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轉念一想,人家畢竟是從小被捧在手心長大的千金小姐,她自然不該用自己的一套標準去強求別人。杜謙永轉向嘉夜,「我先送她去醫務室,嘉夜,你在這裡等我一下。」還是他習慣的強硬,沒有用詢問的口吻,彷彿她在這裡等他是理所當然。著他們的背影,嘉夜忽然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我不等你。」不止杜謙永,連桑娜和那個豐滿女生都詫異不已地回頭。「我不會在這裡等你。」嘉夜很清楚地再說了一遍,語氣很平淡,「送她去醫務室以後,你就自己來食堂吧。」說完,決然地轉身離開。步伐沒有一絲拖泥帶水,單薄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蜿蜒的林蔭小道盡頭。杜謙永靜靜地望著嘉夜遠去的方向,眼神迷惑。為什麼這個女孩總有如此強烈的牴觸情緒?他不禁想起她那雙修長迷離的眼睛,擁有這雙眼睛的女孩,似乎一直沉睡在某個冰涼的夢境裡,對什麼都漠不關心。眸子是永不會燃燒的冰藍色。曾經也有人這麼形容過他,雖然他對此不置可否。嘉夜心不在焉地走進食堂。是錯覺嗎?怎麼覺得自她進來的那一刻,熱鬧的食堂音量有一瞬降低。她平靜地打完飯菜,找了個角落坐下來。一抬頭,就撞上許多忙著閃開的視線。她低下頭吃飯,耳邊立刻是那些故意要激怒她的對話。「就是那個屈嘉夜啊!以前不是還和林鏡學長很曖昧的嗎,現在居然又勾搭上會長了!」「會長的女友個個都是名門閨秀啊,她到底是憑了哪一點啊!想不通!」「哎呀,這有什麼想不通的?一定是她用了不入流的手段了啦!」「就是,你看她那雙狐媚的眼睛……」嘉夜聽著,不由笑出聲來。可憐了無辜的杜謙永,陪著她一道變成沒定力的花花大少。聽到她的笑聲,隔桌說話的三個女生停下來,詫異地盯著她。嘉夜繼續心平氣和地吃飯。被人這麼誤解和針對,照理她應該很生氣才對的,可是她卻沒多大感覺。也許是因為和某個人帶給她的苦惱比起來,這些實在太小菜一碟了。不久,就瞥見杜謙永從大門走進來。她裝作沒看見,繼續低頭飯。可仍被他一眼就發現。說實話,對杜謙永她真是有點惱的,如果不是他太完美,如果不是他一下子交這麼多女朋友,她的處境也許就沒這麼慘了。如此說來,這兩兄弟豈不都是她的禍根?呵,什麼紅顏禍水?他們兩人分明才是禍水中的禍水啊!「嘉夜。」杜謙永在她對面優雅地坐下,順便瞄了眼她盤子裡的東西,「你吃這麼多?」「呃?」被這麼一說,嘉夜也不由留意了一下:二兩白飯,一葷兩素。很多?「多謝會長的體貼,我想還撐不死我。」真是過分,居然拿她跟他那些嬌貴的女友相比。嘉夜悶悶地夾起一筷子青菜,卻被杜謙永冷不防握住手腕,手一顫,菜葉簌簌地掉在桌上。她低頭看著環在自己腕上的手,心漏跳了一拍。杜謙永的手指,修長有力,骨節分明,散發著宜人的微熱。看在她眼裡,又是那般熟悉。「你還在為剛才的事生氣?」她聽見杜謙永這麼問道。是的。她要強地抬起頭來。即使只是他名義上的女友,他好歹也該裝裝樣子。她看不慣他模稜兩可的態度,更厭惡被人當成可有可無的東西。其實,如果換做平時她可能也不會這麼在意了,但是經過今早在排球館發生的事件,她好不容易才憋住一肚子委屈,突然又被人以那種眼光和口氣敷衍,甚至是欺負,她想以自己的性格,是很難嚥得下這口氣的。然而看在杜謙永眼裡,或許她真的是無理取鬧。「值得你這麼生氣嗎?我不過是叫你稍微等一下,她受了傷,所以我帶她去醫務室,這樣也有錯?」她受了傷,難道我就沒有受傷?「不,當然沒錯。而且我也沒生會長的氣,我只不過是讓你待會兒自己來食堂而已。因為那時我肚子已經很餓了,所以才不想等你。這好像也沒有錯吧。」她雲淡風清地回答。杜謙永靜靜地注視著嘉夜,良久才鬆開手,「你的脾氣真的很差。」才交往不到兩天,就被自己的男友如此評價,想來還真是前無古人了。不過,何來那個「真的」?嘉夜不由懷疑杜謙永也和那些庸俗的人一樣,道聽途說,聽信噁心的讒言。見嘉夜沒有說話,杜謙永開口到,「下午放學後我送你回家。」「謝謝會長,不過不用了。下午放學我還要到教導部去。」在體育課上公然滋事打架,而且她又不懂怎麼裝出一副受害者的樣子,估計這回的批鬥有得她受了。「不用去了,我已經跟教導主任說過了。你不會受處罰。」「呃?」嘉夜吃驚地抬眼。她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他幫她「出頭」?「怎麼這樣看著我?」杜謙永被她的眼神看迷糊了。「……沒,我只是有些不習慣。」她含糊地回答,低下頭不願讓他看到她此刻的表情。從小到大,不管發生什麼事,她所能依靠的都只有自己。上學以後,看見別的孩子能有父母撐腰,她只會覺得好羨慕。所以突然間有個人站出來為她出頭,而且還是說話如此有份量的會長大人,難免讓她感覺有些怪怪的。不過,這應該不是一種令人討厭的感覺。「還有,嘉夜,」杜謙永驀地出聲,「不要再叫我會長,叫我謙永。」「好啊,謙—試著念出這個名字,感覺還是有點生疏。「沒關係,」杜謙永淡淡地笑了一下,「你總會習慣的。」他微笑的模樣,讓嘉夜有點失神。其實他偶爾也有溫柔的一面。她又想起在孤兒院裡曾見到的杜謙永,眼神裡好像有一種不留痕跡的憂鬱。她似乎不該把這個人想得太冷若冰霜。「對了,嘉夜,週末……」他頓了一下,本來想說「週末我來接你」,忽又覺得不妥,改口問,「週末有空嗎?」「嗯,有空。有什麼事嗎?」杜謙永遲疑了一下,還是覺得不要提前告訴她比較妥當,只模糊地說到,「週末來我家吧,有點事。」看出杜謙永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嘉夜便點了個頭,沒再追問。「哎呀,來嘛!陪我們喝一杯嘛!」「對不起,我還要去招呼其他客人……」酒吧角落的沙發上,兩個衣著光鮮的女子正對一個靦腆的男服務生死纏爛打。年輕服務生非常勉強地推拒著,可是這兩個女子好像是喝醉了酒,吵吵嚷嚷的硬是不肯放手。正在雙方相持不下的時候,一隻佩戴銀色戒指的手徑直奪過桌上的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