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軍攻克了魏軍城外三道防線後,殘存魏軍全部退入城內,依托城牆以死守!
秦軍依扶蘇命令並未趁勢攻城,反而在廢城下重新構築圍困線,並且將魏軍城外各道壕溝全部填平,障礙全部拔除,做好了攻城的一切準備。
三日後,扶蘇在主營中召開軍事會議,秦軍各軍主將盡皆到齊。
由於近日剛剛大捷,秦軍只花了很少一點代價便攻克了以往碰得頭破血流般的魏軍防線,所以諸將領無不精神高昂、士氣飽漲。
扶蘇看諸將軍容極盛,心中滿意地笑道:「諸公,如今廢城四面被圍,城外一切障礙皆已被我軍掃平,可以說,我軍攻克廢城的最後時刻已經來到!」
話剛及此,王賁笑道:「君上用兵之能,未將這回是心服口服了,竟把魏軍敗得如此之慘!如今廢城四面被圍,魏軍雖然頑強死守,但在君上連番痛擊之下已是強弩之未,只要我軍揮師四面狂攻,料不過數日便可攻克廢城了!」
扶蘇笑道:「王將軍所言甚是。我軍在外征戰已久,軍力漸疲,必須速戰速決。何況廢城被克後還有魏國國都大梁這座堅城要啃!所以,我軍必須在三日內攻佔廢城!傳我軍令:明日開始攻城,先破廢城者重賞千金!」「喏!」諸將一齊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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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城,將軍府軍節堂。
十數名魏軍主要將領齊聚於此,雖然人多,但室內氣氛卻是比較的壓抑,看來最近連番大敗之下,魏軍們的士氣損傷較大!
吳昊月大將軍面色有些蒼白,臉頰也比兩月前削瘦許多,看著帳下諸將一副鬥敗公雞的模樣,禁不住有些黯然,皺了皺眉頭道:「諸公,沒想到這武安君扶蘇小小年紀,用兵之能竟以如此犀利。如今廢城四面防線被破,城中兵力已不足一萬,糧食、輜重更是幾乎損失殆盡。如此危局,諸公何以解之?」
一名都尉站起道:「大將軍,我軍拒守廢城半年來,大梁未發一兵一卒、一糧一秣支援,以前尚能也就罷了,如此廢城危在旦夕,還請大將軍火速派勇士殺出重圍至大梁求取援兵!」
一名副將聞言搖頭道:「這不可能!大梁如今兵力也不過五萬,自保尚且不足。如果派援軍前來,必被城外秦軍趁勢聚而殲之,如何能進得了廢城!更何況,大梁城中的那些權貴們只知道自己的安危和死活,哪裡顧得上前線的將士,你要他們發兵救援真是想都沒想!」
一名校尉聞言苦笑道:「正是,公等不見前日吳將軍在廢城屢敗秦軍,大王也只是封了個廢城侯、大將軍的虛號,未與任何兵馬和糧草支援。如今廢城危在旦夕,朝中的權貴們又如何肯派援軍!」
「碰!」趙鐵一掌擊在桌案之上,怒聲道:「權奸誤國,秦軍已經攻至家門,尚且只知歌舞昇平,醉心享樂。魏王更是昏庸,只是聽從奸佞,紙醉金迷。這樣的朝庭,這樣的昏君怎值得父親為之賣命!」
吳昊月聞言怒道:「鐵兒休得胡說,不許誹謗大王!」趙鐵脾氣一向耿直,頂撞道:「我沒有胡說,如今父親在廢城拒守秦軍半年有餘,已經盡到了一個軍人的責任。如今廢城幾近糧盡援絕,已不能戰,父親當明兵法之道『能戰則戰,不能戰即走』,何必為如此昏君把命也搭上!」
吳昊月聞言有些黯然,搖了搖頭道:「我身為魏人,尤其是一名軍人,怎能臨陣而逃,將國都屏幕障拱手交與秦軍。真這樣做了,不說我自己難以原諒自己,那戰死的兩萬兄弟,他們的在天之靈又如何能夠原諒我!」
諸將聞言默然:廢城看看將破,大將軍又不肯突圍,看來大家都要隨廢城共存亡了!
就在此時,忽然一名魏軍匆奔而至:「報——,大將軍,秦軍有信射至!」
「噢,拿來我看!」
兵士呈上信件後,退下。
吳昊月打開錦盒,取出帛書,只見上面寫道:「大秦武安君扶蘇拜上魏國大將軍吳:自我秦軍攻魏以來,連戰皆勝,所向披靡,卻不料在廢城之下屢屢受挫,至今未得前進。因此,本君對大將軍用兵之能深表欽服。如今時勢已變,廢城被破只在旦夕,魏王昏庸,不足以引賢臣良將侍奉左右,大將軍何不傚法古人『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侍』。只要將軍肯降我秦國,必有重用。如若不然,明日便是我軍攻城之時,屆時城破,必當玉石俱焚,雞犬不留!」
吳昊月看完,長歎了一聲,對諸將道:「秦軍要我等歸降,否則明日便將攻城,城破後玉後俱焚、雞犬不留!」
諸將聞言面面相覷:廢城雖然城堅,但畢竟只是一個小小的厚土城牆,若十萬秦軍日夜輪番進攻,恐怕久疲之下的魏軍真擋不住數日!一時不禁都面有懼色!
吳昊月久在軍中,見狀便知軍心已散、士氣已洩,廢城再無堅守希望。於是沉默了半晌方道:「如今,雖然本帥有心與廢城共存亡,但也不能要求諸將和我同死。鐵兒,你傳為父將令:有願走的,今夜你率他們連夜突圍;願為廢城共存亡的,本帥將統領他們死守到底!」
看來,這吳大將軍是打算捨生取義、殺身成仁了,果然是一名坦蕩忠臣!
趙鐵聞言大吃一驚道:「父親,怎能如此!若父親不走,孩兒絕不會走,孩兒願和父親與廢城共存亡!」吳昊月搖了搖頭,厲聲道:「不行,鐵兒!我戎馬一生,並無半點子嗣,如今城破在即,你若與我同死,我吳氏一門便從此絕後!你今夜必須走!」趙鐵聞言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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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三更時分,心生去意的四千魏軍由趙鐵統帥,趁夜開了南門,欲圖退往大梁。
大軍悄悄潛行,走了不到十里,便經過城西安支山斜下來的一道山梁。山腳下,一支約兩萬人的秦軍大營正建在山腳下,扼守著廢城與大梁的唯一交通要道。魏軍要想突圍南走,不突破秦軍南營是不可能成功的!
雲稀月暗中,魏軍悄悄潛近秦軍營寨之前。
趙鐵親自觀陣,見秦軍營寨***寥寥,更鼓正常,毫無異狀,不由得暗自心喜。於是,趙鐵向身後魏軍做了個手勢,魏軍上馬的上馬,持刃的持刃,等候著趙鐵攻擊的號令。
魏軍們知道:要想逃生,必須捨命殺出一條血路,否則要是被秦軍截住,以秦軍一向凶悍血腥的作戰慣性,恐怕眾人無一可以活命!
趙鐵咬了咬牙,不管前途如何,豁出去了。大喝一聲:「殺——!」
話音剛落,猶若黑夜裡閃過一個驚雷般,荒野裡頓時響起一陣驚天動地的喊殺聲,大批魏軍怒吼著如同一陣瘋虎般撲向秦營而來。
大地震動著,守衛營門口的十數名秦軍見狀大驚,還來不及反應,就被當先湧來的魏軍騎兵亂劍砍翻在地。隨即魏軍破開營門,一窩蜂似的闖了進去。
秦軍方在睡夢之中,未料到魏軍在如此頹勢之下尚敢出城劫營,直被殺了個措手不及,亂作一團。
趙鐵見秦軍紛亂,心中大喜,當下不敢戀戰,率軍急速往中軍殺去。不過片刻,四千魏軍竟然趁機殺透秦軍南營,端得是匪夷所思!
當下,趙鐵對副將道:「你率弟兄們退往大梁,我殺回城中誓與父親共存亡!」副將及身旁親兵聞言大驚道:「少將軍好不容易殺透重圍,怎能再陷死地,萬萬不可!」
趙鐵毅然道:「不要再說了,我意已決!秦軍快整隊追來了,你們快走,我暫且斷後,替你們擋一陣!」
副將聞言大哭,在馬上對趙鐵一作揖:「少將軍保重!」當即率軍狂奔南去。
趙鐵回顧身後,見仍有百餘人站立未動,不禁怒道:「你們此時不走,還待何時?」
眾人大叫道:「少將軍如此高義,令我等羞慚無地。我等願與少將軍一同斷後!」
趙鐵目中含淚,大叫道:「好,我們就讓秦軍看看我們魏國的男兒絕不是孬種!殺——」
趙鐵一聲虎吼,縱馬急奔,一馬當先殺奔尾追的秦軍而來。身後百餘魏軍勇士也發一聲喊,一齊奔來。
當先追來的秦軍措不及防,當即被魏軍一陣急攻,斬殺數十人。頓時軍陣大亂,黑夜中也不知魏軍殺來多少,一時有些驚慌。
趙鐵見秦軍慌亂,心中大喜,揮動長槍,若舞梨花,直殺得秦軍紛紛仆倒。不一會兒,竟重新殺回南營。
秦軍南營都尉韓安見狀大怒,今日被魏軍突營成功,來日必受軍令責罰,若不載罪立功,豈不危矣。當即縱馬揮戟,大叫道:「來將休得猖狂,韓安在此!」
趙鐵回頭急看,便見一黑甲長鬚戰將急奔而來,手中青色長戟寒光閃閃。
趙鐵急回馬,長槍急刺與韓安戰成一團。戰不三合,趙鐵奮起勇力,怒喝一聲,一槍刺韓安於馬下。
秦軍見狀大驚,一時群龍無首,不知如何助戰。
趙鐵見狀暗喜,領殘兵奮力北突,不一會兒,竟又讓其殺出南營,奔往廢城。
趙鐵剛出南營,身後秦軍身勢復振,引動火把無數,瘋狂追來。秦軍軍令森嚴,主將戰死,副將接替,所以秦軍雖亂,卻也能迅速恢復秩序。但主將戰死的罪名卻是不輕,所以副將不肯干休,領秦軍窮不捨,非要將趙鐵擊殺不可。
趙鐵且戰且退,漸漸只剩孤身一人,好在馬快,秦軍一時追之不及。就這樣追追逃逃,便漸近廢城之下。
清晨,決意死守廢城的魏軍們正在嚴陣以待秦軍即將到來的猛攻時,猛然間有眼尖的大叫道:「秦軍來了,噫,不對,前面的怎麼是少將軍!」
眾魏軍大驚,一邊急開城門,放入趙鐵,一邊弓弩齊發,將倉促趕至的秦軍射退。
秦軍副將見趙鐵已經逃入廢城,而自己來得倉促,並未攜帶攻城器械,只好悻悻然地退了回去。
而吳昊月聽得軍士急報趙鐵返回,心中大驚,匆匆趕來,見得趙鐵征袍浴血,猶若紅色殺神,不由得大驚道:「鐵兒,為何不遵為父將令,去而復返?」
趙鐵奮然下拜道:「父親請恕孩兒死罪。男兒在世,當以孝義為本,孩兒怎能坐視父親死守廢城而只顧自已逃命!孩兒決心已定,決不會離開父親,甘願陪父親與廢城共存亡!」
吳昊月聞言熱淚盈眶,重重地抱了抱趙鐵,然後又狠狠地捶了趙鐵胸膛一下,奮聲道:「好,既然鐵兒如此忠義,那就讓我們父子為魏國血戰到底,讓秦軍的鮮血流遍廢城每一寸土地!」
「殺,殺,殺!」魏軍們一陣怒吼,士氣空前高昂!
廢城現在已是絕地,秦軍挨了一記悶棍後,已然回過神來,魏軍從此以後再也不會有任何機會突圍而走,所以,廢城的魏軍們都抱定了必死的決心。一切放開之後,反而變得坦然而無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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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秦軍南營副將退返南營,一邊急報北營,一邊整頓營寨,準備隨後的攻城。
消息傳至北營,扶蘇不禁變色,王賁等將也勃然大怒:這魏軍竟如此張狂!一邊暫令副將暫代韓安之職,一邊將原本早晨的圍攻延後至下午!
中午剛過,大地便開始隱隱震動起來,那是一種緩慢而有節奏的顫動。廢城上的魏軍們多是老兵了,臉色頓時凝重起來:秦軍來了,而且多是步兵,看來準備開始攻城了!
城頭上頓時緊張起來,滾木、擂石、灰瓶、炮子迅速移動到牆頭邊,準備擲下;火爐也生了起來,上面的吊鍋裡大量的火油和雪水開始加熱;留守的魏軍也全部劍出鞘、弓上弦,緊張的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惡戰!
由於北城地勢最為開闊,這裡也必將是秦軍進攻的主戰場,所以吳昊月和趙鐵二人將最精銳的魏軍調至北城,並且二人親自鎮守北城。
忽然間,一陣凜冽的寒風從大地上席捲而過,地面上殘存的積雪隨之飄飛在空中、亂打著卷兒。
寒風中,遠方的地平線上陡地現出一抹長長的黑線,趙鐵搭在城牆上的手指陡然間不由自主的動了一下!隨之黑線漸漸清晰,逐漸擴展成一片巨大的黑色。
趙鐵的氣息陡然關粗重起來:天,看這架勢簡直是密密麻麻、遮天蔽地,北方主攻的秦軍沒有四萬也有三萬吧!看來,程風是豁出老本打算盡快攻克了廢城!
緊張的趙鐵不由自主的看了看吳昊月,便見昊吳月的面孔上了凝起一抹沉重的神色。吳昊月見趙鐵有些緊張,粗豪威武的臉上泛起一抹佯的笑意,鎮定自若的道:「鐵兒,不要擔心,只要你心中無懼,雖千萬人亦視作等閒!」
趙鐵點了點頭,暗自欽佩:父親不愧為久經沙場的老軍人,神經果然夠大條!
秦軍漸漸臨近了,軍伍中夾雜著大量的攻城器械。
見到這些攻城器械,吳昊月原本還比較平靜的臉色不禁有些變了,因為這些器械中竟有不少他從沒有見到過的新式器械。
趙鐵仔細觀察了一下,認出了大部分的攻城器械:橋車(跨越護城河),沖車(撞擊城牆)、槌車(撞擊城門)、雲車(大型攻城梯)、雲梯(簡易攻城梯)、井闌(大型箭樓),還有床弩、投石機等,此外還有一些連趙鐵都沒有見過的奇特攻城器械。
趙鐵面色變了:看來程風把不少後世才出現的攻城器械也應用了進來,廢城危險了!
秦軍漸漸逼近,大概在距城牆下五百步左右停了下來。稍稍調整了一下陣形後,床弩和投石機原地留下,迅速發動,而其餘秦軍開始快速向城下挺進。
「嗖嗖嗖……」天空中一陣轟鳴,秦軍的投石機和床弩開始了發威,這些冷兵器時代射程近千步的巨型遠程終極兵器立即展現出他們的巨大威力。
「喀嚓……」,一連串巨大的炸響驚天而起,廢城堅硬的夯土城牆不禁被砸得土屑紛飛,留下了一個個巨大而醜陋的深坑。至於被砸中的魏軍兵士,除了立即變成一堆血肉模糊的肉餅外,似乎別無選擇!
威力巨大的巨型弩矢帶著熊熊的火苗猶若一頭暴怒的蒼龍般飛捲而來,城頭上那些目標顯著的箭樓、城垛是他們的攻擊目標,精準的火龍巨矢怒吼著重重地撞入箭樓和城垛之中,霎那間激濺起大量爆卷而飛的木屑和泥粉。至於被波及的魏軍將士,甲冑崩裂,身體貫穿,中者立斃。
方不過一輪攻擊,廢城的城牆就有些搖搖欲墜、千蒼百孔了。的確,以後世這些專門對付石製城牆的大威力攻城器械對付目前多還是以夯土為城的各國城池來說,破壞力是極為驚人的!
吳昊月面色大變,原本投石機在已方手中時,給秦軍的野戰部隊造成了大量的傷亡,沒想到現在報應不爽,作用到自己身上時,對廢城城強的破壞竟然這般可怕。而秦軍的巨弩則一向是各國談之色變的目標,對廢城城垛和箭樓的破壞也讓吳昊月頭腦發漲。
漸漸地,秦軍的攻城部隊在城下兩百餘步左右停住了,秦軍著名的三段連環弩陣開始訓練列陣。看來,在床弩和投石機不停蹂躪魏軍的同時,秦軍威震天下的三段連環弩陣也要加入施暴者的行列了!
「秦風!秦風!秦風!……」秦軍們持戈頓地,大聲呼喝。那驚天動地的呼喊聲猶若山崩地裂一般讓魏軍們不由得駭然變色。
緊接著,隨著嘯聲而起的,是一波遮天蔽日的秦軍箭矢。
「臥倒——,隱蔽——!」魏軍軍官一見到空中飛舞急嘯的如蝗箭矢,不由得大聲呼叫。
「奪奪奪奪……」箭矢瞬間撲至,城頭上瞬那間猶若奏起一曲紛亂的交響樂般巨響個不停。不時的有吊鍋被箭矢射翻,引發轟然大火,魏軍們大恐,不得不在箭雨中奮力撲救。
緊接著,秦軍第二波,第三波箭矢接踵而至,復又將魏城城頭附近的所有裸露面重又深耕了一遍。
這第一波次的三段連環弩是秦軍的一向慣例:不求傷敵,只是向敵軍和城內居民示威,以示秦軍的強大攻擊威力。所以這一波次的箭雨準頭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覆蓋。其作用和現代戰爭中的地毯式轟炸一樣有著異曲同工的效果!
覆蓋射擊以後,秦軍依照望山將角度稍稍調整,立即發動了新一波的箭矢攻勢。這一次要准了許多,連綿不斷的箭雨幾乎次次都在城垛間往來飛嘯,躲閃得稍有不周的魏軍便會立時中箭,斃命當場。
雖然魏軍們在吳昊月和趙鐵的催動下想張弓搭箭奮力反擊,但是魏軍區區數百弓弩手如何跟秦軍數千弓弩手相抗衡,只被射得頭也不敢亂抬,龜縮不出。
就樣,約一刻鐘左右,魏軍幾乎還沒有給秦軍造成任何傷亡,秦軍的床弩、投石機、步兵弩就給了魏軍以大量的殺傷。
忽然間,秦軍陣後指揮車上一陣低沉悠揚的戰鼓聲驟然響起,秦軍隨之變化:弩兵們迅速分開退後,大量秦軍步卒推動各式攻城器械迅速撲了上來。
橋車一馬當先,率先撲到了水量低涸的護城河邊。此時,秦軍的弩箭已停,魏軍們迅速探出頭來,向城下紛紛放箭。秦軍們冒著紛飛的弩箭推動橋車霎那間在護城河上搭起了數十座便橋。
橋一完畢,不計其數的雲車、雲梯、沖車、槌車等攻城器械便一擁而過,撲向城下。魏軍們大恐,箭如雨發,滾木擂石、灰瓶炮子也是當頭亂砸,不時有秦軍慘叫著,捂頭倒下。
血水一時和雪水相和,大地上綻放出朵朵紅花。
秦軍攻勢頓時受挫。
就在此時,數十架笨重的井闌緩緩推了上來,進抵護城河邊。猛然間,井闌上一陣脆響,箭樓四周原本密封的木板紛紛垂下,露出大量秦軍弩手。隨即弩手們箭如雨發,居高臨下狂射魏軍,魏軍一時措不及防,躲避不及,傷亡直線上升,反擊的勢頭也立時弱了下來。
秦軍步卒見狀大喜,歡呼一聲,光頭持刃,撞城的撞城、槌門的槌門,雲車和雲梯上也是蟻附一般聚集了大量的秦軍悍卒開始狂攻廢城。
吳昊月見情勢危急,親自拔劍在手,仰天大呼道:「弟兄們,為了魏國,殺!」
兵是將的膽,魏軍們士氣陡然一振,冒著秦軍紛亂的箭雨,箭矢、石雨、火油對著攻上來的秦軍就是沒頭沒臉的灑去。
不時的有秦軍慘叫著從雲車和雲梯上跌下,化作一團烈火。
廢城城頭上下一時殺成了一團成麻,殺聲震天,血流滾滾,烽煙蔽日!
秦軍雖然勇悍,但狂攻了半個時辰左右,雖然屢屢登上廢城,但還是被頑強的魏軍一次次逐下,城頭上下一時佈滿死屍,戰況慘烈無比。
扶蘇皺了皺眉頭,低聲對身旁的王賁道:「準備軒轅車!今天必須給本君攻下廢城!」「喏!」王賁領命。
不一會兒,秦軍陣後一些原本沒有動用的數十架奇特攻城器械開始衝鋒上前。只見這些器械下有四輪,上面是一個龐大的木頭圍欄,圍欄正中是一副高達兩丈有餘的雲梯,雲梯的頂端則是一個長寬各約一丈的小屋,這整體造形真有點奇形怪狀。
這便是墨門奇物:軒轅車!
瞬息間,軒轅車推到廢城之下,這奇形怪狀的攻城器械立時便吸引了魏軍的注意。雖然連趙鐵都不知道這是什麼玩藝兒,但直覺的認為這必定是一種危險的武器!
於是,魏軍抽出部分兵力,立即以火箭、大石猛攻軒轅車。一時間,軒轅車的小屋上劈哩叭啦一陣亂響,也不知有多少矢石落在上面,但卻令人驚奇的卻紛紛落下,未能傷小屋分毫。原本這小屋不僅僅外面蒙有牛皮(反正死牛是現成的,不要浪費),內還蒙有一層薄薄的鐵皮,根本不怕一般的攻擊。
很快,軒轅車靠抵城牆,小屋也瞬間和城頭平齊。突然間,小屋前門「喀嚓」裂開,內中湧出數百布衣長劍勇士,人人面色陰冷,眼神森寒,竟是『狼牙』死士。
青色的劍芒霎那間綻放出無數奪目的光芒,大量原本撲上前來的魏軍將士霎那間在這光芒下屍首異處。『狼牙』武士長劍急嘯,如青龍盤旋,在城頭上迅速掀起一片腥風血雨。魏軍戰力與之相差太大,一時被殺得步步後退,城牆段段失守。
『狼牙』死士果然凶悍!
秦軍見狀大喜,歡呼一聲,紛紛蟻附而上,直躍城頭。一時間,廢城之上,人潮湧動,兩軍將士浴血搏殺,腥紅的血霧一時遮蔽整個城頭。
但隨著秦軍越來越多,城頭上的局勢迅速轉換,魏軍已處於完全的弱勢。
看著城頭一段段被秦軍攻佔,扶蘇不禁滿意地點了點頭,回頭大喝道:「來人,給本君擊鼓,給將士們再添點勇氣!」「喏!」
數十輛指揮車上的戰鼓瞬間復振,「咚咚咚咚……」的如滾雷般炸響,霎那間,城頭上秦軍聞之大振,士氣更盛,魏軍原本抵抗無力,現在更是節節敗退。
只在半個時辰間,廢城北城易手。
隨著廢城北門的轟然打開,如潮的秦軍湧入廢城,散向城內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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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昊月和趙鐵二人雖然率軍浴血苦戰,怎奈實力相差過大,雖奮力死戰卻也無力挽回頹勢,反而步步後退!
漸漸地,二人身邊的魏軍越來越少,最終只剩下二個光桿司令!
秦軍見二人勇悍,近者立斃,一時也不敢過於靠近,只是挺動手動兵器形成一個包圍圈,甚有經驗地緩緩地將二人圍在正中。吳昊月和趙鐵且戰且退,一直退到城牆邊上,終於避無可避!
「魏人降不降!魏人降不降!」秦軍見二人勢危,敬其悍勇,以戈頓地,大聲喚降!
吳昊月和趙鐵互相看了一下,吳昊月怒目揚眉,奮聲大呼道:「魏人誓死不降!」
一名秦軍軍侯見二人不降,厲喝一聲,眾秦軍一陣齊吼,蜂捅搶上,長兵攻二人上盤、短兵攻二人下盤,城頭狹窄,一時間秦軍的兵器簡直是如林般遞來。
吳昊月見狀知不能抵擋,大叫一聲,縱身搶在趙鐵身前,立時間便被十數兵刃捅入軀體。秦軍兵器一齊回收處,吳昊月創口處鮮血狂噴,立時萎倒!
趙鐵驚得魂飛魄散,顧不得許多,俯身抱起吳昊月大叫道:「父親,父親!」目光中淚光盈盈,悲憤欲絕。吳昊月嘴角大口溢血,黑色的鬍鬚也變成了紫褐色,掙扎著抱住了趙鐵的右手,艱難地說了一句:「鐵兒,為父先走了!」長目立閉,磕然而逝!
「父親——!」趙鐵仰面長嘯,猶若一隻狂怒的蒼狼!
秦軍們面色一變,兵刃一挺處,就要將趙鐵擊殺。
就在此時,一人飛步而來,大叫道:「刀下留人!君上有命,刀下留人!」秦軍們回頭一看,一名黑衣甲士手持扶蘇令牌,正狂奔而來。來者非別,正是扶蘇近衛無心!
眾秦軍見到手的功勞要少了一半,雖然有些可惜,但也不敢不遵扶蘇軍令,於是嘩啦啦散到一旁,但手中兵器仍然對準趙鐵,隨時可以出擊!這也是秦軍的訓練有素之處!
無心奔到趙鐵近前,打量了一下面若死灰的趙鐵,問道:「你就是魏國大將軍吳昊月之子吳鐵?」趙鐵聞言輕輕放下吳昊月的屍首,緩緩拄劍長聲而起道:「正是!」
無心急道:「我奉君上之命,召少將軍歸降,請少將軍和我一同去見君上!」
趙鐵愣了愣,看來程風還是頗念舊情的,目光中雖然現出一絲暖意,但卻搖了搖頭道:「你去轉告你家君上,就說趙鐵此生不能與其並肩戰於疆場,引以為平生之大憾。但造化弄人,天不成事,就此別過了!」
說著,手中長劍橫過脖頸,奮力一劃,「哧」一道鮮血急速噴出,順著長長的劍身迅速滴落在黃土之上。「噹啷」,長劍落地,趙鐵健碩的身軀也轟然倒下,臥倒在吳昊月身上,輕輕地呢喃了一句:「父親,孩兒也來了!」閉目而逝!
無心見狀愣了愣,搖了搖頭,只好回去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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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然聽聞趙鐵死訊,扶蘇只覺得腦袋中嗡了一聲,眼前幾乎一片黑暗,身軀也晃了一晃,險險便倒!
身旁眾將大驚,一起搶上前來,扶住扶蘇,大叫道:「君上!君上!來人,快傳軍醫!」
扶蘇忽地有些清醒了,強直起身來,愴然地搖了搖手道:「不用了,你們傳我將令:大軍入城後,不許屠戮百姓,違令者斬!」「喏!」傳令兵飛奔而去。
扶蘇又轉頭對王賁道:「王將軍,廢城的善後事宜就交給你了。記住:善待吳昊月父子遺體,將其好生合葬!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王賁和眾人見扶蘇竟然為一個區區魏國小將的死而這般失魂落魄一時有些匪夷所思,但扶蘇不說,眾人也不敢問,只好應了聲:「喏!」
扶蘇轉頭看了看廢城,默默地道了聲:「鐵哥,一路走好!」
飛身上馬,狂奔而去,寒風中,兩行清淚順頰而流,化作了風中的冰冷薄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