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姑娘,」他躬身讓我先行,我微微頷首示意,走了幾步又退回。「曹太醫,是小阿哥又病了嗎?」
他眉心皺起,長歎一聲,壓低了聲音,「小阿哥的病勢十分凶險。沈姑娘也要留心。」我心驚,待再詢問,見他諱莫如深的神情,只好收回。
我走進內室的時候,皇后正端坐於床頭暗自垂淚,見我走近,握了我的手半天說不出話來,淚水漣漣。我輕道「皇后娘娘,太后命我來瞧瞧永琮阿哥,他現在怎麼樣了?」
皇后抹著淚水,還不忘記禮數,「多謝太后關心。永琮的病,太醫正在想辦法。」
我笑著安慰她,「放心吧,不會有事的。曹太醫的醫術高明,一定可以醫治的。」她點點頭,我同她也就一日沒見,此時見她面容憔悴不堪,雙目通紅,原本總是修飾的一絲不苟的妝容被哭花,雲鬢散亂,有些慘不忍睹。
我喚來皇后的婢女紫蘇,淡露笑容,「去伺候你家主子梳妝。」我往床前走近幾步,皇后有稍許的沉默,忽而緊拽住我,「雅兒,永琮是痘症,你,不要靠他太近。」
我大驚之下,隱去笑容,情況這般嚴重,難怪連曹太醫也提醒我要小心謹慎。
粉色的痘斑佈滿永琮的面部和頸部,還有蔓延的趨勢,情狀有些可怖,臉上紅彤彤的,卻是不正常的紅,他翻來覆去,顯得極不安穩,我為他掖好被角。無意間碰到他的胳膊,如火燒般的撩人。
「他在發燒,趕緊把曹太醫叫進來——,電腦站更新最快.」我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裡。永琮病地不輕,稍有不慎。性命難保。
皇后挨著我坐下,我又是好言寬慰她。我心中亦是沒底,出痘不是小病,能不能治好,連太醫也沒有把握。
曹太醫仔細給永琮把了脈。又翻起他的左右眼皮觀察了好一陣子,方落筆開方。乘著這個當口,我問皇后「皇上知道了麼?」
她眉梢一動,「皇上在你之前剛來看過永琮,這會回了乾清宮。」
我會意的點頭。
曹太醫寫完方子交予紫蘇,我連忙跟隨他走出內室,邊走邊問「曹太醫,依你看,小阿哥地病能否根治?」
他抬起眼。認真的說道「沈姑娘問起,下官不敢隱瞞。下官地方子只能給小阿哥退燒,另外暫且控制住病情。卻無法根治。下官能做的僅此而已,其他的就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我心往下一沉。仰息閉目,一時無語。皇后之前已有一子早殤。如果永琮再有個好歹,要讓她如何撐的下去。
低歎一口氣,隨著曹太醫緩慢步出坤寧宮。
「雅兒,你也在此?」傅恆身著藍色朝服,黑色眸子帶了些疲憊,卻掩蓋不了彷彿天成的俊逸與深沉。
「傅大人,沈姑娘,下官先行告退。」曹太醫曖昧地笑了笑,氣氛一時竟有幾分尷尬。
傅恆微微頷首示意,我面上一燙,僵立了許久,輕聲說「我剛去瞧過永琮,他的情況不太好。」
他陷入了沉思,沉默了好一會才道「我知道。」聲音有稍許的哽咽,清淡的眼中蒙上一層倦意。
「我還要回去稟明太后,皇后這裡就交由你照應。」我歎了口氣,他依言應允,臉上是淡淡的憂傷。
我前腳還未踏進慈寧宮,桂公公已然在我身後叫喚,「卓雅姑娘,皇上要見你。」
自那日桂公公送來名冊之後,就一直沒有再出現過,皇上沒有召見我,就連在太后處無意碰上,也幾乎不朝我瞧上一眼,就像是完全放任我自生自滅。
如今他終究是按捺不住了。
隨便言笑幾句,我在心中迅速盤算。若是皇兄執意要做主我的婚事,我該用何種方式來拒絕。
乾清宮內,一年過四旬的中年長者正與皇兄議事,我不便打擾,遂站立一旁。此人天庭飽滿,眉長入鬢,頷下三捋長鬚飄拂在胸前,極為灑脫,他二人手執長卷,指指點點,面露微笑,神色輕鬆。
「雅兒,你過來。」見皇上喚我,那中年長者行禮告退,出門的時候,留給我一個意味深長的淺笑。
我答應了一聲,隨口問了句「皇兄,剛才那位是?」
「大學士劉統勳。」皇上頓了頓,又加重了語氣,「劉墉地父親。」
我後悔莫及,早知是他,我說什麼也不會問及。
「你來看這篇文章。」皇兄似沒有發覺我神情異樣,興高采烈的舉著方纔他與劉統勳閱讀的長卷招呼我。
我粗粗掃了一遍,似乎是一份卷子,因其題目即為擬乾隆十一年,上特召宗室廷臣分日賜宴,瀛台賦詩,賞花釣魚,賜賚有差,眾臣謝表。
開場即蕩氣迴腸,讀來令人心曠神怡伏以皇慈霧洽,雅葉夫酒醴笙簧;聖渥天浮,道契夫賡歌拜……集公姓公族以式燕,玉牒生光;合大臣小臣以分榮,冰銜動色。欞槎八月,真同海客之遊,廣樂九成,似返鈞天之夢;屏藩有慶,簪組騰歡……竊維世道昇平,著太和於有象,朝運清暇,敷愷樂以無疆……
結尾更是畫龍點睛,如神來之筆觀九族之燕笑,則思自親睦以至平章,顧千官之肅雍,則思正朝廷以及邦國。賞花而念貢花之非禮,勿信其小忠;垂餌而知貪餌之不情,務察其大偽。供來芬饌,莫忘東作之耕人;捧出霜綃,當厘西江之浣女。樂諧韻,致戒夫琴瑟之專;詩被管弦,務親夫風雅之正縱觀全文,用詞典雅,言簡意賅,行文如行雲流水,構思獨具匠心,出神入化,堪稱佳作。
只需一眼,我便認出那雋永地字體正是出自紀昀之手。
可以想像他作這篇文章時是怎樣揮灑自如,豪氣干
嘴角浮上雲淡風清的笑意,紀昀真乃曠古奇才。這場盛宴在他地筆下,宛如親臨其境。
旁邊亦有批注此文引經據典,宏大精深,拓展宏深,發人深思,詞藻瑰麗典雅,令人拍案叫絕,應擢為榜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