打
歲月的流逝蝴蝶已飛走
是否還記著它
如今的善變美麗的謊言
誰都得學會長大
早已經習慣一個人難過
情愛紛亂複雜
想忘記過去卻總又想起
曾經的無怨無悔
誰能夠保證心不變
看得清滄海桑田
別哭著別哭著對我說
沒有不老的紅顏
誰學會不輕易流淚
笑談著滄海桑田
別歎息別歎息對我說
沒有不老的紅顏
後來她把我唱的歌都錄下來,我不在家的時候自己聽。
這時家裡的常客就是馬力了。她經常來吃飯,有時候買些吃的過來做。小丫頭野得很,經常走穴賺錢,出入的都是我沒機會進去的五星級酒店,雖然總被穴頭剝削,但是收入仍然很可觀。蘇菲又給她介紹了幾個要學中國民樂的老外,作為學生,她實在賺得不少。
馬力的學姐找了個北京BOY,畢業直接去京城,老公給她開了個琴行,馬力一直把這個當作自己的奮鬥目標,想吊個金龜婿一步到位。我總嘲笑她,「都像你這樣我們這些窮小子就得打光棍了。」她頑皮地笑笑,「還是有我姐姐這樣單純的女人地!」也是從她的口裡我才得知在認識我之前有個大款喜歡蘇菲,當時是車展,蘇菲給打工的師兄幫忙,被老闆看中了。一直找到學校,托了許多人說項,蘇菲一口回絕。她帶的留學生裡也不乏追求者,我問她為什麼不發展一下。蘇菲說自己不想出國,而且這麼喜歡做菜,兩個人口味不同生活就少了一半樂趣。使得她導師很不高興,常說這女孩子眼睛長在了頭頂上。
我搬出來不久,媽媽來看我了。她聽說我租了房子緊張得一夜沒睡,一定要來看看才放心。
我想起第一次和李白見面時她們相處的情形,十分擔心,就跟蘇菲談了我媽多年守寡做事想法都有些偏激。她笑笑,說可以理解。
中午的車,蘇菲提前把菜飯都弄好,然後我們去接老人。她買了一大束花,粉蘭色,很美,但是不張揚。我問這花叫什麼名字,蘇菲說是佛朗,好奇怪的名字。媽媽還是穿著工作服,走在紅男綠女的人群裡,顯得格外寒酸。
接過花,媽媽十分高興,她上下打量著蘇菲,悄悄跟我說,「這個還不錯,斯斯文文的,哪像那個,妖精似的。」看我臉色不悅,她就不講了。
到家後蘇菲忙活炒菜,媽媽問我房子多少錢,我按家鄉的標準說:「三百,」她果然大驚失色,連聲嚷嚷「太貴太貴,也就一百五。」我想要是說一千她非暈倒不可。吃飯時媽媽吃得非常多,吃了幾碗飯,她比較胖,飯量極大。我怕蘇菲笑話,但她一次次給媽添飯,絲毫也沒有露出不耐的神色。
吃完了,蘇菲去洗碗。媽媽詳細地詢問了蘇菲的家庭情況,聽說是小鎮居民,就有些不虞。我說「你可真麻煩,上海的你說靠不住,不樸實,小地方的你又嫌小了,咱們不也是小城市的?」媽媽笑著拍我一下,「媽不就你這一個兒子麼?能不仔細把把關?」蘇菲進來後,媽媽把給她的禮物拿出來,一看就是在地攤上買的做工粗糙的布包,蘇菲哪能看上?但是她高高興興地接過去,說「謝謝伯母。」然後每天我們上街,出去玩兒,她都大大方方地提著那難看的包。回過頭來蘇菲給媽媽買東西可就像樣得多了,一條寶藍色的絲巾,即使不識貨,用手一摸我也知道是好東西;她出國拜年時買的紫金的項鏈,蘋果形的吊墜閃閃發光;還有衣服鞋子。媽媽私下裡跟我說,「你這個對象挺能花錢的,養得起嗎?」我心裡暗想,誰養活誰呀,我就喜歡她能花錢。但嘴上卻說:「這不是你來了嗎?平時可仔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