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微只得接過了電話,順勢白了林箏一眼,道:「你好,我是麥微。」馮雪峰道:「麥微嗎,早聽林箏說過你多次,是她在京最好的姐妹,也是她遇見我之前的唯一的親人,給過她很大的幫助。」麥微道:「你別跟我客套了,林箏一直和我在一起,一根頭髮都沒少。」馮雪峰笑道:「什麼叫物以類聚?好,那我也沒有別的事,等我下次來北京請你吃飯,或者你有時間和林箏一起到我這裡,讓我好好盡一回地主之誼。」麥微應了一聲,把電話交還林箏。林箏長吁一口氣:「在車上他就把電話打來,強烈要求和你通話,我只是搪塞,緊趕慢趕總算趕回來了,要不又是一頓吵鬧。」麥微:「總是這樣也不行啊,一次半次我可以幫你,以後怎麼辦?」林箏:「管他的,以後要一點一點爭取民主權力,實在不行就算了,我還有那麼多事情要做,音樂節,還有我們的電視劇,我也不能因為他就什麼也不幹了。馮雪峰也特生氣我這點,說他手把手地把我教會了做生意,現在我翅膀硬了,就要飛了。」麥微:「可是如果你是真的愛他,一定要珍惜。」林箏:「傻子,如果你愛他,就不要讓他知道,如果你想讓他愛上你,就一定不要先愛上他。真誠沒有婚姻的可能,遊戲反倒會有幾分扳局的機會,這是後現代的愛情技巧。」林箏脫衣服,一件一件擲在妝台上,轉身對著鏡子大力梳頭,並不看麥微,自顧說道:「我今天喝了酒,跟你吐幾句真言。你的那個某人,你們絕對沒有可能了,十年了,他見過你幾回?他給過你什麼?微微,男人能給女人最大的讚美是婚姻,如果他愛你又不能給你婚姻那麼他會想盡辦法照顧你的生活。某人問過你住的是什麼地方嗎?知道你兜裡剩七塊錢的時候是怎麼過的嗎?知道你胃痛的滿床打滾時候想喝一口熱水,而水壺就在三米外卻走不過去只能爬過去那時的心情嗎?知道十八到二十八這十年的時間對於一個女人的意義是什麼嗎?他鼓勵你獨立對不對?他說他討厭依賴對不對?其實依賴對他是個雙重的標準,他的妻子與他夫榮妻貴不算依賴,你打多一分鐘電話對於他就是依賴。他不肯給你婚姻,不肯給你照顧,不肯給你時間,不肯給你承諾,甚至連騙騙你他也覺得沒有必要,對於他來說,你是一條死心塌地地跟著他的狗,你是一個靠著他施捨的感情的殘羹剩飯才能生存的乞丐,你也別拿情勢比人強作借口,跟你這麼說吧,就算某人的老婆明天出門被車撞死,他也不會娶你的!」林箏說著,眼淚又氣又痛地流了下來。麥微靜靜的聽著,等林箏告一段落,說:「好了,洗洗睡吧。」翻身關掉自己那邊的床燈。林箏繞到一邊,趴在麥微的床頭,低低地道歉:「微微,我看到你那個樣子是真的心疼,我口不擇言,你別難過。我真恨我自己不是某人的老婆,好把他讓給你。對我來說,除了我自己,沒有任何人對我的意義是如此生死攸關。」麥微聽到生死攸關四個字,再也忍不住潸然淚下,她一直想找一個詞來形容楚天舒的存在的意義,但是從沒有一個詞像這四個字這樣利刃般直抵心底。林箏的話她自己早想過無數遍,每個人都想要一份有尊嚴的愛情,沒有尊嚴的愛情就像皇帝的新衣,除了自己以為身上有美麗的新衣--愛情來遮身蔽體,其實旁觀的人個個看得清楚。如果能夠不愛,那該是一件多好的事情,可是,真的是做不到啊,只有把那件新衣撿起來遮遮羞,到底被林箏酒後一語道破,有穿新衣的皇帝,就有童言無忌的孩子。次日晨起,林箏繼續出門公幹,麥微在房間看書。近午時分,林箏打回來電話,告知沈樹臣中午做東,共進午餐。沈樹臣中午如約而至。同麥微大力握手,完全不記得幾年前曾經給麥微打過電話的事情。沈樹臣席間不住誇獎林箏是商業奇才,麥微知道林箏的事情定然已經搞定,幾人誰也不再提音樂節的事情,只揀些沈樹臣喜愛的琴棋書畫風花雪月之事來閒聊,沈樹臣感歎:「無絲竹亂耳,有案櫝勞形,唉,誤入塵網中,一去三十年啊。」林箏驀地想起陳丹妮,忙問:「沈書記,我跟您提一個人,不知道您是否還記得?」沈樹臣:「噢?你說。」林箏道:「您在北大時候的老同學,她叫陳丹妮。」沈樹臣伸出去夾菜的手臂停在了半空中,想了想,夾了菜回來,放在面前的食碟中,撂下筷子,並不看林箏,問:「她可好?」前後不過五六秒鐘,但是林箏、麥微都看出了沈樹臣當年必然對陳丹妮懷有一份深切的感情,是以至今聽到她的消息,還是此般情態。林箏小心翼翼地道:「她很好,很美。但好像還是一個人的樣子。這回見面是她請我們公司給她拍一部電視劇,讓麥微給她寫本書。」沈樹臣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是可以看得出內心的無限激烈,林箏暗想,仕途上走了這麼久,還能夠這樣,沈樹臣也算得性情中人了,但是,那是陳丹妮啊,誰會忘記這樣一個女人呢,三十年前,該是怎樣的驚心動魄的美麗。林箏說畢,沈樹臣點點她的腦門:「不對吧?肯定是你這個無孔不入的小鬼頭找的她,陳丹妮她是想不出這樣的事情的。」扭頭看看麥微,又說:「麥微也想不出來。」林箏吐吐舌頭:「還是你們老同學互相瞭解,沈書記,有一件事我特好奇……」