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國,灰泉山大營。
李牧出逃一天後,趙蔥和顏聚二將率一百強悍近衛力士趕到灰泉山大營。二將知李牧在軍中威望崇高,當下不敢輕慢,立即便以趙王符節飛趕至中軍搶先控制了中軍令符,然後下令召集全軍將領以明示替領兵權。
聚將鼓聲響處,心知新帥到來的趙軍諸將倒也不敢怠慢,三通鼓未罷,便已趕到帥帳,侍立兩旁。趙蔥打量一下眾將,見諸將和副將司馬尚俱在,而李牧卻不見蹤影,不見得眉頭一皺道:「現大將軍李牧何在?難道他不知道主上有令,令我等前來接收軍權麼?」
前日趕來傳訊的使者應聲而出,有些畏畏縮縮地道:「啟稟趙大將軍,李牧已於昨夜連夜出走了!」說著,便呈上李牧留書。
方面闊口、相貌威猛的趙蔥見書大怒道:「什麼!李牧出走了?真是豈有此理!朝中文武都說李牧聯秦叛國,本將軍初時還不太相信,但現在觀其劣行,便可知傳言是真!司馬尚,可曾派兵緝拿李牧?」
此言一出,帳中諸將頓時滿臉怒色,人人橫眉怒目地盯視著趙蔥,根本無一人回應趙蔥。只有副將司馬尚慢吞吞地道:「啟稟大將軍,李牧所逃去向我等根本不知,再加上外面天寒地凍、不宜出兵,所以才耽擱至今。未將和諸將的意思呢,是想等趙大將軍來了再做定奪!」
趙蔥也不是蠢人,一聽司馬尚這般言語,便知是搪塞、推脫之辭,分明是諸將和李牧交好、有意放縱李牧逃脫。本想翻臉大怒,但一看帳下諸將人人橫眉怒目的模樣不由得心中一懍,頓時想到自已新到軍中,基礎薄弱,若突然翻臉,恐惹起兵變,不由得強行嚥下一口惡氣道:「司馬將軍所慮極是!但本大將軍已到軍中,司馬將軍便正式將軍權移交於我吧!」
「喏!」司馬尚見趙蔥不再追究諸將放走李牧的責任,不由得鬆了一口氣,立即將李牧的帥印等物交與了趙蔥。
趙蔥接過帥印後,臉色立時一沉道:「既然本大將軍和顏將軍已然接掌了此間軍權,司馬將軍便立即返回邯鄲另行委用吧!」「喏!」司馬尚神色黯然地拱了拱手,看了看帳中諸將,微微歎了口氣,便大步出帳而去!
一時間,帥帳中充滿了濃重的悲情氣息和強烈的不滿心火,諸將一時不禁有種『物傷同類,兔死狐悲』之感!
趙蔥此人雖然並不是郭開一黨的奸徒,但平素一向對李牧的赫赫戰功和超人威望十分不憤。此次奉詔而來,又曾得過郭開等人的重賄,所以自不會輕易放過李牧。於是,趙蔥面色微微一沉道:「隨軍力士何在?」
「未將在!」趙蔥話音剛落,身後立時轉出一員威風凜凜的彪壯戰將。諸將一看此人,不禁也是心中一震,微微吃了一驚。便見此人目光炯炯,眼神中充滿凶狠、凌厲的殺氣;方面闊口、一臉的絡腮鬍子;身高八尺有餘,雄壯魁梧有若山熊;雖然身著一身皮質輕甲和厚實冬裝,但卻依然掩不住衣甲下那充滿爆炸性力量的強健肌肉感。這名戰將整個看起來就像是一隻隨時可能暴起噬人的狂猛戰獅!
趙蔥面色一厲道:「張豹,李牧背國逃走,罪不可恕,我今遣你率部下力士前往追捕,你可敢接令!」張豹也臉色一厲道:「大將軍放心,未將極通追蹤之術,李牧方才逃走不到一日,走不了久遠的。我想要不了三五天,未將定會將其擒回軍中交由大將軍發落!」此言一出,帳下諸將不禁面容上一起浮現出一股嘲諷的冷笑,顯然眾人對這看似粗魯野蠻的大漢能夠捉住聰明睿智的李牧大感懷疑!
趙蔥點了點頭道:「甚好。我想李牧逃走方向不難判定,雖其和秦有同謀,但現在其一旦失去兵權,便失去了利用價值,秦人恨之入骨,必不會放過他,所以:西方是秦國,李牧不可能自去送死;北方要穿越秦國軍營,十分危險,李牧也不可能冒此奇險;東方是齊國,國勢雖大,但民風淫靡、不喜兵甲,依李牧習性也斷不會去;這樣一來唯有南方的魏國和楚國可供李牧選擇了!張豹,你立即帶八十名力士向南追截李牧,只要能夠趕上,不必捆來見我,當即格殺便是!」「喏!」張豹舉手抱拳,當即出帳而去。
帳外立即便傳來一陣怒吼呼喝之聲,隨即便聽一陣紛亂的馬蹄聲如雷般向南方奔去了。一時間,帳中諸將不禁面色大變,雖然司馬尚並沒有告訴諸將李牧的真實去向,但聽趙蔥這樣一分析,李牧也的確只能向南而去,所以不禁對李牧能否逃過這批勇悍之士的追捕深感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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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的大雪隨著寒冷的狂風四處飄飛著、翻滾著,飄落在大地上、寨柵上、營帳上、甲冑上,給整個天地都披上了一層晶瑩的銀裝。一時間,天地間俱是一片令人心曠神怡、追思遙遠的白色!
風雪之中,一個高大修長的身影披著漫天的風雪,如同一個雪人似的攜裹著一層寒風匆匆奔馬馳進了秦軍軍營之中。不久,奔騰如飛的蹄聲在扶蘇的帥帳前停了下來。馬上的騎士飛身下馬,和一股淒冷的寒風一起湧進了帳內!
帥帳之內,四個邊角之上四盆赤紅的炭火正在熊熊地燃燒著,散發出大量的熱氣,將帥帳內的空氣加熱得溫暖異常。而扶蘇和無涯、火鳳等人也俱各端坐在帳中正一臉焦急之意地等候著什麼,甚至剛從邯鄲連夜逃返秦營的齊虹也赫然在列!
扶蘇正在焦慮間,猛然見帳門一開,一個披風帶雪的修長身影大步入了帳內,不由得大喜道:「無心,情況怎樣?」原來這披風帶雪的騎士卻是無心。
便見無心撣了撣身上的雪粒道:「正如公子所料,李牧昨夜連夜孤身南奔魏國,無傷師弟正在後潛行追蹤李牧並一路留下記號。公子若要開始追截,就得趕快行動了!」
扶蘇聞言點了點頭道:「趙蔥等人也一定會派出精銳武士隨後追殺李牧,我們要救下李牧就得趕快了!」聞聽此言,眾人不禁一驚,齊虹詫異道:「我還以為公子探知李牧孤身南奔的消息會派兵將其追殺而報功,卻不想公子欲救之!」
扶蘇笑笑道:「李牧,世之良將也,百年而罕見。殺之可惜,不如將之救下,使其為我秦國效力。這樣一來,我軍有王翦、李牧兩大名將相助,掃平天下更是指日可待!」
眾人聞聽頓時點了點頭,李牧這樣的世之良將也的確是誰都想得到的。
扶蘇當即下令道:「立即下令秦虎調五十名『狼牙』好手隨我等一起去追李牧。齊虹小姐連日趕路辛苦,就不必同去了,就留在營帳之中歇息吧!」齊虹點了點頭,媚然一笑道:「既如此,屬下就偷懶了!」
不一會兒,早就準備好的秦虎和三十名『狼牙』精銳已經在帳外待命了,扶蘇也立即和無心、火鳳等人躍上戰馬,踏進漫天的風雪,連夜奔向蒼茫的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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漳水西南的曠野中,黃暈陰冷的斜陽下,一個孤寂的人影冒著漫天的風雪,正在辛苦而倉惶地逃亡。修長而儒雅的身影仍然偉岸而威嚴,但臉上的落寞和蕭瑟之意卻要比寒風冷雪還要讓人感到心傷難耐!
李牧已經連夜逃奔了兩天兩夜多了,由於擔心後面會有追軍,所以在這兩天兩夜裡李牧根本沒有合過眼,累了就稍稍歇息一下,渴了就嚼點地上的冰雪,餓了就吃點隨身攜帶的乾糧,真是疲憊非常,積勞已久的身體也已經將至無法忍受的極限。
不過好在這段逃亡的時間內,李牧成功避過了在戰區附近遊蕩的兩軍小股游騎,總算有驚而無險地安然避過了戰區,來到漳水西南。此地離漳南岸廉越和楊端和交戰的戰場大概有百里之遙,秦軍騷擾的游騎還一般到不了這裡,所以應該來說目前是暫時脫險了,李牧於是心中不禁微微鬆了口氣。
就在李牧悶頭趕路的時侯,不經意間李牧微一抬頭,南方一個模糊的小鎮身影便立時躍入眼簾。李牧頓時心中大喜道:「連趕了這麼多路,人和馬都已經到了能夠忍耐的極限,現在暫時安全了,不如找個客棧暫時安歇下來,待明天體力和精神恢復以後再繼續趕路不遲!」
下定決心,李牧頓時又狂鞭了座下的菊花青戰馬一下。原本跟隨李牧多年的彪壯戰馬此時不僅僅馬腹早已餓得扁扁,便連嘴角都在不停地吐著白沫,顯然它也是疲憊非常、漸近極點了。此時菊花青又猛挨了主人一鞭,雖然心中不滿,但仍然嘶叫著奮起餘威,撒開四蹄向小鎮奔去!
不一會兒,累得四蹄將近折斷的菊花青在李牧的操控下猛然在一家客棧前停了下來,那響亮的馬蹄聲頓時將正在店中打瞌睡的店小二驚醒。店小二睜眼一看,漫天風雪中竟然還有客人上門,不由得喜出望外,連忙滿臉堆笑的迎了上來:「客官,吃飯還是住店?」
李牧疲憊非常的臉上現出一股輕鬆的笑意,急切道:「都要!你先將馬匹拉下去用最好的草料餵養,務必好生照料,然後再給我多上幾個好菜,再來一杯熱酒!」「好呢,客官您進去稍坐,我將馬匹安頓好以後便來招呼您!」李牧點了點頭,便邁步進了客官,選了個臨窗靠門的桌位坐下,以便隨時可以監控外面的動靜!
不一會兒,小二將酒菜上齊,李牧便狼吞虎嚥般的開始進食起來,但眼神卻仍然不時的向窗外瞥上一眼,保持著足夠的警惕!
正當三杯熱酒下肚、李牧腹中漸感暖意時,便聽外面馬蹄聲踏踏、銀鈴聲陣陣,不禁猛然回頭一看:便見狂風怒雪之中,一個身穿白衣、後披大氅、腰懸長劍的年青人縱馬也停在了客棧之前。
李牧心中一鬆:一個人定不會是追兵,不由得心神頓安,又繼續飲起酒來。
不一會兒,小二便將年青人也引進了店內,同樣奉上了一桌豐盛的酒菜。看著這位年青人也是一副狼吞虎嚥的飢餓模樣,店小二和掌櫃的不禁心中暗暗納悶:「怎麼搞的?這兩人怎麼都是一副餓死鬼投胎的模樣,莫不是餓了幾天,來吃白食的吧!」
心神放鬆下來的李牧酒意漸漸湧上心頭,想起自己為國為民征戰一生,最後卻落得個聯秦叛國的罪名,而且還不得不遠逃它鄉,李牧不禁悲從心來,煩惱滿腹之下,那酒喝起來便是一杯接著一杯地喝個不停!
有道是『酒入愁腸愁更長』,悲苦難耐的李牧很快便將一壺酒喝得乾乾淨淨,舉起酒壺抖了幾抖卻不見一滴酒落下的李牧不由得拍案大叫道:「小二,再來一壺酒!」那聲音大得客棧都彷彿隨之抖了幾抖。
小二被李牧的大聲嚇了一跳,連上湊上前來,小心翼翼地道:「這位爺,您喝得不少了,還是少喝些吧!」小二這一是心中好意,二也是怕李牧到時付不起錢。要知道現在李牧為了便於逃亡,穿的也只是很普通的衣著。
李牧聞言怒道:「怎麼,怕我付不起錢麼?」說著,便從腰間取出一小塊金錠,一把拍在桌上,震得酒爵、菜碟都不禁一陣搖晃。李牧有些醉意朦朧地道:「哪,都給你,快拿酒來!」
小二見狀眼睛一亮,不由得望了望掌櫃。掌櫃哪管你喝不喝醉,只要有錢賺便是好事,連忙點頭。小二便應聲道:「好呢,客官您稍等,我這便去取酒!」說著,小二一溜煙下去了。
這一幕場景不禁讓同在一榜飲酒的年青人微一皺眉,面容上急速閃過一種悲憐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