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末時,於皓一群人出錢買了只名貴的手錶,送給輝叔當生日禮物。大夥兒在餐廳訂了一桌,熱熱鬧鬧地替輝叔慶生。輝叔嘴裡雖叨念著不該花錢買這麼貴的表,心裡卻是歡喜得不得了。「哇!這款表很貴耶,我老爸上次戴了一隻,聽說要好幾萬呢!」紅豆興奮地大聲嚷嚷,還熱心地替輝叔把新表戴在手上。「保全公司的薪水這麼好啊,你們這三個臭小子!」收下了表,輝叔依然嘴裡不饒人地念著。原來三人不敢讓輝叔知道他們加入了黑社會,因此隨意掰了個在保公司上班的謊言。現在聽輝叔說起,三人都有點心虛地低下頭。語燕怕輝叔起疑,連忙端起杯子,「來來來,大家說幾句恭賀的話。」「祝輝叔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單子馬上機靈地端起酒杯應和。其它人也紛紛舉杯,氣氛又熱鬧了起來。就在眾人愉快地說笑時,餐廳忽然走進幾位便衣刑警。「我們是刑事組偵一隊,於皓、單立傑、楊勳奇三人涉嫌一宗謀殺案,請跟我們去警局一趟。」便衣亮出警徽,面無表情。輝叔一臉愕然,連語燕也是一臉的不敢置信。三人低下頭,躲過大家的視線,一群人就這樣被請到了警局。警局內,輝叔著急地追問著於皓:「阿皓,刀疤強可是道上有名的老大啊!你們怎麼會是殺死他的嫌疑犯?你們跟輝叔說實話,究竟是不是你們幹的?如果有人栽贓嫁禍,輝叔一定替你們查個水落石出。我相信你們一定不會做這種事的,對不對?」望著輝叔焦急關切的臉,於皓抱歉地低下頭,「輝叔,對不起。」輝叔看眾人臉色,又聽於皓這麼一說,心沉了下去。「你們、你們……」就在此時,一位刑警快速走入,「輝叔,耿濟雄親自來保人了。」「什麼?!」輝叔不可置信地回頭看著於皓。於皓深知加入黑社會的事情藏不住了,只能愧疚地轉過頭,迴避輝叔的視線。「唷,阿輝,難得你也在啊。」雄哥領了一批人大搖大擺地走進警局。「耿濟雄你來幹嘛!」輝叔的臉色鐵青。「幹什麼?我來保我這三個小朋友出來啊,而且,我也把『真正』的兇手逮來投案了,正在外面畫押咧,你不放心可以出去看看啊。」雄哥皮笑肉不笑地盯著輝叔,所謂「真正的兇手」,其實是雄哥找來背黑鍋的替罪羔羊。「阿皓,你們跟這個人真的有關係?」輝叔指著雄哥,心痛地問:「快,告訴輝叔,你們只是愛玩,不是真的入了黑社會。你們快跟輝叔說,從現在起,你們會跟耿濟雄劃清界線!快說,快說啊!你們都啞了啊?」輝叔挫敗地吼著。由三個人的表情,他清楚知道他們已經加入了幫派。他心痛至極,不願意相信這三個他從小看到大的孩子居然真的走上了不歸路。「阿輝,你問夠了吧?」雄哥不耐煩地揮揮手,「手續都辦好了,於皓,走吧。我還有些事情要找你商量。」他回頭對於皓喊著。於皓不得不站起來,看看一臉心痛的輝叔,又看看雙眼同樣露著茫然的語燕。牙一咬,跟在雄哥後面準備走出警局。「阿皓——」輝叔追上前,卻被阿力攔住。於皓當然聽見了輝叔絕望的叫喊,但他卻不能停下腳步,只能緊緊地跟在雄哥後頭。「於皓!」語燕看見輝叔老淚縱橫的模樣,心中不忍,連忙追上前哀求地喊了一聲。「於皓!我求求你,別走……」她乞求地追出了門口,傷心地哭喊。語燕的聲音狠狠地扯緊了於皓的心,他忍不住回頭,看見語燕淚流滿面地站在警局門口,好像在期待他浪子回頭似的。於皓心中萬般掙扎,卻知道自己非走不可。他頭一低,心一橫,轉身跟雄哥上了車,這次再也沒有回頭,留下語燕喃喃心碎地喊著於皓,視線模糊地看著他消失在眼前。輝叔眼看人走遠,絕望踉蹌了幾步,坐倒在長凳上,單子跟阿奇欲上前扶他,卻被他一掌拍掉。「你們給我滾,滾!」輝叔痛心地搖頭,低頭看見掛在手上金光閃閃的新表,心痛至極,他扯下了手錶,用力將它摔在地上,「我錯了!我錯疼你們了,這樣的禮物,我寧可不要!」阿奇連忙彎身撿起手錶,卻不敢遞給輝叔。單子收回欲扶輝叔的雙手,轉頭看著依然佇立在門外的語燕。只見她愣愣地站在那,從她抖動的肩頭,可看出她哭得有多傷心。他走近語燕,想給點安慰,突然語燕嗚咽了一聲,轉身掩面跑走。單子大驚,連忙邁開大步追了上去。「小燕子,你等等!」他兩三步就追上語燕,將她轉回面向自己,下一瞬,被出現在她臉上那漠然空洞的表情給嚇了好一大跳,連忙用力抓住她的手,彷彿下一秒她就會消失不見,「你要去哪?」「我要去哪?我能去哪?」她猛力搖頭,幾近崩潰般的喃喃自語。「小燕子!你看著我,看著我!我都瞭解,我能瞭解你的感覺,真的!」單子心急如焚,趕忙拉下她的雙手。「不!你一點都不能瞭解,你不能瞭解每晚睜著眼睛,守著空蕩屋子的孤獨感,你不能瞭解閉上眼睛就會看到於皓血淋淋地倒在路上的恐懼感,你不能瞭解發現自己付出一切,想要跟隨一輩子的男人居然是個殺人犯的絕望。你不瞭解,你一點都不能瞭解!」語燕激動地喊著,身子劇烈地顫抖著。「我能瞭解的。」單子溫柔而堅定地看著她,「你突然發覺,這個你所選擇、奮不顧身投入的世界竟然不是你要的,這樣的感覺讓你害怕到全身發抖,卻又不知道是哪個環節出錯,是不是?」語燕抬頭,訝異於單子貼切的形容,她定定地瞧著單子帶著憂傷溫柔的雙眼,忍住許久的淚水終於潰堤。「你看著家裡牆上的鋼琴,懷疑自己的未來是不是像它一樣虛幻不實際;你開始質疑自己當初的抉擇究竟是不是對的,是不是?可是你又不許自己懷疑,因為懷疑會讓路變得更難走,你怕一承認自己的抉擇是錯的,一切就都毀滅了,是不是?」語燕泣不成聲,日日啃蝕著自己,深埋在心裡那麼久、那麼苦的情緒居然有人懂,叫她怎能不感動,又怎能不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